明明是冷到骨子里的北冥之下，此刻却热闹得有了不属于它的温度。
“诶！猪血炖，这个好吃！来一份？”
“滚！你没看见老子是什么吗？你猪爷爷！”
“今年的幽兰骨朵又多了些，美容养颜～”
“小姑娘家的，就想着臭美了，幽兰那么好的东西！啧啧，浪费东西的败家子！”
“鲜香辣汤！一口下去让你有还阳的感觉！”
“诶诶！客官，不来一碗？”
陛下也是喜欢热闹的性子，慢慢悠悠地走在鬼市的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生灵，听到有鬼在叫卖什么玩意儿，他还会凑上去看一眼。
“诶！客官不是鬼吧？”有许多小贩不认识陛下，但是看着他每个铺子都瞧瞧，就知道他很有钱，于是拉住他，向他推销自己的东西。
陛下“嗯”了一声，眉眼带笑。
那只鬼愣了一下，心想：“这阳间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哈，笑眯眯的…估计是天上的。”
“嘿嘿，大仙，我跟你讲他是个卖假货的！阳间的买了他家的东西会出事的。”那只鬼和陛下嬉皮笑脸的，“我家的东西，就很适合大仙！”
陛下笑而不语，云青梧恰巧也逛到了这一块儿来，恰巧听见这一句鬼话，他塞着一嘴的米糕，就那样愣住了。
“大仙？这鬼瞎了吧？叫谁大仙？陛下？？？”
那小鬼看着陛下就是笑，不说话，也不着急，一拍脑袋，故意浮夸地叫了起来：“哎呦！瞧我这，光顾着给您说道了！拿个样过来！我给这位客官瞅瞅！”
那小鬼说着，捧着一大捧“月光”过来：“这些啊——都是小的收集的月华！最适合大仙您这样的神仙啦！只要人间的三个新消息就卖给您！”
云青梧探着头看了一眼那小鬼口中的月华，品貌一般，颜色不纯，亮度也不够，一看就是起云的天气收集的一些月光，而且收集的人技术也一般，都没提纯……这种东西，他真不觉得陛下用的上。
况且就陛下的修为，呵……修行？不存在的。
“好。五个消息，朕要了。”陛下从小鬼手里接过月华，“张二狗，你的小儿子已经长大了，会照顾母亲了。”
“探月坊的漂亮姑娘没有忘记你，她成了探月坊的招牌。”
这！这是！这是这个小鬼在凡间的真事！！
告诉一只鬼与他有关的阳间事是违规的！
“陛下……”云青梧小声地询问。
“无碍。不违规。”陛下说着，收起那片月华，将瓶子还给了名叫张二狗的小鬼。
张二狗呆在原地，反复咀嚼着他刚刚知道的五个消息，血肉模糊的脸突然清晰了一点，能看到那片模糊的血液下他的笑。
“他们娘两过得还好就好，过得好就好。茗姑娘也不枉我给她提的说法！挺好的！这我也放心嘛！”
张二狗笑着笑着，慢慢地弯下腰，向陛下鞠了一躬。
“大仙，我想回去了。”
回凡间，我想再做一次人，想再有个家，想和他们一起。
“嗯。”陛下轻轻应了一声，阳簿应声而出，去掉了张二狗的名字。
他的身形晃了晃，消散开来，变成一道光，又投回了人间。
这就是陛下说的无碍？不违规？
感情陛下压根没把这些当鬼啊？
云青梧先是一愣，后来转念想想，倒也没错。在陛下眼里，万物都是一样的生灵，只是住的地方不太一样，其中一个想去另一个地方住，那就去呗。
蚂蚁还需要搬家呢。
白纨跟在陛下身后看着，什么也没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被碰了碰嘴角，陛下的手指蘸着黏黏的东西点在他唇角，白纨舔了一下，甜甜的。
“今年刚酿的幽兰花蜜。”陛下手中拿着一小罐，只有指尖蘸着一点，全都给了白纨，“甜吗？”
“嗯……”白纨垂着眸，低头含住了他的指尖，将他指尖剩余的甜蜜也全部摄取，像不会吃奶的小动物，顺着味道，就找到了那个会照顾他的人的手。
陛下没拒绝，任由他轻轻地啄了那么一下。
等白纨再抬头时，陛下才收回刚刚被白纨碰过的手，接过另一只手上的小罐，空出手来拍了拍白纨的头，和他对待别的小动物一样的温柔。
“怎么还是一副小孩性子？”他笑着，又轻轻地拧了一下白纨的脸。
白纨舔了舔嘴角，觉得刚刚那口甜的突然就有些腻，但又有些上瘾。他没回陛下这个哄小孩的话，接过陛下递过来的小罐，继续跟在陛下身后。
被当做小孩哄其实也还不错。
毕竟陛下从头到尾也就只哄过一个小孩。
鬼怪受不了明火强光刺激，鬼市也就没有烟火，但是也少不了热闹。
巨鲸在鬼市的天际飞翔，星河跟在它身后充当它长长的尾巴，悠悠的歌声直穿九重天，带着所有的思念，把家人的声音唱给所有鬼听。
每只鬼都会拿到属于自己的一颗星星，那是鬼市的礼物。
“诶！我今年拿到幽兰种子了！”
“嚯！好福气！”
“诶诶！兄弟！我跟你换好不好？或者我帮你种？”
“滚蛋吧你！你就是想偷着我的礼物！”
“嗤……我不是……”
………………
一句一句，鬼市的鬼慢慢地变得像人，他们捧起那颗属于他们的星星，慢慢地将它托上了天。
一点又一点的星星从天际降落，带来属于他们的祝福和温情，又带着他们的愿望和祈祷回到天上。
就好像它们存在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来回，为了让欢闹中的愿望都能被传递，为了搭这么一座桥，给桥两头的人送个信。
白纨看着满天的星，看着巨鲸腾飞间将那片灿烂的星河又收回。
他若有所感地扭头，就看见星河渐起的光洒在陛下身上，朦朦胧胧地给陛下镀了一层影。
他突然怀疑陛下是那道星河成的精。
不然怎么连满足小鬼愿望的方式都差不多？
在他眼里，再没有一个人比披着光的陛下更像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