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川这么一问，秦墨才发现自己饿了。
大半夜不睡觉从公司到工厂再到晏行川家，晚饭还没好好吃，秦墨当然早就饿了。
只不过他从小吃厨师做的饭，自己最多能烤个面包泡个面，还总容易把水放多，生活能力差到令人发指的秦大总裁人还心善，不想把睡着的厨师喊起来，于是在外卖当道的这几年，成为了楼下夜宵店的常客。
雾华市有美食之都的雅称，但随着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不少餐饮店还是以预制菜为主，饺子店更是只承担了把速冻饺子加热的工作，像这么热气腾腾皮薄馅大的手工饺子，秦墨还是第一次吃。
“要醋还是辣椒油？”晏行川将两个印着小青蛙的盘子放在秦墨面前，顺便拿了碗筷。
“醋就行。”秦墨说。
在铺着玻璃板的老旧餐桌上，晏行川将黑醋倒进了两个小碗里，还不忘叮嘱：“有点烫，你慢点吃。”
厨房里的煤气炉刚灭，锅里还有刚煮完的饺子水。
餐桌太旧，隔着玻璃板也能看见掉了的漆，头顶的灯罩老旧泛着黄，将屋子照成了不亮不暗的橙黄色。
筷子拿起饺子，是芹菜猪肉馅，因为是自己包的，所以肉给的尤其足，不像外头店里，多给一点肉像是能把老板的命给夺舍了。秦墨沾了醋，尝了一口，肉放的太多，以至于稍微有点油腻了。
“我妈的手艺很好吧。”晏行川的腮帮子鼓鼓的，很得意。
“好。”秦墨点点头吃饺子，对着有些太饱满的饺子咬了下去。
晏行川看起来单薄，但不至于像个病人了。
平时看起来也能蹦蹦跳跳的，厚厚的碎发下面或许还藏着开颅手术的伤疤，一切都在好转。
这都是周婶一点点养出来的。她应该是生怕孩子吃少了身体不好，所以肉要多加，饺子要足够大。
就算用力过猛，无伤大雅。
秦墨想起了一句话，天底下最好吃的就是妈妈的手艺。
此话不假。
“好吃。”他点点头，晏行川也点头：“那你以后多吃点，没事儿来我家，我妈给你做。”
“那会不会太麻烦阿姨了。”秦墨一如既往的客气。
“我们不也在麻烦你吗？”晏行川一如既往的直白：“我妈说了，关系好的人，就是互相麻烦来麻烦去的。”
秦墨愣了一下，他擦了擦眼镜，上面被热气腾腾的饺子弄的满是雾气，重新戴上的时候点了点头：“也是，咱们关系挺好的。”
晏行川低着头认真吃饭，点头：“待会儿你在我家睡吧，再折腾去你家，太远了。”
秦墨转头看了一眼放在客厅的那张小床，提出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你床睡得下两个人吗？”
“挤一挤还行。”晏行川倒是很能对付。
秦墨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开始客气：“你身体不好，我要不还是睡沙发？”
晏行川端起空盘子点头：“那也可以。”
秦墨：“……”
……
临近中午。
穿着小熊睡衣的秦墨，觉得自己昨晚大概是喝多了。他放着自己的超级大床不睡，非得来一个陌生人家挤沙发；就算隔远了，旁边找个酒店也行啊，他到这里睡沙发；到别人家住也就算了，其实跟晏行川挤挤也能睡，可是他睡沙发……
这个沙发太小了，总长可能就只有一米五出头，里面的弹簧还坏了，秦墨蜷在里头，老腰疼的难受。
小熊睡衣倒是挺合身，晏行川一米八三，比他稍微小一整圈，这衣服本来就买大了，秦墨穿刚刚好。
就是看起来很幼稚。
揉着头发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时候，他能看见胸口的小熊脑袋一颠一颠，跟他一起混乱的点头。
“起来了。”买菜回来的周婶看见秦墨，一点没客气，扔给他一条新毛巾和新牙刷：“给你买的，浴室在那儿。”
不得不说，周婶天生有一股自来熟的气场，任何人在她身边待不过三分钟，就能称得上朋友，聊了一个小时，就会亲如姊妹。
对周婶来说，家里有客人天经地义，如果年纪小，跟自家小五一起来的，管他是谁，都是该照顾的晚辈。
可能前几天登门拜访时，秦皇帝还是秦大总裁，今天在家，他就是一个在沙发上过夜的客人。
“……好，谢谢。”秦墨捧着毛巾和牙刷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局促的去洗脸刷牙。
他少有在别人家过夜的时候，但这次一切行云流水，融入的很自然。
好像没什么不对。
洗完脸，秦墨在那个狭小的浴室里将自己的西装换好，整个人扭的像商场门口的条形气球。周婶在厨房里做早饭，忙的热火朝天，只是喊他：“阿秦！去把小五喊起来吃饭了！”
“哎——好。”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嗡嗡的疯转，秦墨也不得不扯着嗓子回喊。
周婶喊他的词变了，他好像也没觉得哪里更不对。
他出了浴室，正对着就是晏行川的床。客厅被一个堆满杂物的柜子分成了两部分，他穿着他的兔子睡衣，躺在上面睡得正香。
秦墨很认真的比划了一下，这床大概有一米五宽，够睡两个人。
不过晏行川的睡相有点太差了，抱着被子拧成了麻花，看样子还是睡沙发吧。
“阿秦！叫他起来了！”周婶快把面条做好，又喊了一嗓子。
“知道了！”秦墨走上去，拍了拍晏行川的肩膀：“晏行川，起床了。”
“昂……”
他发出一个支支吾吾的声音，身一翻，整个人蜷在了被子里。
秦墨哭笑不得，整个被子把兔子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脸。秦墨伸手戳了戳那张脸：“小五，快中午了，起床吃饭。”
“昂。”
晏行川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在床上很悠哉的伸了个懒腰。
“秦哥早上好。”
“早上好。”
头一歪，又睡着了。
不仅睡着，整个人都卷到了被子里去。
“要不再让他睡会儿，昨天晚上毕竟熬了夜。”秦墨无奈抬起头，对这正在布菜的周婶喊。
“快九个小时了，再睡就成猪了。他最喜欢吃面条，等起来发现面条冷了又不开心。”周婶对自己儿子的秉性一清二楚，走过来给秦墨提建议：“他不起来你就揍他。”
秦墨一惊：“这合适吗？”
“这不合适吗？”周婶给秦墨撑腰：“我是他老娘，你是他老板，他不听话，我们都有理由揍他。”
秦墨到底没那么彪悍，他没揍人。
只是在周婶的支持下，把晏行川的被子掀了。
“昂——”晏行川发出长长一个气音，很委屈的从床上坐起来，还幽幽的叹了口气：“秦哥，我昨晚上做梦了。”
秦墨一顿，声音柔和了不少：“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变成了一只大熊猫，在吃竹子，还有只马来貘非来打扰我叫我起床。”
“……”秦墨沉默了好一会儿：“别想你的竹子了，你去吃你的面条。”
……
吃完面条，已经到了下午一点。
君倪处传来消息，赵墨果不其然发了一笔横财，在别人的资助下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专门做监控摄像头。
而比这更要紧的，是司法署的特派警员已经到了，听说这次来的是一个一级刑事警察，算是警察当中的精英，年纪很轻，背景成谜。
“应该是什么特别的人物。”秦墨迅速做了判断：“赶紧去，不要耽误。”
晏行川和秦墨吃饱喝足，一脚油门，到了公司。
公司门口已经没了围着的记者，这年头，热点变得比少女心事都快，今天是知名歌手的出道十周年纪念日，他们都去雾华市星空体育馆蹲点了。
走进井井有条的大楼，秦墨神清气爽，可刚出电梯口想去会客室，就看见君倪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云警官不在会客室，在您办公室。”
“在我办公室做什么？”秦墨不解。
“云警官不让我们进去，你快去看看吧。”
秦墨有些疑惑。
麒麟工业是雾华市的巨头，他秦墨名声在外，旁人避之不及。
一级警员官不算小也不算大，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过来，是要查他？
秦墨行端坐正，并不怕任何官方组织检查，只不过司法署胡搅蛮缠向来出名，他又最烦别人不告而来先斩后奏。
迟钝如晏行川，都能感觉到刚才还心情大好的秦墨气压一点点低了起来。
“去看看。”秦墨沉着声，黑色西装一丝不苟，金丝眼镜下面细长的眉目带着杀气。
来到总裁办公室门口，隔着落地玻璃窗，就能看见里面一个警员带着两个人翻箱倒柜，那个所谓的云警官正坐在他电脑前查阅着什么。
秦墨一把推开门，目光扫了过去，两个实习警察翻柜子的动作一顿，而电脑后面的那个人还纹丝不动。
秦墨走上前去，一字一顿:“云警官，就算你有搜查权限，也没必要趁我不在的时候翻吧。”
话音落定，对面的人终于动了。
那张背靠着巨大玻璃窗，后头映着雾华市繁华景色的办公椅往后一滑，一个穿着高跟鞋、盘发戴着警帽，穿着女式黑白警员服的年轻女性站了起来。
秦墨看着那张严妆的瓜子脸有些惊讶，面前的人五官足够称得上艳丽，神情却过分严肃。她穿上高跟鞋以后站起来超过一米八，那双有些墨蓝色的眼瞳直视着秦墨的双眼。
“女……女警官？”秦墨有些意外。
“性别不重要。”云亦容站定，对他行了一个标准的警用礼，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警官证:“雾华市司法署一级警员云亦容，从今天开始负责调查麒麟工业女工失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