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内,晏行川唯一的困境,就是实在找不到工作。
这年头,当保安都得登姓名,捡垃圾也要拼点体力。他晏行川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大字不认说话也没个章程,周婶是求爷爷告奶奶问了一圈,最后居然举荐到秦墨那里去了。
秦墨何许人也!
30岁,身高188,未婚单身,海龟硕士。整个雾华市头号企业麒麟工业集团的董事长,连市政厅见他都专门清个会客厅出来。
更重要的是……
“我听说这小子不学好,混□□。”周婶虽然还是送晏行川去了秦墨身边上班,还是免不了担忧,她为人的优点是想象力丰富,缺点是过于八卦:“我听说他杀人的。”
晏行川差点没把刚喝的椰子汁喷出来:“妈,我们雾华是法治社会,不至于留那么大一个杀人犯招摇过市。”
“他贩d。”
“咱们雾华还有人能贩d?!”
“说的也是,但他之前绑架过别人吧?”
“不可能,妈,他企业一年纳的税就过十亿,用得着这种歪门邪道?”
“噢……”周婶点点头,似乎终于找出了一点破绽:“他私生活有问题。”
“没有……妈我去洗鸡肉了,你少刷点短视频。”晏行川颇为无言的将新买的鸡肉拿走。
周婶跟在他身后不愿放弃这个话题:“这不是短视频里说的,这是我自己的分析,他这么大了没结婚,条件这么好,也没有莺莺燕燕?”
“……没有。”晏行川:“他女友都没有,下班回家就一个人待着,妈你别八卦了,给我把沙姜拿过来。”
周婶去拿了姜,突然福至心灵问了一句:“他是不是gay?”
晏行川手一抖,鸡肉差点飞出去,他觉得自己耳朵不干净了。
“妈你什么盗版app看的,我给你删了!”
“哦gay就是男同性恋,也叫同志。”
别说,周婶还挺博学。
晏行川对周婶的时尚洞察力非常敬佩,也觉得十分没有必要,他把母亲手中的沙姜拿走,按在砧板上:“妈,我们能不能不揣测别人的性取向。”
沉默了半分钟。
看起来像是说教有用,但知母莫若子,他知道周婶一定是在憋大招。
又过了半分钟,周婶终于酝酿完毕:“他是不是喜欢你?”
这回晏行川有了充足防御经验,切沙姜的手抖都没抖:“不是。”
“不是那他凭什么给你开这么高的工资!?”
晏行川想了想抬头:“因为他善。”
其实晏行川并不知道秦墨会给他开多少工资。他现在数数都困难,如果不是扫码支付普及,他连付账都可能要别人帮忙。工资卡第一时间交给了周婶保管,他只知道按雾华市的行情,司机的价格不过超过6千。
他只会开车,兼职不了助理,只负责早晨接秦总上班,晚上接秦总下班,然后自己坐地铁回来。秦总说了,允许他开车回家,免得挤地铁,但晏行川很坚持,他说妈妈说了,人不能贪小便宜,没分寸,他上班一天就是一天的员工,不能蹭老板车。
秦墨点头同意,也给了他每周稳定双休,班都不加。
他干的活少,每天除了早起会儿,大部分时间就是坐车里听歌玩手机。所以薪资下降为正常的一半,是他的预期内。
可周婶打开了银行卡软件,带着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数里面的0。
3
不是3000
是30000!
“钱打错了!”晏行川当机立断,把外套一穿就要出门去找秦墨。
这事儿耽误不起,他让周婶把鸡先洗好准备上,自己肯定两小时内就回来。
地铁横穿雾华市东西,半小时车程外,站在天华大厦顶层复式楼落地窗边的秦墨正在抽烟。
此刻天色渐晚,日暮垂了下来,城市立交桥上的车灯亮起,像是一只只萤火虫在盘旋飞腾。
他在这里能看到最好的雾华市夜景,及目过去是两排同样耸入云端的写字楼,玻璃窗内,加班的白领还在努力让城市运转。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无数金融圣殿围绕着一个巨大的湖泊,以及占地几百亩的人造深林,这是雾华市森林公园,最远处,是雾华市当年的古代建筑,一座名为“宝广寺”的知名庙宇。
现代的、传统的、人造的、大自然的。
最为精致的东西在这条名为“中心公园路”的道具上堆砌,将这里堆成了雾华市的皇城,而能住在各个顶层套房内的,就是在雾华市呼风唤雨杀伐果断的“皇帝。”
秦墨最走运的事,就是他不断往上,成为了“皇帝”。最不走运的事,就是这个雾华城,不止他一个皇帝。
这两天
城内出了个大事——麒麟工业厂房内,有一名女工神秘消失了,原因不详,把地都翻出来了也没找到。
网上各种言论喧嚣尘上,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但最后却打成了微妙的统一:“是秦墨干的。”
理由不明原因不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秦墨要再反应不过来是对家搞针对,那他也不用当这个“皇帝”了。
本来他的名声就不好,有点什么坏事,网民就爱往他身上卷。现在麒麟工业自己出了事,他的竞争对象——同样做信息技术产业,在人工智能与算法方面颇有建树的【信翼集团】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一个礼拜后刚好是g国通讯公司来雾华市访问,要是他们知道了“雾华市知名□□头子果然杀人越货了”,这生意还怎么谈?
秦墨烦得不行,整个人脑袋又涨又晕,将烟碾在满是烟头的烟灰缸里。
就在这个时候:“叮咚——”门铃响了。
秦墨这才想起来他定了瓶红酒外卖,还买了几个点心蛋糕。人一烦就想吃甜食,秦皇帝也不例外。
他刚洗完澡,湿漉漉的擦着头发,浴巾只裹了一半,露出了鲜明的腹肌和人鱼线。他不像小五那样有点奶白,但也不黑,肌肉线条长而有度,戴一副金丝眼镜也斯文……
败类。
门铃又响了一声,应该是等急了,他懒得换衣服,走过去就这么半裸着开了门,就听见:
“秦总我来跟你说我工资好像发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台风季风大,还是晏行川这小子纯粹手劲大,双开的大门就这么砰一下打开了。浴巾被风吹了落地,秦墨赤条条的身体就这么暴露在面前。
还好一户一梯,没有邻居。
那一瞬间,秦墨想起了许多,包括这句。
他默默的,不动声色的将浴巾往上裹,尝试把更多的暴露位置遮住,一边裹一边脚趾扣地。假装一切非常正常的问询这位不速之客:“小五你怎么来了。”
可惜,晏行川这人的耿直有目共睹:“秦总,你怎么没穿衣服。”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我……”秦墨脑子里编了十个理由最后决定如实相告:“我刚洗完澡。”
晏行川点点头:“怪不得你手指红了,刚太水太热烫的吧?”晏行川觉得自己难得善解人意,面对老板,要懂得发言。
可对秦墨来说,这个发言还是建议不要发言。但凡晏行川仔细看,他脸红的更厉害!
秦总长到这么大,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盯过啊!
“我去换个衣服。”秦墨找个理由挽尊。
“不用。”晏行川摆摆手表示体贴:“我问一件事就走。”
“你倒是说啊。”秦墨等的快不耐烦了,他拧身过去,半个屁股蛋子还对准了晏行川,他从尴尬的要死已经变成了尴尬的已死。
“就是我那个工资,三万,您是不是给我多打了一个0?”
听到这里,秦墨一愣。
今天是发薪日,他拿到钱的第一天,不是庆祝,也没有把钱转走,而且坐地铁跑了这么远,只为了面对面跟自己问清楚这件事。
“我是不是要转您27000?”晏行川开始掏手机:“你把您卡号发给我妈,我让她给你打过去,以后别犯这种错误了,啊。”
晏行川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
秦墨有点感动,还有点受不了:“晏行川啊,要不我先去把衣服穿了,我有点尴尬。”
晏行川这才反应过来:“哦对对对,不好意思,我妈是东北人,带我去大澡堂习惯了,没觉得不舒服,你去,我就在这儿等你。”
“哎。”秦皇帝获得了的许可,终于得以关上门将自己的裸体遮住,而就在这个时候,电梯叮的一声:“外卖到了!”
外卖员从电梯内侧荣耀登场,与秦墨最后的赤诚打了个照面。
“老板,你的红酒和慕斯蛋糕!”
“我不要了,你放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