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只发来三个字，还是那三个字，像是无奈的叮嘱。

“早点睡。”

沈伊白顿了顿，突然有些卡壳了，半晌才回了一个字。

考试考一百：“哦。”

他顶着聊天窗口看了半晌。

秦夜没有再发消息来，过了一会儿，他也合上了手机。

世界好像一下子静了下来。

沈伊白侧卧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海棠枝丫，无意识地用被子裹紧自己。

空调开得有些冷，但这样很舒服，奢侈又舒服。

只是一到了晚上，万物都静了下来，思绪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

沈伊白又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过去，还有过去那栋屋子里老旧泛黄的风扇嘎吱作响的声响，混着闷热酸臭的汗味儿和浑浊的酒气，令人作呕。

他被酒瓶砸中了头，眼前阵阵发黑地倒在地上。

养父从他校服夹层里搜出了他的生活费又要去镇上嫖，临走时盯着他的脸突然裂开嘴笑了，“你这张脸可比那些出来卖的还漂亮，老子那两万块花得值。”

“听说有些富贵人家男女通吃，有些男的比女的赚得还多……”

男人兴奋地琢磨着。

鲜血从发顶流进了沈伊白的眼睛里，他死死地攥紧尖锐的玻璃碎片，一字一顿地开口，“我不做那种事。”

男人嗤笑着踹了他一脚，肮脏的鞋印留在洗得发白的校服上，“读了几个书就给老子装起清高来了，以后知道柴米油盐贵了，指不定得求着别人上你。”

姐姐干完农活回来，颤抖着手将沈伊白护在怀里，大喊出了人命你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这才悻悻离开。

沈伊白在姐姐的搀扶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死死地看着男人的背影，恨得浑身都在抖，他执拗地重复了一遍：“我不做那种事。”

他要好好读书，他要带姐姐离开这个地方，他要过上好日子，他不需要做那种事。

可是后来他好不容易摆脱了养父，考上了京大，姐姐却病了。

他想遍了所有能赚钱的法子，借遍了所有能借的钱，却还是于事无补。

这时家境不错的舍友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说：“缺钱啊学霸，怎么不去‘夜色’？还是说……”

“你姐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也就过了几秒钟。

沈伊白低声问，“怎么去。”

像是没听出对方话语里的恶意。

夜色是京圈富家子弟的私场，得有人引荐。

舍友讶异地挑眉，笑着带他走进了他从未接触过的销金窟。

里面的钱好像已经不是钱了，而是一串数字，几瓶酒就抵得上普通人的一辈子。

舍友大方地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笑嘻嘻地拜托他们多多关照，说这可是我们院的年级第一，大学霸，还有那什么……系草！

包厢里有认识的同学，也有不认识的富二代，他们很给面子地起哄着。

沈伊白垂眸道谢，像是早已不知道什么是屈辱。

后来命运眷顾，一切向好。

他被认回了沈家，姐姐也得到了最好的救治。

可养父的面孔和声音还是在他眼前挥之不去——“读了几个书就给老子装起清高来了，以后知道柴米油盐贵了，指不定得求着别人上你。”

指不定求着别人上你。

所有人都说在沈家待不了几天，秦夜容不下他。

亲生父母沈董事长和林女士也屡屡告诫他要和哥哥好好相处。

可怎么相处呢。沈伊白什么也没有。

他拿起手机，在黑暗里垂眸一条一条地看着聊天窗里的消息，微弱的蓝光映在他脸上，照不清眼底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又了条消息过去。

考试考一百：“哥哥。”

秦王好细腰：“有事直说。”

能说吗，沈伊白想。

他如果跟秦夜说“哥哥，求你上我，别赶我走”，秦夜会答应吗？

还是说就是玩玩而已，等沈董事长和林女士不在了，照样让他卷铺盖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