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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玲珑心难渡玲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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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无日月,但每过个几百年,会有一刻时间有月光照进忘川,颜色血红,被称作忘川妖月。

妖月出现时,整个黄泉路不得安宁,大奸大恶之魂被妖月一照,数息之内必魂飞魄散,业障缠身的则灵魂不堪重负,难以入轮回。

只有最清澈的灵魂不会受到影响,被妖月的光一番锻造,魂力增强,来世命格不同于常人,也不会受邪灵侵扰。

这种人的转世被称作玲珑人。

玲珑人命格不凡,可这小孩儿从出生便被烙上半人印,世道有异,谁又知道是福是祸?

阿俟只挣扎了片刻,就被饥肠辘辘压倒,饿虎扑食一样,一手一个白面馒头使劲往嘴里塞。

念青默默倒了一小碗温酒放在他面前,又把桌上的热菜推给他叫他吃。

这小孩看着瘦弱,食量却是惊人的大,在他一声不吭把桌上所有菜暴风般卷进肚子里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时,念青起身走到柜台叫醒老板,点了十个白面馒头,十张玉米面饼,一整个猪头肉,烧鸡烧鸭各一只,一碟黄芽菜炒肉,一海碗咸菜汤……

后厨开始忙活了,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热菜陆陆续续端上桌,阿俟只重复着几个动作,把菜送进嘴里,咀嚼,吞咽,继续抓菜。

念青心惊肉跳的看着他一点一点清盘,手肘两侧的空盘子堆成山,心想:这玲珑人怕不是从饿鬼道上来的?

念青摸了摸钱袋,放弃了加菜的想法,看他吃得差不多了,便道:“吃的差不多了的话,我就先走了,往后不要再跟着我。”

这时阿俟的动作才终于停顿下来,把最后半个馒头塞在衣服里,悄没声儿地站起来,看样子是打算跟定念青。

“……”

念青转身,好耐性地跟他解释,“我连自身都难保,跟着我不会有什么好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每一顿都吃这么好,你若只是想找个依靠,我不是好选择,听明白了吗?”

阿俟只是乖乖立着,仰着头认真听他说话,不过看他不时眨一下的大眼珠子,就知道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念青抿唇,不打算多费口舌,打算直接跑路。从他有记忆以来,自己就是独自一人,没有父母双亲,仅仅知道自己的出身地,知道自己叫念青,以及刻在灵相上的地镜族人的使命。

他形单影只惯了,只是天地间一缕游魂,四海为家。曾经被江湖上一个神秘的组织——楼面收养,但没过多久,收养他那个人决定杀了他。

他自然不知道原因,只是侥幸逃出,但楼面并不罢休,多年来一直派人暗杀他,因此他从不在一个地方待太久,若是身边又多了一个人,就是多个累赘。

何况这个累赘食量超群,一顿饭能吃掉十个壮汉的量,养不起养不起。

念青狡猾地展颜一笑,蹲下来跟阿俟视线齐平,哄道:“那好吧,我不走,你先坐着把桌上的菜吃完,否则就浪费了。”

阿俟信以为真,因为他也实在心疼桌上那些没吃干净的菜,于是立马扭回去收拾残局。

真要扒开念青的胸膛看的话,里面估计没有良心这种东西,哄起小孩儿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更别说愧疚了,见把人哄好,趁他不妨,悄悄撤退。

忽然,屋外瓦当一响,变数在刹那间发生,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刀直直的朝念青劈下来。

黑衣人一落地,念青就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黑斗篷,白面具,长刀刀柄头上是一颗铁铸乌鸦头,尖尖的鸟喙被倒置朝上,漆黑的眼珠空洞幽邃。

民间把他们称之为乌鸦,在江湖上他们有一个名字——楼面。

他们出现的地方,往往都有天灾人祸。至今无人知道他们究竟是正是邪,领头的人是谁,目的是什么。

念青嗤了一声,“还真是锲而不舍,辛洪是不是把杀我也写进你们乌鸦的信条里了?”

楼面不搭他的话,活动手腕转动刀柄朝他逼近。

念青慢慢后退,直到脚后跟撞在了板凳腿上,他才想起有个傻小子还在埋头吃东西。

他眸光一沉,拿不准楼面会不会伤及无辜。

楼面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即刻发难,念青身手还算灵活敏捷,但浑身上下却无一件能够防身的武器,也只能连番躲避。

哗啦一声,桌子被劈成两半,阿俟似乎是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盘子里还没吃完的鸭头掉在地上,他立马扑过去捡,恰好拦住楼面的路,他浑然不觉似的,捡起鸭头吹了吹,继续啃。

哎哟这小傻子。

“快闪开!”念青生怕楼面一刀劈了这个人形障碍物,但楼面的目标性很明确,只有他一个人,蹬着碎成两半的桌角一接力,绕开了阿俟。

念青才松一口气,下一秒楼面的刀锋就逼至近前,一时无处躲闪,想这这回又要结结实实挨一刀了。

他虽然知道自己死不了,但那也是长在身上活生生的血肉,被砍一刀的疼痛不会比寻常人轻一分。

他侧身避开要害,等了半天,却没等到疼痛袭来,转头一看,那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小身板还不及楼面腰高,却奋力踮起脚尖高举双手,生生握住了刀柄,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胳膊汩汩流下。

念青睁大了眼,沉声道:“这是我和你们之间的事,放了他!”

楼面没有动作,戴着面具也看不清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想要抽出刀的,但是小孩儿握得太紧,就像被一块巨石压住一般,他根本动弹不得。

紧接着斯拉一声,那柄千锤百炼锻造而成的坚刀顷刻碎成齑粉,念青和楼面两人都愣住了。

这还没完,阿俟生气地把鸭头一扔,就势抓住楼面的手腕,用力一摔。

念青睁大了眼,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不可思议。

一个六七岁的瘦弱小孩就像扔布娃娃一般,抓住楼面一只手狠狠地往地面砸去,轰隆一声,地板都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好像没泄气一般,还不待楼面爬起来,他又反手一掷,砸坏了另一块地板。

啧啧……

念青不住摇头,这画面是在惨不忍睹,他都有点同情楼面了,回去该怎么交差啊?说他被一个半大小孩完虐了?

“好了好了停!”

在阿俟把楼面砸死前,念青及时叫停,好在小孩儿很听话,让停就停了,方才还一脸暴走,立马就恢复了先前的局促羞怯,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

“此地不宜久留,别管他了,我们走吧,”

“嗯!”阿俟绕开被砸晕的楼面,捡起了被他扔在地上的鸭头,屁颠颠地跟念青离开了。

直至走出了十里地,确定身后没有其他楼面追上来时,念青才停下来休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喝水。

喝完又递给阿俟,“你叫什么名字?”

阿俟不好意思地接过羊皮水袋,斯斯文文的喝了一口,这才开口道:“我叫阿俟。”

说完他觑了一眼念青脸色,小心翼翼地又喝了一口,这偷偷摸摸的模样,好像念青多抠搜,不准他多喝一口水似的。

念青心里好笑,弯腰去戳他的胳膊,好奇里面究竟塞了什么,竟然有那么大力气。

“你既然天生神力,为何村长把你送去献祭时,你不知道反抗?”

就连上了法师的祭台,要被人家开膛破肚了也肯乖乖躺着。

阿俟忽然放下水袋,冲着念青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哥哥!”

念青被吓得大退两步,说话差点儿咬了舌头,“你这小屁孩儿怎么胡乱认亲,谁是你哥哥?”

阿俟像是怕他丢下自己,连忙跳下石头黏过去,“我哥哥!村长说,他帮我找我哥哥!”

“……”

哦,他懂了,虽天生神力,却没怎么长脑子,让人给骗了。

“这么说你是有家人的?如此便也简单了,我帮你找你哥哥,跟我说说你们原先住在何处?”

半人有定籍,如果不是官府调配,他们可能一生都挪不了窝,阿俟既然是在这一带出现,那他的家必然也出不了隋州地界,找起来也不算太难。

谁知道这小孩呆呆愣愣一问三不知,不知道家在何处,不知道父母姓名,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他们走散的。

什么都不知道,这是让他大海捞针?

早知道不那么快应下来了。

念青有点后悔。

他摇了摇头,弯腰将手插在阿俟胁下将他抱起来放在石头上,抬起手,轻轻点在他灵台处,一声清越的铃响,无数记忆碎片浮现在眼前。

隋州一座铜矿上,阿俟因为偷了监工一块肉饼被打的半死丢到乱葬岗,侥幸活下来又偷偷跑了回去。

正值深夜,一道惊雷劈开夜空,暴雨紧随而至,躲在林中的他亲眼目睹了一场暴乱。

衣不蔽体的半人奴隶工联合起来坑杀了一名穿官服的人,随后矿上的官兵开始了一场长达一个时辰的血腥镇压,无数半人死在这个血红色的暴雨中,包括阿俟的哥哥。

阿俟成了铜矿上唯一活下来的半人,明明亲眼看到他哥哥死在官兵刀下,却一路都在找他哥哥,一直找到了辛夷镇。

念青收回手,看着阿俟那双天真的眼睛有些于心不忍,“你既然已经亲眼看到你哥哥死了,为何还要找他?”

阿俟嘴角向下一弯,好像要哭出来了,不停地摇头,“不,他还在的,他还在的。”

若是换了别人,只怕要把阿俟的话当成疯话,或者小孩子的胡话,人已经死了还说他在,不是故意瘆人么?

可这小孩儿是玲珑人,天生有别于常人。

他的哥哥已经死了,但魂魄还留在阳世,而且阿俟能感觉到。

念青抬手摸了摸阿俟的头,拇指从他眼睛上划过,阿俟乖顺地闭了闭眼,听他道:“你生了一双阴阳眼,害怕吗?”

阿俟摇了摇头,“我不怕!”

念青失笑,他知道阿俟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想不断强调自己很勇敢,什么都不怕而已。

他站起身来,按了按阿俟的脑袋,道:“你要我大海捞针找个活人恐怕还有点为难,可若是魂魄,那可太简单了,我们地镜族最擅长的就是搜魂啊。”

阿俟歪了歪脑袋,显然没听懂。

念青仰面一笑,从褡裢里摸出一块玉佩拿在手里转了转,“不过嘛,现在有一件比搜魂更重要的事,性命攸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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