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疗伤

乐正凛定神一看。

只见前方那寒潭寒气逼人，升腾起的雾气隐隐绰绰，遮住后半部分部分山壁。

“我听闻寒潭旁边，多会有伴身灵兽加以守护。一般来说，守护寒潭的多是没有什么攻击力的一种雪地寒兔，盖因寒泉实在不是什么天材地宝。”

申屠渊微眯了眼睛，以他如今眼力，自然可以看出，寒潭周身，并没有什么活物留存。这也是非常怪异的地方。

“系统，这里是一个剧情点吗。”

系统慌忙调出数据库的剧情书，哗啦啦翻动，“魔尊大大，好像......没有这个剧情？少年乐正凛的剧情主要有“众叛亲离、千里追杀”和“破而后立”这几节。原剧情中，乐正凛没有人相救，死在了百乐山上山必经之路上的那条河里。百乐山地势特殊，他的身体掉入河水中就飞快地被吞噬，因此那些人也就悻悻回去了。”

“不过男主毕竟是男主，生命力顽强，因此也并没有死透。他实际上顺水漂流而下，来到了百乐山深处的谷底，遇见了一个摇曳生姿的大美人。正是这个大美人救了乐正凛一命。”

系统一目十行地扫完剧情，飞速提炼，然后咂舌：“不过，这个大美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书的作者是和乐正凛有仇吗？

不过虽然世界是依托小说剧情而存在的，也早已经衍生成了一个真正的小世界了。

申屠渊“嗯”了一声，目光挪向乐正凛，问：“这种大剧情是必须要走的吗？我如今将他救下，不已经改变了一个重要剧情点了吗？他不会像具浮尸一样顺水而下，而是顺利来到了他最开始的目的地。”

系统“嘶”了一声，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按理说，他的任务就是来到《绝世修仙路》这本书中，绑定长成的男主乐正凛，打消他的消极自毁倾向。原著里，虽然最后天下无敌，但是高处不胜寒。乐正凛回顾一生，竟然完全寻不到丝毫善意。乐正凛没有想毁灭世界，他只是累了，他这一生，跌宕起伏，爱过恨过，一切又回归到最初的平静。

所以他觉得他活够了。

寒山上，亲手搭起的茅屋是他最后居住之地。

朝看云霞，暮看炊烟。日升日落多少个春秋日月，他终于再也找不到什么留恋的东西了。

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之后呢？

是无趣。是寂寞。

一开始或许还会有初出茅庐的少年、青年修士上寒山来，抱着踩他上位、一举成名的美好希望。

无论来多少人，来的是什么样的人，乐正凛呼吸之间，抬手动作下，就能将他们击退。

随着他修为臻至化境，他可以开始不用上红尘剑。

一开始还会礼节性地拔剑，再后来，抬手可退。他能够察觉自己在一点点变得冷漠、懒散，对万事万物的兴趣也在减退。

少年意气的生机勃勃早已经在乐正凛身上寻求不到。

于是有一天。

红尘剑下的最后一个亡魂，是此剑的主人。

但是男主身为世界支柱，他一死，此界不稳，也因此引来了系统来改写他的结局。

但是系统也会受到一些规则的制约，男主之所以为男主，他必有的经历和历练一点都不能少。不然男主也就不是男主了。他必须要在一次次经历中磨砺出过人的心智、毅力，但同时，也是这些经历一点点消耗了男主心中的善意积极。

系统琢磨了下，也觉得不太好办。又不能改大剧情，又要避免最后的结局。而且现在最奇怪的却是，剧情似乎已经改变了，但好像没有什么影响？

“魔尊大大，我再仔细翻一下天道手册上的规则。等一下哈。”

“前辈？前辈？”乐正凛有些疑惑地看着似乎在......沉思的申屠渊。

疗伤一事，事不宜迟。

他要恢复功力，然后洗刷加诸在他身上的冤屈！

但这期间，还得谨防后续的追击。

散修盟里他的悬赏高挂，难免会有艺高胆大之辈铤而走险。

前辈出现的消息传播必不会那么快。

乐正凛打定主意，回身和申屠渊道：“前辈，就是此处了。我需要引此处寒泉淬骨，可能.......会有些不雅观。”他纠结了一下，选择了这个词。

言下之意，希望申屠渊回避。

何止是不雅观。

场面应当是血淋淋的。

剑骨位于后颈，若要重新将剑骨装回去，则需要再次剖开后颈血肉，辅以丹火淬炼，强硬地将断骨熔炼重接回去。

痛自然是痛的。

乐正凛不怕痛，却怕到时场面太难看。

说起来也奇怪，不想在前辈面前太难堪丢脸。

到如今，前辈是唯一一个对他释放出善意的人了。

他只希望，将来不会遇见反转。

也不知道是他运道不好还是识人不清，修仙近十载，形形色色的人看了遍。

但他们或许贪婪，或许野心，或许一开始温柔良善实则背地里捅刀，或是......

佛口蛇心如乐慈。

很久以前的乐慈。

还是那个会恭敬唤他师兄的规矩弟子，会在节日里给他和师门一脉备下礼物，会和其他弟子嬉戏打闹，也会因自己剑招不够熟练而半夜偷偷在后山加练。

他就像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少年弟子一样。

但不知道从何时起。

那张脸上的生动神情，慢慢被桀骜、刻毒替代。

看似真情如贺兰心。

初遇那天。

乐正凛在一处小秘境里本来正要全身而退，却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窜出来一条猩红双眼、杀气冲天的巨蟒，他战斗许久，已是疲劳，此时大惊，躲避不及，眼看就要一击之下伤重。

就是在这个时候！

青云般的绸缎急射而来，“刷刷”利落缚住巨蟒头部，缠绕几圈，让巨蟒张不开口，然后绸缎变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几番甩动之下，竟是从上生出一些细碎的寒针来，直击七寸，只听得“轰然”一声巨蟒重重落地，也同时——

落下来一个衣袂飘飘，恍若九天玄女一般的姑娘来。

仿佛是慢动作一般，他和自半空翩然落地的姑娘对上了双眼。

美救英雄，一见倾心。

后来知道，贺兰心一直爱慕着师尊贺兰郑。

他以为的命运初遇，其实都是刻意。巨蟒本来就是贺兰心算好时机放出来的，难怪当时他还诧异一瞬巨蟒出现地突然。

发觉被骗。

乐正凛愤怒之后，爱意不在，也坦然了。难怪说贺兰心不愿意靠近他，便是牵一下手都不乐意。他怕唐突了佳人，便也想着结为道侣之后慢慢培养感情。初见的心动本就随着贺兰心态度的时阴时晴而有些消磨，但那心动做不得假。

乐正凛想，师妹脸皮薄，有些情绪，也是正常的罢。

他送她天才地宝，灵丹妙药，打退她的一批批追求者。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所以是他们对不起他。

到如今，乐正凛识人，心里都会存着警惕。

却不知道为何，见到这从天而降的前辈，忍不住有亲近之意。

大抵，前辈是言行如一，真正对他抱有一丝善意的人吧。

按捺下纷杂思绪，他准备动作。

申屠渊何等聪慧之人，他哼笑一声，“本座不看就是。”

明明知道乐正凛是为了保存自己的那么一分尊严，不想在人前太难堪，申屠渊却故意歪曲逗笑道：“莫非本座还会对你起什么......歹心不成？”

他一双眼睛恍若霎时间含了不知名情意，一寸寸从乐正凛身上梭巡而下，歹心两个词含混从他舌尖迸发，语气就好像一个登徒浪子一般。

乐正凛不由感到心惊肉跳。

一种难以说明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他叹口气，双眼发直，心道，前辈又开始了。

也罢。

大抵人上了年纪，总是有些恶趣味的。

不过这么一下，他心下也松快了几分。

申屠渊迈步往寒潭旁边的巨石而坐，背对乐正凛，“闲来无事，顺手为你护法吧。你要是疼地不清醒，就随便拣点什么有趣的故事，说给我听吧。”他没有说什么我要帮你的话，乐正凛松了一口气。

无形之中前辈已经帮了他许多。

但是剑骨这件事情，乐正凛眼神一厉，当初他是如何抽出来的，现在他就要原样安上去。

这是他对自己的交代，决不愿假手他人。

“好。多谢前辈。”

他迈步踏入寒泉，哗啦水声响起。

一样样清点还剩下还用得上的材料，然后，拿出那节血迹斑斑，有些破碎的剑骨。

乐正凛眼神一黯，这种蠢事，绝没有下次了。

就当长个教训好了。

这边申屠渊一撩衣摆坐下，就发现识海里系统扭扭捏捏，似乎有什么想和他说却有些畏缩的模样，主动敲了敲他，“有话直说。本尊自认脾气极好。”

系统：“......”一上来就对那个袁除搜魂的极好么？仙途里雷霆一怒地动山摇的极好么？

系统还是鼓足了勇气：“魔尊大大，我发现，我们不能改变关键节点。现在，千里追杀一节已经完成，破而后立里面的关键节点是和乐正凛的剑骨被大美人治好，我试过了，‘大美人’这个关键人物不可以替换。......也就是说，乐正凛的剑骨只能由那个崖底大美人安上治好。”

申屠渊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但是，他现在正在重炼剑骨。”

他的身后，是少年压抑的痛哼。

背后，乐正凛浸泡在寒泉里，忍受着沁入骨髓的凉意，寒气让他的身体反射性地微微发抖，但他的手却非常地稳，神情也是一种近乎没有表情的冷静。

召出丹火，扑哧一下，明亮的金红色火焰从他掌心升起，明灭晃动。

拿出一把匕首，对着后颈本来就没有愈合完全的伤口狠狠一划！

顿时鲜血直流，皮开肉绽！

他把那块本属于自己的骨头缓慢而坚定地按了上去。

丹火。药材。针法。

他仿佛听见了骨头融化、烧焦、粘合的声音。

太痛了。

但那些痛呼都让他拼尽全力地压住。

牙齿咬得咯咯响，于是面色也狰狞。

暗红色的血液直流。滴答滴答从衣角落入寒泉，沁开一大片颜色。

系统不忍再看，听见申屠渊这一句话，也还是硬着头皮道：“魔尊大大，这样是不行的。既然他的剑骨只能由那个崖底大美人安上，也就是说，乐正凛现在怎么把剑骨安上的，您等会就得怎么把它给剖开......拔出来。”

乐正凛ooc吐槽版：好吧，果然定律。我就知道都不安好心！再也不相信什么美救英雄，英雄救英雄，英雄救美了！（咦？最后混进去了一个奇怪的东西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