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你的话后白濑的表情有点儿僵住了，不过那种厌倦和憎恶的表情很快又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什么杀手？魏尔伦？为什么要杀我——你们在胡扯些什么？”白濑暴躁地大喊，虽然他根本不想知道答案，只是想要用大喊发泄一下情绪，

“真把自己当成个王啊，中也！当初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在那里自说自话——”

“魏尔伦要杀了你，白濑。因为我。”中原中也对他声嘶力竭的大吼充耳不闻，继续说道，“他认为杀了你，我留在黑手党里的理由又会少一个。”

你惊讶于他相当平静的语气。中原中也居然没有因为白濑的挑衅而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愤怒。

“和我有什么关系？干嘛杀我？你明明是背叛了羊才加入的——”

“由你充当诱饵，白濑。魏尔伦不是可以正面应对的敌人，”中原中也对白濑的喊叫充耳不闻，以一种绝不符合他一贯形象的态度平静地讲话。

“你的麻烦和我有什么关系？要我来解决？我绝对不干！你听好！”白濑一面大吼，一面从椅子上麻利地窜起来，跑到靠门的位置。

你叹着气把他拦下。他依样画葫芦去抓你的脚踝，你朝左跳了半步，以右脚为支点迅速转了个半圆，你们两人的姿势就变成他背对着你。

然后你用双手钳住他的肩膀。

轻松。太轻松了。

白濑试图用唯一能动的左腿往后踹你，而他并没有成功，因为亚当已经上前数步，从你的手中接过白濑。

于是白濑又在椅子上有点滑稽地坐好了。

亚当把他摆得很端正。

你和亚当配合默契。

而你们在此时相视而笑。

[亚当·弗兰肯斯坦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29/100]

“中也背叛了我们，现在那个魏尔伦还要因为中也杀我！总之都是中也的错吧——”

“魏尔伦很难从正面攻击。要对付那个‘暗杀王’，一般的手段都是没有用的——”中原说，“但是只要设下陷阱就可以突破。白濑去做诱饵——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我们只要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捅他一刀，就像那天你捅我一刀一样，这件事对你来说总是很简单吧！”

“那个杀手？怎么可能？我发疯了才去见那个杀手！你是要让我去送死吧，中也？”

亚当似乎想要打断他们的对话，“本机……”

但是中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强行用自己的声音覆盖过亚当的声音，“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也不关心你是怎么想的！总之魏尔伦很强，杀掉你就像呼吸那么简单，不想死就配合——哪怕是港口黑手党全员出动，魏尔伦——”

或许是中原的态度，或许是这样屈辱的处境，或许仅仅是是“港口黑手党”这个词刺激到了白濑的情绪。

于是白濑失控地大吼道，“□□不是强得很吗？□□不是有你——中也这么强的人在吗？现在碰到魏尔伦，就要低三下四了是不是——见鬼，不如让他杀了你吧中也。让他杀了我，再杀了你——”

“你没有资格侮辱□□。这是警告，白濑。”

中原的面色阴沉下来，他的身上陡然流露出骇人的气势。

重力使。

重力使，中原中也。

Nakahara ……Chuya

你从模糊的记忆中挖出这个名词。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中原中也。

不是作为苍白无力的语言，而是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存在。

亚当仍旧以标准的姿态杵在墙边，你仍旧笑眯眯地倚在门口，可是只有你自己知道，在中原掷下那个“警告”以后，你几乎要被不知名的力道嵌在了门里。

也许你窥见了“重力使”的一角，仿佛在森林里远远望见了一头黑色的巨兽，在作为猎物的无限惶惶然中，它的竖瞳瞟过你，最终——落在了另一只更加孱弱的动物身上。

它——他微微侧过身子。

从你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见他斜睨的钴蓝色眼珠，向下压平的嘴角，脖颈上的青筋和线条流畅的手臂肌肉。

而你不合时宜地想到中原中也确实相当年轻，而且相当俊美。

白濑悻悻地闭口。

亚当忽然露出一个有点惊悚的微笑。

“本机有义务修正您认知中错误的情况，白濑先生。中也大人原本就是为了保护你们——羊——才加入港口黑手党的——”

“闭嘴！玩具混蛋！”中原气急败坏地喊道。

“就在一年前，你们出卖了中也大人，和GSS联手准备对抗□□，其结果大概不需要本机加以阐述吧？”

亚当一边说一边蹲下，成功躲开了一本向他飞来的书，书砸到墙上发出啪的一声，

“为了客观严谨起见，本机还是对此加以说明，以免白濑先生的印象不够清晰。”

亚当说完时表演了一个完美的后空翻，借此闪避一左一右冲着他飞来的物品，“由太宰治指挥的歼灭部队之所以没有歼灭羊的成员，正是因为中也大人——”

“我叫你闭嘴，玩具混蛋！”中原中也使办公室里的更多东西漂浮了起来。

不过亚当显然没有被吓到，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他继续以平板的机械式语气说道，

“正是因为中也大人答应了太宰治的交易条件。用中也大人加入□□，换取所有羊成员的性命。”

他朝右侧了侧身体，“白濑先生理解了吗？中也大人是为了你们才加入港口黑手党的。你，白濑先生，用沾着老鼠药的刀捅了中也大人。”

一支笔落在地上，声音堪称清脆。

亚当的身体摆成了金鸡独立的造型，但是他还在滔滔不绝。

“在那之后中也大人就加入了□□。”

“中也大人从来没有背叛你们。你们背叛了他才对。包括现在他还想着救你——虽然白濑先生拒不合作，使本机非常困扰。”

亚当在自己全部讲完（以及闪避了朝他飞来的两本书，几个文件夹和八只自来水笔）之后，才向中也的方向歪了歪头，

“是命令吗？中也大人？如果是命令的话本机就没有办法了，只好按中也大人的命令办事。”

他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钻空子的，亚当·弗兰肯斯坦。

你看着那个高大的，与真人无二的身影如是想道。

不是命令就可以。不是命令亚当就能自主做想做的事，自主说想说的话。

“是命令。”中原中也一字一顿地说。

但是现在命令亚当显然是徒劳的。

于是赭发少年带着复杂的表情，又啧了一声，

“说都全部说出来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玩具混蛋。”

在听亚当的讲话的时候白濑的嘴慢慢张大了，不过现在又刻意地抿得很紧。

巨大的荒谬感包围了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中原中也居然算得上一个善良的人，不愿意让曾经的同伴死去，尽管他们依赖他，背叛他，最后甚至朝他的后心捅了一刀。

——这无疑是个荒谬透顶的笑话。

毕竟港口黑手党是一个以暴力为流通货币的机构，而中原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就在其中身居高位的人，犯下的罪行数目之多，程度之深，绝对已经到达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而现在，所谓“背叛”的始作俑者肆无忌惮地朝他喷洒毒液，他却对事实一再沉默，隐忍而不发，只在港口黑手党的声名遭到时轻慢对待时作出愤怒的表示——按理说他将白濑碾碎都不为过。

这种在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误会情节安在中原中也身上就显得相当可笑，他看起来就像——他实际上就是一个会把背叛者碾碎的人。让背叛者用牙咬着台阶，飞踢一脚……

如果中原中也想的话，他应该可以直接踢碎那人的后脑勺。你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他的小腿，并做出了客观的评估。

在其人感到巨大的痛苦的时候，再朝他开枪——从肚腹，到胸腔，最后一枪再贯穿心脏。港口黑手党就是这么做的。

你的大脑仿佛独立于你看着身体在思考——若能瞧见方才的那一幕，不知道亡于重力使赫赫威名之下的尸骸要作何感想。

不过它们没法表达感想，死人就是死人——除了死在你手下成为你的“可操纵NPC”，或者说你的傀儡，你的宝贵的财富。

于是你安然地笑起来。

你的傀儡是不会背叛的。

不会表达感想的。不会自主行动的。

不会背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