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已彻底明白了相家与雪里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所以在雪里经过他身边时，他只把头垂下去后退了几步避开。

可雪里的锦靴竟停在他面前不走了。

灵台并不去看他，直到雪里低冷的声音响在他的头顶：“你看到我垂着头做什么？”

灵台不说话，雪里的声音更加沉了，“你是哑巴了吗？怎么不说话！”

灵台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又触了雪里的霉头，顿时小声的道歉：“对不起。”

可谁知道他这句话说出来，雪里竟比刚才更生气了，直接一把拉过他说：“我问你怎么不说话，你道什么歉？”

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灵台想起风陵曾嘲笑他的胆子就跟老鼠一样小，也就敢对着他耀武扬威了，但那时候他特别生气，觉得风陵胡说，他那晚甚至还抱了个枕头隔在他跟风陵中间，叫风陵不要跟他说话。

但现在他觉得风陵说的或许是对的，不然他怎么一看见雪里就忍不住瑟缩呢？

雪里看到他的动作，脸色难看的仿佛要杀人：“你还敢躲我？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吗？”

灵台不明所以，他的事情，他什么事情？

灵台说完这句话脸上显出淡淡懊悔，但不过一瞬就又开始发脾气：“你根本就不是风陵，你是顶替风陵来的，风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灵台眼睛蓦然睁大。

雪里看到他的反应，却仿佛比刚才更生气了，“所以你真的不是风陵，而是顶替风陵来的？”

“你叫灵台，是不是！”

灵台因为雪里这句话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他顶替的事情被发现了。

雪里连他的名字都知道了。

雪里今天那个样子，那他会告诉相家吗？

相家那么可怕，若是知道这件事，那到时候风家怎么办？

直到晚上，他回想起雪里走前说叫他入夜去评雪轩找他，像是抓住了一线希望。

雪里叫他去评雪轩找他，那是不是说这件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只要雪里愿意把这件事不说出去叫他做什么他都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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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灵台第二次来评雪轩，整个院内已与他第一次来时大不相同了。

院内第一次来时见的拒霜花已被人清理干净了，现在栽种的是一棵他不认识的树，树上结的是白花。

小童好像被叮嘱过今夜有人来，所以听到他半夜敲门并不怎么惊讶，只把他领去了屋内，说是雪里在沐浴，叫他稍等一会儿。

灵台在椅子上却是坐立难安，不知道是不是屋内的暖气烧的太足，不一会他就觉得全身发烫，后背甚至都出了一层薄汗。

在他喝完第五杯茶时，雪里总算出现了。

兴许是刚沐浴完的缘故，雪里此时的脸色看起来竟比往日好看许多，就连唇都染上几分薄红，神情淡淡的，没有平常蒙着的一层厚重阴翳。

灵台等了这么久已是心急如焚，一下子也忘了惧怕，急急就去拽雪里的袖子：“我，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问的乱七八糟，还不小心把雪里的衣服扯乱了，但奇怪的雪里并没有生气，反而还看他一眼，然后才走到桌前坐下，悠悠喝了口茶，“风家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竟然敢叫人顶替风陵来云京。”

灵台抿了抿唇，又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可这句话又不知道哪里触了雪里的霉头，只见雪里刚还温和的目光一瞬间阴鸷下来，恻恻笑了笑，开口又是阴阳怪气，“哦，我确实不应该知道？不然惹得你提心吊胆，下次都不敢给风陵写信了。”

信？

灵台一瞬间就想到了他昨夜写给风陵的那封信，可雪里怎么会知道那封信？

“你怎么会知道我写的信？”灵台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问了出来。

雪里放下茶杯，顿时憎恨的看着他，冷冷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是怕我看了你的信，还是害怕信中那些绵绵情谊叫人知道了？”

灵台察觉雪里话中的恶意，“什么绵绵情谊？你在胡说什么？”

雪里扭曲的笑了两声，一字一句嘲弄道：“我胡说？你自己写了那些恶心东西还说我胡说？‘你生气我知道，可是我很想念你，你却当作不知道’这是不是你写的，你是当我眼瞎吗？”

“你喜欢风陵。”

最后一句说的肯定又森冷。

灵台不知道雪里从哪里得出这么扭曲的结论，他跟风陵，他怎么会喜欢风陵？

若是叫风陵听到这话一定能嘲笑他一年。

他想也没想道：“我没有。”

雪里声音更加冷了，“没有？你不喜欢他你能顶替他来云京！你不喜欢他你能给他写那么恶心的东西！那真正的风陵是你什么人？”

“说话！”

灵台察觉到了雪里语气里滔天的怒火，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怒火从哪来的。

但眼看雪里失控，他还是害怕的：“我跟风陵从小一起长大。”

可这句话完全没有让雪里的脸色好看半点，那神情让灵台毫不怀疑雪里下一刻就要暴起：“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雪里这个样子实在太过可怕，灵台垂在袖中的手紧紧蜷起，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知道他又哪里触到了雪里的霉头。但他今晚来此，就是要跟雪里好好说，叫雪里不要把他顶替的事情说出去。

想到此，他极力顺着雪里的话安抚：“我从小被风家收养，跟风陵一起长大。”

灵台想了一下，“这次我顶替他来他自己都不知道……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风陵他是我的亲人，我最好的朋友。”

雪里听他说完，神情缓和了些，但也是不大高兴的样子，甚至还冷冷对着灵台问，“就这些，没有了吗？”

说完他倒自己先愣了一下，转而恼怒道：“算了，你以为我很想知道你这些事情？”

灵台察觉雪里奇异的又开始生气，瑟瑟的缩了一下还是问：“那你能不能，不把我顶替的事说出去？”

雪里恶劣道：“我凭什么要帮你？”

灵台突然有种自己被骗的愤怒，“可你不是说今晚让我来找你？”

雪里勾了勾唇：“我是让你来找我，但你不会不知道你是来求我吧？你想让我不把这事说出去那你拿什么换？”

“你总不会以为我会白白帮你吧？”

“我看着有那么好心吗？”

灵台好半天才屈辱道：“你想让我拿什么换？”

雪里嗤道：“你有什么？你什么也没有？”

灵台整张脸都白了下去，半天才抿着唇难堪道：“只要你不把这件事说出去，怎么样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