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担忧，在颜汐见到唐姲母亲的那一刻便放下了。

临川紧邻紫阳，地方不大，却处于紫阳入京的必经之路上。先前她们是从清州饶了一圈才没有经过临川。

不过半日，颜汐随着唐姲进府，见到了那位母亲昔日的好友镇安将军。

许是得了消息，她今日并未出府，因此颜汐一到，直接被唐姲拉过去见她。

唐环看见颜汐的时候怔了怔，反应过来立马亲热地拉过她：“小汐都长这么大了…”

颜汐看着唐环复杂的神色，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多年不见得长辈。

“毕竟都十年没见了，你还当她是小孩子呐。”唐姲看出颜汐的不自在，主动拉着母亲过去坐下，“我说，我才是你女儿，怎么回来都不能先问问我！”

唐环也察觉到颜汐不自在，她倒是也不怪颜汐，只是觉得心酸。

“我哪儿没看见你了。”唐环嗔怒一声看着唐姲，露出一副嫌弃的神色，正要说什么，却见一个小丫头急匆匆跑过来耳语几句，唐环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转瞬即逝，唐姲没看见，一直观察唐环的颜汐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你们这一路车马劳顿，你还不带小汐下去休息。”

唐环说罢又转过来拉着颜汐，一脸含笑道：“小汐，你先跟着她下去梳洗梳洗，咱们晚上再聚。”

颜汐点头应下，也没多想，只当是唐环突然有急事要处理。唐姲却十分怀疑地看一眼唐环，不过什么都没说，高高兴兴地带着颜汐下去休息。

“什么事？”唐环看着两人走远，这才一脸严肃地看向刚才的小丫头。

“君上传来消息，栖风快速在边界集结兵力，恐怕…”

剩下的话不用说完唐环也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她颇有些头疼地揉揉眉。

“京城那边呢？”

“目前暂无消息。”

唐环立刻思考起来，京城那边估计已经开始安排了，她现在就担心君凝两姐妹不对付…

“行了，栖风能准备，咱们就不能？”唐环回头看见小丫头脸上的担忧之色，更头疼了，“这事儿先别往外说。”

“是。”小丫头应下，正准备离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君上还说…”

“说什么？”唐环等了半天都不见继续说下去。

“君上说，人给您送过来了。您答应的事…”

唐环没听完，眉头紧皱。

到了晚间，三人一起用膳，面对唐姲询问答眼神，她也装作没看见，丝毫不理会，而且一个劲地给颜汐夹菜：“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唐姲此刻都震惊了。从来没见过自己母亲对其他人这么热情的！

唐环太过热情，拉着颜汐说东说西，颜汐自觉有些招架不住，小心翼翼地陪着。

唐环看在眼里更觉得心酸，心中的愧疚愈发浓厚。饭后，她看出颜汐有话要说，便寻了个借口支开唐姲，拉着她坐下。

“好孩子，你要问什么，便问吧。”唐环挥退上茶的人，此刻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两人。

月色升起，月光透过纸窗渗进屋内，映出一片乳白。

唐环看着颜汐纠结许久都没有开口，只当她是要问颜家的事。她微微叹口气，却也心知这些都是瞒不住的…

谁料颜汐先她一步开口了：“我听说…君上请了姨母做媒？”

唐环没想到是问这个，按理说颜汐一直在君凝身边，不应该不知道这个消息才对。

颜汐没察觉到她的疑惑，继续问到：“我也就是想问问沈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些什么喜好，先了解了解准备着，免得到时候有人说君上不重视呢…”

虽说这话不应该由颜汐来说，若要真表重视，君凝来问更加妥当。只是考虑到君凝的性子和身份…唐环默默摇了摇头。

“沈小姐具体什么样的我还不清楚，只听说是个极好的性子，聪敏大气，勇敢果断，听说从小可是按着沈家继承人来培养的。”

唐环想起自己那年远远见过一面的沈小姐，嘴角不知不觉浮上笑容，眼中满是欣赏。

唐环都满口称赞……

颜汐默默看向窗外：那位沈小姐想来是极好的，是极配君凝的…

“不过这事儿倒是不急。”唐环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摇头。

颜汐在来的路上就听唐姲说唐环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走这一趟，见状她忙道：“姨母可是有什么顾虑？”

唐环听她这么问，显然是知道了。

颜汐见她不说话，想了想才道：“沈小姐钟灵毓秀，想来和君上是极般配的。”

她说这话时心情极其复杂，一方面她大概也知道君凝为何突然要娶沈家小姐，另一方面她又止不住地问自己她和君凝算得了什么…

君凝不知她的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唐环不说话，只是认真将她看着。她想起前些日子唐姲说得那些话…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唐环心思百转，继续笑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颜汐也笑着点点头。她此刻见了唐环的反应，已经猜到唐环并不知道那事了。

她确实是松了口气。

“我原本并不想做这庄媒。”唐环见她又不像说谎的样子，便收起笑容看着她说，“一来，西吉沈家也算是名门望族，若是我为她和君上做媒，将来保不住被陛下厌弃。”

“这二来嘛…”唐环叹口气，得了刚才那个消息，她不去也得去。

“算了，也没什么…你如今既然来了临川，不如就由我去给君上说你以后不回紫阳了？”

颜汐吓了一跳，她只是单纯地过来看看呢，可没想着一直留在这里。她连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怎么好麻烦您呢。况且我就是被君上所救，虽没有入了奴籍，但到底…”

颜汐说着说着闭了嘴。有时候话并不需要说得太满了。

唐环听到这儿，心里的愧疚更多了：“当年本就是我们对不起你颜家，她又如何能…”

正说到一半，唐环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闭嘴，颜汐听着那话感到奇怪，正要问时又被唐环打断：“你呀，就是太善良了…”

颜汐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但是也不会再问。

“唐姨，我想问问…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颜汐犹豫了许久，还是轻声问道。当年那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谋逆那样大的一个罪名，说落下来就落下来了。

她这么多年都没想明白，皇帝怎么会觉得一个不依靠任何势力的文臣之家会去谋逆！

这里头没什么阴谋，只怕说出去没人相信。

颜汐在君凝宫中五年，每天过得兢兢业业，没空也没渠道去打听。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可信的人，她自然是想问一问。

但她仍然担心问出来会给唐家招祸。

果然见唐环沉默了，颜汐的心已经提得高高的。

“要是…”

“小汐，你打定主意要跟在君上身边了吗？”

颜汐不知道唐环为什么这么问，但是她也并没有多想，实话实说道：“是啊。如今我除了跟着君上，别的…也没什么去处了。”

她低着头，不去看唐环。

唐环看着她的模样，知道自己多劝反而生疑，但那件事…她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当年的事太突然了，我远在临川，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唐环叹口气，悄悄观察颜汐的神色，见她听了并不惊讶，便将已经到嘴边的话悄悄咽下去，“不过你放心，颜家定是被牵连的，大家都知道。将来定能翻案。”

颜汐点点头，心知这到底是个念想，也没再追问。

她在临川逗留了两天，在唐环决定去西吉的前一天回到了紫阳。

案子果然如她们料想到的一般被草草结了，衙门推了个无关紧要的人出来顶罪，颜汐看过状子，只觉得好笑。

她们没什么线索再继续查下去，只能就此罢手。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来了。

栖凤十万大军压境，时不时就有士兵与边境的百姓发生摩擦。朝廷却迟迟不下命令。

而这日，君凝正和众人商量这事如何办才好，京都的消息便立刻送来了。

紫阳位于山宁西边，虽不是真正的边界地，但若真的打起来，外头的小城根本拦不住。

栖凤进入山宁的第一道关卡，正是紫阳。

朝中没有命令，紫阳人心惶惶。再这样下去，紫阳只怕不攻而破。

君凝看着信鸽带来的纸条冷哼一声：“本君这个妹妹啊…还真是好本事…”

众人都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但见君凝这般神色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

“朝廷不管，依着诸位的看法，咱们的兵…是动还是不动呢？”君凝一一扫过下首的郡守、都尉…

“这…”郡守和都尉对视一眼，纷纷看向君凝，“一切凭君上做主！”

“哼。”君凝冷笑一声，颜汐和苏怡都看出来这正是她生气的节奏。

从这三言两语加上自己得到的消息中，颜汐大概摸清楚了状况。栖凤大军压境随时可能越过边境线，而朝廷不管不问…

这时候，君凝若是没有动作，将来落下一个不顾百姓安危的名声倒是小事，只怕栖凤突然袭击无法应对而出了大问题。可若是动了…朝廷那边难保不会事后治罪…

“行了，动肯定要动。”君凝一锤定音，“至于怎么动…”她将目光射向下方两人，“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两人没想到君凝这样说，正要拒绝，却见君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顿时便说不出话了。

等两人走后，君凝似乎仍然在纠结这件事，眉头紧锁，桌上的茶冷了又添添了又冷，也不见她动一口。

颜汐再一次给她换茶时，她突然叫住了颜汐。

“本君打算择日迎娶沈小姐，你曾是尚书之女，想来对这些礼仪清楚，问礼什么的就交给你了。对了，务必问清楚沈小姐的喜好，按照她的喜好布置好院子，还有一些首饰衣裳…”

君凝絮絮叨叨说了小半个时辰，方方面面一个不落。

颜汐听着听着，恍惚才发现君凝从未这样对过任何一个人。

沈小姐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