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看着任双逐渐消失的背影沉默，直到晚风吹过，她才稍微有些回神。
她似乎……不应该再查下去了……
对吧？
答案就在眼前，更没有什么查的必要。
她一路稀里糊涂地回去，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日顶着黑眼圈出来，吓了苏怡一跳。
两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但苏怡仔细思考并没有发现昨夜院子里有什么意外。
因此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颜汐为何看上去一夜没睡的样子。
颜汐躲着她的目光，见她今日穿了一身劲装有些好奇：“今日这是…”
“君上今日要去城外兵营。”苏怡本已经准备出去了，见她很是惊讶，又回头解释。
她嗤笑一声：“咱们来了这么久，你可曾见过有人来汇报军务？”
颜汐一想还真是，也笑道：“想来是都尉失职。”
按理来说，君凝是圣旨亲封的紫阳君，正式到达紫阳之后便应接手紫阳境内一切事务，可如今，前有郡守不肯放权，后有都尉不管不问，着实有些可笑。
颜汐想了想，刚来就出了陈怀的事，君凝这时候没接管庶务倒有一定的好处，至少不用每日都绑在这些琐事之上。
但军权总归是不一样的…
苏怡跟着君凝去兵营，颜汐收拾收拾也出了院子。
虽然昨日说不去君凝跟前凑，但每日还是要漏个面。
谁知君凝瞧见颜汐，竟然让她也跟着一起去。
颜汐当时愣住，不知道君凝怎么说着不想看见她，却是走哪儿都让跟着去…
君凝仿佛洞察了她的内心，经过她身边时特意用折扇点了点她的肩：“走吧，今日带你见一位故人。”
颜汐当场一震，脸色“唰”得一下苍白。
故人？
又是故人？！
上回见到陈怀的场景历历在目，况且颜汐根本想不起来她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故人。
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她又不得不跟着。
苏怡担忧地看过来，却发现她深深低着头。
她无奈叹口气，快步跟上君凝。
等到了兵营外，颜汐也没见着所谓的故人，悬着的心稍微松了些。
她想，怕不是君凝骗她。
因为在场的除了她们三人，其他的都是兵营里的人，这里面是没有她的故人的。
三人还没走进，就见里头一人迎出来：“君上大驾，有失远迎。”
颜汐看着那人走进朝君凝拱手行礼，嬉皮笑脸道：“还望君上莫要怪罪。”
他虽然说着告罪的话，可言语间充满了不敬。
颜汐皱着眉别过头不去看。
君凝倒是冷哼一声往里头走：“本君哪敢怪罪。都尉大人练兵辛苦，本君嘉奖还来不及呢。”
这分明就在说着反话，几人一路走过来并没有听见任何操练的声音，反而空气中一直飘着若有若无的烤肉味。
颜汐心中生气：这些人不就是糊弄君凝吗？！
“是是是，君上说的是。”都尉好似根本没听出来君凝话中之意，“这栖风虎视眈眈，练兵之事刻不容缓啊！”
栖风是山宁的邻国，山宁皇位更替，君凝和君钰又一直较劲，栖风铆足了劲想在这时撕开山宁的一个口子。
君凝深知这一点，再加上昨夜从京城飞来的消息更是令她沉心。
“是吗？”君凝回头看一眼狗腿子似的都尉，突然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抓着他的领子就将人丢到一边，还不忘补上一脚：“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练的兵？”
“能挡得住栖风的铁骑吗？！”
这时几人已经来到了武场周边，颜汐看着士兵慵懒的状态也觉得不忍直视。
这样子下去…不说栖风来袭，城中百姓暴乱都抵挡不住。
“原来这么多年朝廷发下来的军饷都进了都尉大人您的肚子了？”颜汐揣度着君凝的心思，轻声开口问。
贪污军饷，这可是大罪。
“姑娘这是污蔑！”
都尉的反应在众人意料之中，见他气得跳起来就差指着颜汐骂，苏怡更加知道这是真的了。
颜汐也是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不过瞧着君凝不是很急的样子，她也就放心了说：“污蔑？那都尉不如拿出你没偷吃的证据来？”
颜汐轻笑一声，看着都尉震惊的眼神：“怎么了？拿不出来吗？大人这怕是有欺君之罪的嫌疑…”
“你…你强词夺理！从为见过被污蔑之人还得拿证据的！”都尉见君凝的眉头紧皱不散，以为她是相信自己的，连忙跑到君凝跟前，“君上明鉴，这位姑娘一切胡说啊！”
“胡说？”君凝终于如他的意低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那你便拿出证据来。
这样吧，拿不出来也没关系，你要是有真本事，本君也不怪你。这练兵之事呢…还是交给你。三个月内，本君要看到他们比肩禁军！”
都尉身子一抖，比肩禁军？！
开什么玩笑？
他在君凝看不见的地方眼珠子转了又转：“君上来到紫阳，这练兵之事…”
“本君都干完了的话，你也该去死了。”君凝一眼看破他的心思，“你在这个位置多年，总归比本君知道如何练兵，切莫让本君失望啊！”否则不留全尸…
都尉似乎真的被君凝三言两语吓着了不敢说话，一直点头说好。
颜汐见君凝抬脚要离开，微微瞪眼：这就走了？！
“你的故人到了。”
君凝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颜汐的心瞬间又提起来。
到底是谁？
颜汐的心一直提着，知道看见兵营门口在斜阳下策马扬鞭的红衣女子。
她呼吸一顿。
“看来不认得我了。”女子的小马“哒哒哒”得跑过来停在颜汐身边来回踱步，女子翻身下马，看着一脸呆滞的颜汐笑道。
“唐…”颜汐张张嘴，却没叫出名字。
“唐姲。”唐姲接过她的话，“确实有很多年没见过了。”
颜汐呆呆地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该与这位十多年没见过的故人说些什么。
唐姲早已经料到她的反应，因此并不觉得失落。她收起马鞭，转头看向君凝。
“君上这就看完了？”她瞥一眼依旧嬉皮笑脸跟在一旁的都尉，“看来是我来晚了。接下来是…”
“本君打算去武场试两样趁手的兵器。”君凝见颜汐并不见喜色便不再看她，“苏怡跟着，你们好好叙旧。”
说罢，带着苏怡转身离开。
都尉连忙跟上。
君凝觉得自己的剑不合手，早就通知了都尉今日来的另一个目的。
颜汐见两人离开，也跟过去。唐姲知道两人现在的处境尴尬，便依着颜汐牵着马儿跟上。
苏怡陪着君凝在武场试兵器，颜汐和唐姲在下面看着她们试了一件又一件。
唐姲觉得两人完全不说话，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认真地看了颜汐一眼，想了想问：“你很信任君凝？”
颜汐终于有了一点回应，唐姲见她身体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但是没声音。
没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不要太信任她了。”唐姲又说。
颜汐心思百转，这话苏晴也说过。
为什么都这么说？
“母亲很念叨你，有时候过去看看。”颜汐一直不说话，唐姲也觉得没意思，想起自家母上大人的嘱咐，又觉得头疼。
“多谢将…姨母挂念，有空一定去。”颜汐这回终于肯出声，还笑了。
唐姲的母亲与她母亲是闺中密友，她小的时候经常能见到那位姨母，颜汐对她并不陌生。
唐姲再一次怀疑自己。
“有空？你不会真打算在君凝身边待一辈子吧？”唐姲被自己的想法笑到，谁知一转头竟看见颜汐认真地点头。
“君上答应我会为颜家翻案，虽然…但总归是个念想。”
唐姲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但看着颜汐认真的神色又不像。
她没忍住，颤着声音问：“这是谁说的？君凝？”
她看着颜汐轻轻点头。
唐姲再看一眼仍然在台上试武器的君凝，人生头一次皱眉。她呢喃道：“这话你也信…”
她声音极小，颜汐并未听见，只听见她似乎出声讨论这件事，便疑惑地看向她。
唐姲咳嗽两声，丢下马鞭双手按住颜汐的肩膀，两人四目相对，她的眼里没了刚才的笑意，沉得像一块千年寒冰。
“我知道那件事了。”
颜汐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唐姲都知道了？
“你有什么打算？”唐姲又问，死死盯着颜汐的表情变化。
颜汐移开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语气有些生硬：“我能有什么打算…我好好地待在这里，就是最好的打算。”
唐姲看不清颜汐脑子里在想什么，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什么最好的，你这是最坏的！”
唐姲不在乎颜汐刚才的生分动作，只是凑得更近了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君凝要成婚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