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衍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只周末吃过几次周绪外婆做的包子和米粥。

三明治这些西式早点不在考虑范围内。

但此刻他沉默几秒，蹦出两个字：“……喜欢 。”

其实林荫大道每一处都暴露在阳光下，即使树叶浓密的位置也有些许光线。

斑驳光影中依稀可见两个轮廓，随着微风摇晃。

骆衍的影子微微垂下头，就这个姿势咬了口三明治。

他缓慢的咀嚼咽下，低声评价：“好吃。”

学校为了提高学生身体素质，去年开始每个大课间要求学生到操场锻炼。

第二个课间，稀稀落落的学生从教学楼走到操场上，脸上带着比上课还要半死不活的表情，排队等音乐。

周绪满肚子疑惑：“你早上和蔺祁之打架去了？”

骆衍没说话。

“感觉没分出胜负。”周绪分析：“两个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每到这时候骆衍怀疑周绪是不是被其他东西附身。

骆衍瞥他：“你早读在干什么？”

“带着耳塞记单词啊。”周绪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事。”骆衍说：“我和蔺祁之去吃饭。”

“吃饭？”周绪不太相信：“你们吃什么饭。”

带着鼓点的音乐响起，队伍开始缓慢移动。

骆衍保持匀速前行：“上次你说能帮忙，具体有思路吗？”

“嗯……”见骆衍神情认真，周绪掂量了下：“有。”

他想了想，不打算瞒周绪：“我有喜欢的人。”

周绪立即问：“谁啊？我们班的吗？”

“嗯。”骆衍抹了下鼻尖，朝前面抬起下巴：“就在那。”

周绪伸长脖子去看，顺着骆衍指的方向，视线落在男生队伍里。

他纳闷道：“你是不是指错了？”

“没。”骆衍觉得自己此刻非常平静：“就是男生。”

周绪知道同性可以在一起，主要是通过另个邻居哥哥了解的，所以听到骆衍喜欢男生，他没太多惊讶。

骆衍有段时间挺封闭，把自己和外界隔绝。

慢慢缓解后，他就不和任何人交流。

周绪靠着韧劲，强硬挤进他的生活。

听说邻居哥哥的事，他曾经不止一次认为骆衍也是同性恋。

因为骆衍似乎对异性没有一点兴趣。

这种情况对他没多大的冲击。

加上骆衍是他朋友，就算喜欢外星人，他也会表示理解与祝福。

片刻

周绪捕捉到关键点，动作一顿，没忍住压着声音说：“男的？”

“你和蔺祁之争一个男的？”

惊讶过后他快速思考，班里好像没有能让两个同性争得死去活来的男生。

紧接着，听到骆衍淡淡补了句：“是蔺祁之。”

周绪大脑彻底报废。

整个上午，周绪时不时往后瞥，目光在骆衍和蔺祁之之间来回转。

特别显眼。

骆衍觉得周绪就差把眼睛扣下来放在蔺祁之桌边，不忍直视。

趁周绪出去，他把人堵在外面。

“你这么看。”骆衍木着脸：“要不我和你换个位置？”

周绪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蔺祁之的脸和身材是无可挑剔，但……”

骆衍怎么喜欢上人家的？

他一头雾水。

没有分班的时候，他也和骆衍同班级，座位隔了两个人距离很近，除去骆衍下课不见踪影其他很多时候都待在一起。

他根本找不出骆衍喜欢上蔺祁之的蛛丝马迹。

以前见过吗？

估计是在升旗仪式上，每周一次见面次数确实……多。

什么时候开始暗生情愫？

周绪脑袋空空。

“但什么？”

周绪：“没什么，你眼光真好。”

周绪震惊的情绪持续到吃午饭，打了一荤一素和骆衍坐在角落。

吃了两口，他忽然放下筷子：“我觉得第一步应该实行了。”

“实行什么？”骆衍随口道。

周绪条条分析：“你有很好的优势啊，是他同桌平时说话做事都方便。”

“哦。”骆衍当然知道，状似无意问：“你不觉得我喜欢男生不正常吗？”

“喜欢男生怎么了。”周绪扒了两口饭，声音含糊：“别人可能会不理解，但你是我朋友，只要不触碰法律其他我……都能接受。”

虽然认识很久，骆衍和周绪很少说些比较肉麻的话。

一出口两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好意思。

骆衍低头看着碗里的饭菜，低低应了声：“谢了。”

做多了饭，骆衍在搜索食谱的时候，会下意识看到许多关于养生方面的知识。

受骆衍的影响，周绪吃饭养成细嚼慢咽的习惯。

吃完饭，临近午休时间。

周绪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边捋计划边了解情况：“你们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骆衍如实道：“成了同桌。”

周绪：“…我知道，没了？”

“没了。”

“你没要到他微信？”周绪不敢相信。

骆衍理所当然道：“才开学几天，怎么要得到。而且你不觉得被一个男生要微信非常奇怪吗？”

“不要到他联系方式，怎么更近一步呢？”周绪觉得骆衍想法不对：“你带手机了没？”

“带了。”骆衍想不到他要干嘛：“怎么？”

周绪其实没太多经验：“你去搜怎么自然要到同性微信，照着学，争取这个星期和蔺祁之成为微信好友。”

骆衍搞不懂，皱眉：“□□不行吗？直接到群里加。”

比要微信简单多了。

周绪：“这你不懂了吧，现在成年人玩微信比较多，说明什么？”

骆衍等下文。

“微信比□□更私密啊，第一道关卡是□□，第二道是微信。我们直接打入第二道，拉进距离，培养感情不分分钟就能成功吗。”

骆衍拧眉，迟疑道：“能行吗？”

周绪拍拍胸脯：“相信我。”

这可是他在某软件爆帖上学到的。

骆衍逐渐被说服：“……我试试。”

回到教室，班主任老杨站在讲台，下面坐的整整齐齐。

骆衍以前迟到都没难堪的感觉，现在快迟到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周绪站在门口喊：“报告，老师我和骆衍去锻炼身体了。”

此话一出，教室沉默片刻，而后响起低低的笑声。

骆衍和周绪，脸一个赛一个白，哪里有运动过的痕迹。

不少人视线往门口瞟，骆衍本来无所谓，直到和蔺祁之对上目光。

他怔了怔倏地低下头后背一僵，早上被揉过的地方似乎又发起热。

老杨懒得搭理，挥手让他们进。

周绪撞了下骆衍肩膀，示意他安心，压低声音道：“从现在开始，要格外注重你的形象。不能有逃课旷课不交作业的行为。”

“……”骆衍：“下次能换个理由吗，显得我们好傻逼。”

这么一说，周绪表情凝重认真思考起来，觉得颇有道理。

哪有人夏天中午去锻炼身体的。

周绪小声说：“下次注意。”

坐下后，老杨清清嗓子：“虽然才开学，但是还有一年你们就是高三学生，要提前紧张起来。”

“不要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一年时间很长，转眼就过去了。”老杨叩叩讲台说：“月考马上来，大家做好准备。”

老生常谈的话，从进高中开始听到现在，耳朵快起茧子了。

大半的学生昏昏欲睡，另半悄悄摸出卷子。

话音未落，门口出现脑袋，压着声音叫走老杨。

教室蓦然安静下来。

骆衍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发呆。

片刻后，老杨回来，手里多了一张白纸，远远看去有几道横线，像表格。

“虽然月考在即，但是呢年级注重学生劳逸结合。”他举起白纸说：“月考前会举办今年下半年的运动会，希望大家积极参加，为班级荣誉做贡献。”

说着将报名报交给体育委员，午休铃声响起，他叮嘱几句回了办公室。

骆衍支撑不住，当即想躺下睡觉，闭眼的瞬间脑子浮起周绪说的那句“从现在开始，要格外注重你的形象。”

他瞬间睁开眼，强撑着坐直身体，从桌肚里摸出本暑假作业。

清醒的时候写字难看，别说迷糊的时候。

字全连着，乍一看像圈，排排的黑圈。

骆衍写了几题，揉揉眉心忍着困意拿出答案。

翻开看，没有对的。

“靠……”骆衍拧眉，有些火大的将作业塞回原位，趴在桌上睡觉。

时刻专注两人动向的周绪下意识闭了闭眼，心道：别睡啊，好歹再装会儿，多写一道题也好……

他微微往后靠着椅背，听到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心彻底凉了。

周绪低不可闻地叹口气，安慰自己以后还有机会，不急于一时，闷头做起作业。

和骆衍不同，他对学习有很大兴趣，想通过考大学走出这座城市看看世界。

片刻，桌面上投落一道影子，他写字的动作顿住。

后面响起哗啦的轻轻滑动的声音，光线似乎暗了些。

因为按身高排座位，他们位置靠后，周围同学已经睡了。

周绪偏头看了眼，骆衍手边的窗帘被蔺祁之拉上。似乎被轻微的声响吵到，骆衍蹙起眉，鼻尖沁出汗珠。

校服面料透气功能不好，容易闷出汗。

教室空调以二十六度运行，坐在窗边温度比教室中央高出不少。

周绪也觉得热，他下意识捏着衣服扇了两下，重新拿笔。

又写了几题，周绪松开笔，活动手指。

后背忽然传来凉意，断断续续。

周绪微微侧头。

视线中蔺祁之坐在阴影里，眼皮半抬。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草稿纸轻轻给骆衍扇风。

骆衍紧锁的眉头逐渐松开，褪去稚气的脸轮廓初现，嘴唇轻抿着。

周绪呆了几秒，倏然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