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那两杯甜胚子的福，程斯年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耳朵总是醒的比眼睛早一些，程斯年睁开眼的时候，也才刚刚凌晨四点。他的脑袋还残留着一些晕乎乎的感觉，可仔细一想，记忆从喝完第二杯甜甜的饮料后就彻底消失了。

程斯年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神经还突突地跳动着，他努力回想，可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记忆断片的感觉很奇妙，如同你的人生中莫名其妙被时光小偷偷走了一块拼图，这在程斯年过往的二十年生活中都没有体验过。

身上好像还残留着进医院染上的消毒水的味道，程斯年抓了抓头发，抱着自己换洗的衣服就钻进了浴室。

原本醒来的时候就不怎么困，结果洗了个澡就更加精神了。

程斯年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拉开浴室的门，热气氤氲从大开的浴室门里漏出来。

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打开了电脑，他的头发还带着水汽，半隐藏在柔软的毛巾里，显得他的脸更小了。

程斯年想着左右是睡不着觉了，索性先把这个月的直播时长补完。

凌晨四点自然不会有太多观众，程斯年本来就是为了凑时长，于是就更不看弹幕和说话了，沉默着带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按动。

这个时间还在蹲他直播的基本都能算得上是真爱粉了。

偶尔有几个弹幕调侃他是阴间作息。程斯年也只是笑笑，解释了一句说自己睡不着，回答粉丝们一两个无足轻重的问题，整个直播间里的氛围还是相当和谐的。

他这两天一直在小号上排位，胜率高，隐藏分也高，加上这个时间排位的人少，等待时间也长，程斯年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腔，一边等排位匹配。

等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排到了。

他刚点进界面，弹幕就突然多起来了。

—好像是排到Rainy了。

—在隔壁，这个ID确实是Rainy。

—看来们电竞选手的作息是真的独一份的阴间啊！

程斯年其实是看到这些弹幕的，只是没搭腔，他到现在也就认识队里的几个队员，其他职业选手是一个不认识。

所以弹幕说排到了Rainy，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那是谁。

本来就是把普通排位，程斯年出于礼貌先预选了一个打野突击位。

只是，Rainy似乎对此颇有微词，自从程斯年预选打野突击位后一直在队内聊天里发注意阵容搭配之类的话语。

刺客突击位和战坦突击位不过就是搭配问题，个人理解不同罢了，程斯年没理对方，他扫了一眼阵容——这把医疗位坦度和治疗量都很够，支援位也为了配合程斯年预选的刺客突击位选择了有坦度的英雄。

既然阵容合理，程斯年自然而然就锁了个刺客突击位。

结果他刚一确定角色，Rainy就连发了三个问号，搞得程斯年是一头雾水。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程斯年也干脆回了三个问号。

还没等到Rainy打字，游戏就进入了加载界面。

按道理说，队伍里有两个职业选手，打路人局比赛不说十拿九稳，也应该是跟对面五五开的。

结果也不知道是程斯年和Rainy相性不好，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整把比赛程斯年都打得相当别扭。

游戏刚一开始，程斯年按照常规进野区打野。

可Rainy的战士突击位就已经冲进了对面的野区，结果被对面有准备的突击位和支援位抓了个正着。

要不是Rainy作为职业选手的技术和手速还放在那儿，换个别的路人，怕是从野区出不来。

只是Rainy从对面野区撤退的时候，血线也已经非常不健康，其他两个队友为了保证Rainy能够撤出来，只好先放弃了手上积攒星点的任务，前往支援。

这下子，整个队伍的发育速度都比对面慢了一截，医疗位不得不将治疗技能优先给到Rainy，确保三人的血线都在安全线之上。

程斯年看到Rainy从野区头也没回地撤了出来，刚刚松了一口气继续准备在野区吃野，结果下一刻又听到队内爆发小团战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赌气，程斯年总觉得Rainy打得非常激进。

这样的事情在后面的时间里也无数次地上演了——不管程斯年在野区的时候，还是蹲在草里的时候，都能够频频地听见家里爆发团战的信号。

他作为一个刺客突击位，最好的方式就是后手进场。只不过在这把排位中，等他到的时候，对面都已经打完一轮撤退了——正面团战前后脱节，输出乏力，后劲不足。

与之相对的，每次团战的时候Rainy的坦克突击位在不给任何进攻信号的情况下孤军深入，导致只能以极其危险的血线再撤下来。

撤下来的时候Rainy还不忘用信号示意程斯年的角色，隐含意味就是指责程斯年没有第一时间到场，让队伍陷入了三打四的被动局面。

其实也不能说Rainy的打法不对。

同作为职业选手，程斯年能明白Rainy打得激进的原因，Rainy已经习惯了在高强度的团战中找到突破点，利用团战的胜利扩大优势，这就需要依托于对技能时间的精准把控。

职业选手对时间都是精打细算，每个技能都是无缝衔接。

而对于路人队友显然不能有这么高的期待，技能的释放总有零点几秒的误差，久而久之，在相同时间内，职业选手或许可以放出五个技能，而路人队友或许只能够放出四个技能。

加上他职业四黑更多的是利用语音交流，Rainy并不习惯发信号，很多人都未必能够跟得上他的想法和操作。

这把比赛打得完全有失水准，跟不上节奏的队友和还有永远在开团的职业选手，这把四人的合作堪称灾难。

敌方在频频的团战中拿到优势之后，最后一场团战，敌方算准了医疗位CD时间，精准将卡在技能空窗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开团，己方防线很快被撕开一个口子，程斯年进场的时候，勉强换掉了对面两个可也是杯水车薪，很快他也倒在了敌方猛烈的炮火之下。

排位输了就开下一把，程斯年也没把这一把排位的失利放在心上。

只是就在程斯年等排位的间隙中，他的直播间里却突然涌进了一大批的人。

—慕名而来，看看演员。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菜到差点被以为打假赛的Year啊。回去跟雨神说一句，排位碰到Year的话输了就认命吧哈哈哈哈。

—预选版本弱势的刺客突击位，整把比赛一点支援没有，也就是最后捡了两个人头，还给你装上了是吧。

—雨神实惨，一直在找机会开团，奈何摊上三个废物队友。

—一神带三坑。最坑的是还有一个居然是职业选手。

程斯年往上翻了翻弹幕的记录，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估计是刚刚那把比赛搞得Rainy不太满意，从一开始的选人开始就埋下了矛盾，要是赢了也就算了，如今输了免不了在直播间说几句。

现在粉丝大概都冲到自己的直播间里来发泄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点程斯年倒是看得很开。

程斯年本来不想管的，本来就是一把普通排位，赢了最好，输了直接下一把就算数。

可是禁不住来他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些都开始在弹幕发言上要求他向Rainy道歉。

程斯年向来是做过的事情会认，没做过的事情要他多认一个字都是不可能的。

他看着一句句弹幕扫了过去，脸也冷了下来。

毕竟等在直播间的都是真爱粉，所以吵起架来也是分外厉害，弹幕上飘过去的内容也是越来越多。

—有一说一，我也不是Year粉丝，但是刚刚那把雨神开团也是稀烂啊。

—说个笑话，Rainy开团烂？队友没跟上又开始怪Rainy？

—何况Rainy都截图了，一个刺客感知加点就加了三点，不是演员是什么？

—看过主播最近直播的应该都知道，最近主播确实是不怎么加感知点数的，也不是今天针对一个人。

—对啊对啊，给Year洗地给我也表演一个三点感知杀穿对面呗？

—真有这种人，我建议你可以直接当职业选手。

程斯年长得好看，抿着唇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也颇有几分不好惹的气质。他拿起手机进了Rainy的直播间看了两眼，刚一进去就听见对方在指点江山。

“真的，这个版本拿刺客突击位，我觉得他就没打算赢。”

“怎么说也是职业选手了，真的要上分谁会拿刺客突击位啊。”

“感知加点真没得洗，就加三点，还是单排，没有人给他报位置，我真不觉得他能听见对面的声音。”

“难受啊，排位又输了，主要你知道吧，还不是我的问题，就是你很努力了，但是队友根本就不想赢。”

“我也不想质疑他，但是确实打得我好难受。”

他看了一会，随即关上了手机，盯着弹幕看了一会，扬手关闭了排位的界面，唇角微微上扬，鼠标很快在界面上调出了刚刚那把的视频。

“我存了刚刚那把的视频，几位要一起复盘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