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竹心里存着事，跟前几天日上三竿才醒不一样，这天刚破晓她就醒了。

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往下一看，宋羽涅果然又在。

白鹿竹从床上坐起，静了一会儿五感从混沌中苏醒，她隐约听到窗户外面有剑划破风的声音。

习武之人闻鸡起舞是常态。

她起床支开窗户，俏皮的冲宋羽涅招手打招呼。

宋羽涅听了，当即挽了一个剑花利落收剑，紧接着带着热气的身体靠近白鹿竹：“你今天起的很早，这个时间早饭还没准备好，你饿吗？”

宋羽涅外貌太过不食人间烟火，每次从他嘴里说出像这样烟火气十足的话白鹿竹都得愣一下才能适应。

白鹿竹换了一下脑袋，把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晃出去，笑嘻嘻对宋羽涅道:“来泽县这么久也没出去玩玩，正好今天没事咱们两个出去逛一逛吧。”

宋羽涅点头。

白鹿竹笑容扩大。

简单洗漱后白鹿竹带了宋羽涅进了华裳轩，宋羽涅行头不变白鹿竹头发束成一个马尾，换上男装。

白鹿竹长得秀雅面嫩就算换上男装扎起头发也不像男子，好在白鹿竹本身浑不在意，反而拿了把扇子摇呀摇。

活脱脱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人。

然后这个少年人带着呆愣宋羽涅停在了红袖添香，那里的姑娘都是什么人，不肖多看就知道这俩人不是来享乐的而是凑热闹的。

一个两个忽略长相俊美气质出尘的宋羽涅，推搡着可爱灵动的白鹿竹往里走。

娇娇媚媚的声音络绎不绝：“小妹……不，小弟弟，姐姐带你去看头牌的掌上舞……”

白鹿竹进去了宋羽涅憋红了耳尖也跟着进去了。

过后白鹿竹游刃有余从红袖添香里出来，楼上的姐妹冲白鹿竹摇手绢：“得空再来玩呀。”

白鹿竹垫着脚尖扬起大大的笑脸，用力挥手：“有机会一定！”

她旁边的宋羽涅就略显狼狈，进去之前衣冠楚楚，出来时领子被不知道谁给扯歪，没有任何装饰的素白剑柄上被绑了一个鲜红手帕。

一出门他就如临大敌的想拽掉。

白鹿竹看了一眼道：“别拽呀人家的一番心意，还挺好看。”

宋羽涅的手迟疑了一下，勉强让这块红帕子在他剑柄上多待一会儿。

“好！”白鹿竹手握成拳往上一举：“下一程，茶楼！”

白鹿竹轻车熟路带着宋羽涅找了个空余座位。，招呼茶小二上了一壶新茶，和一些配着茶点吃的糕点。

宋羽涅家在京城，这边的点心吃不惯，他见白鹿竹陪着茶吃的津津有味，吃了一块，被腻的喝了半壶茶。

白鹿竹吃的像是只花猫，听到说书先生说到精彩处，白鹿竹还会叼着没吃完的点心给说书先生鼓掌。

最后说书先生讲完书，店小二拿了个铜锣下来手小费。

白鹿竹随手投了只银戒指。

正是前几天平百弼给她的谢礼中的一个。

店小二当即喜笑颜开，嘴里的好话像是不要钱一样一箩筐吐了出来。

“谢谢客官，谢谢客官。”

白鹿竹笑眯眯的道：“不用谢，我这有些事儿想向你打听。”

店小二：“客官您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鹿竹道：“咱们泽县的赌场设在哪？”

“这……”店小二迟疑了：“客官，那赌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多少好人进去出来以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白鹿竹又往店小二铜锣里丢了个银耳环。

她全身都透露着一种不差钱的气质。

店小二这回从善如流：“就在东街外面的一个破庙下面。”

“破庙下面，藏的这么严？”

店小二道：“客官你有所不知，前段时间县令着重打击赌坊，小的赌坊都在县令重压下消失，这剩下这个早些年最大的逍金窟转到地下。”

“而且……”小二神秘兮兮凑近白鹿竹：“他们现在已经不接新客，新人想要进去，必须得有老人带着才行。”

白鹿竹期待的看着店小二。

店小二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客官绕了我吧，我就是干点小本生意，可玩不起那消磨人的东西。”

从茶楼离开，白鹿竹带着宋羽涅继续走街串巷。

一会儿吃串糖葫芦，一会儿喝碗特色小吃，随手买个红色剑穗换了宋羽涅剑柄上的红手帕。

宋羽涅盯着随他动作摇晃的剑穗，眼睛越来越亮，跟在白鹿竹身后的脚步也越来越轻。

白鹿竹又看到一个莲藕形状的配饰，大手一挥买下，回去放蛊盅里，让她养的小蛊虫钻洞玩。

最后白鹿竹带着宋羽涅拐进一些残桓断壁，好似许久没人踏足得到地方。

越往前走路越难，甚至还有弥漫着些难闻气味，走两步就是一个死胡同。

在此压抑的环境下白鹿竹却还有心思哼着歌，发尾的铃铛随着她一蹦一跳的动作发出好听的声音。

最终在一个避风快要塌了的房子前，白鹿竹停下脚步。

那里尽一些穿着潦草蓬头垢面的乞丐。

因为这边的路过于崎岖，从那些乞丐的角度只能看到白鹿竹独身一人。

白鹿竹衣料不算奢华，但发尾，手上腰上带着明显银饰。

而且长的白白嫩嫩，人畜无害，尤其是那双眼睛像鹿一样灵动。

那些人暗中交换眼神，眼底是全然的恶意和贪婪。

其中一人率先开口，嗓子下流的像是卡了三斤痰：“小妹妹是来对咱们发善心的吗，哥哥这们正有要紧事需要妹妹……”

白鹿竹虽然还是在笑，可眼睛里已经没了笑意。

这就是她怎么从来不会怜惜这些看似可怜的乞丐。

因为他们有手有脚，不仅不去想着用劳动获取生存资源，只会伸手去要，甚至还会用那种恶心人的念头去意淫曾帮助过他们的人。

当然只是路过没有帮助的路人也可能会成为他们意淫的对象。

其中有几个明显壮实一点的乞丐已经按耐不住站了起来。

拐角，宋羽涅抱着剑，冷冰冰走了出来，站到白鹿竹前面。

霎时那种让白鹿竹感到不适的视线瞬间消失。

乞丐堆里到躁动消失，一个个老实的不得了。

白鹿竹没忍住不屑的嗤笑出声。

白鹿竹视线在一众乞丐扫过，看到一个格外瘦小的人。

白鹿竹下巴一抬。

宋羽涅长腿一胯直接把人拽了出来。

那人是个哑巴，怕到嘴里发出怪异没有意义的嘶吼声。

找到合适的人，白鹿竹转身离开，宋羽涅提溜着哑巴乞丐护在白鹿竹身后。

有人想要悄悄跟上去。

刚一走到白鹿竹刚才待的地方，他突然倒地口吐白沫，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手脚止不住的抽搐。

即使烂命一条，但这些乞丐却格外爱惜，一个个都不敢轻易再跟上去。

白鹿竹和宋羽涅带着哑巴乞丐往东走。

走到稍微僻静的地方，白鹿竹从自己随身包袱里拿出一块糕点。

是她刚才在茶楼里没有吃完的糕点。

她弯腰冲哑巴小乞丐露出一个无害笑容：“我想请你给我们带路，带我们去城东逍金窟所在的破庙。”

哑巴小乞丐污糟头发下，一双眼睛盯着白鹿竹手上的糕点露出渴望神色。

咽口水的声音大到更是藏都藏不住。

看上去着实可怜。

白鹿竹不继续逗他，打算把糕点直接给他。

谁知哑巴小乞丐直接张嘴咬上去，差点咬到白鹿竹的手。

宋羽涅赶忙提溜着他往后一退。

糕点太软了，差点因为宋羽涅的动作从小乞丐嘴里掉到地上，他蹬着腿接住糕点。

看他这样，白鹿竹从腰间拿出装着水的小葫芦递给小乞丐：“慢点吃，等你给我们带到地方，这样的糕点还有一屉，另外我还会给你一些好保存的干粮，方便你藏起来慢慢吃。”

小乞丐吃的太快噎的脸色发青，接过白鹿竹的的葫芦，咕嘟咕嘟一口半瓶。

然后抱着葫芦不松手。

他觉得这东西也能卖钱。

白鹿竹嘴角上扬，看上去人畜无害：“这个也送给你。”

就算不送她也会把这葫芦丢了。

那乞丐这才算满足，耷拉着脑袋，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七扭八拐，直到走出市区。

人越来越少，路越来越荒。

最后甚是连路都没有，需要宋羽涅用剑开路。

白鹿竹提着裙摆，漫不经心道：“换条路，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带路又什么都得不到。”

小乞丐不会说话，拄着跟拐棍慢吞吞换了个方向。

虽然还是不好走，但明显是条人常走的小路。

这下子就算没什么心眼的宋羽涅也知道，先前走那么难走的地方是这小乞丐故意的。

宋羽涅实在没忍住，一剑寒光拦住小乞丐：“为什么？”

小乞丐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白鹿竹握住宋羽涅胳膊，凑到他耳边道：“诶，别给人吓瘫带不了路了，他只是因为心里不平衡见不得咱们衣食无忧，还有闲钱逍遥快活，想给咱找点不痛快。”

说他运气好也罢，说他不知人间疾苦也罢，宋羽涅行走江湖两年多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白鹿竹拍拍他肩膀，“善念在泥泞中可活不下去，左右他也没干什么坏事。”

白鹿竹理解这些人心中的恶，但不代表她愿意包容。

毕竟君子不立于危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