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锦萝看着面前拦路的小孩皱着眉头，春华一脸尴尬的看了看孙锦萝，红着脸说道：“小姐，可以等我一会儿吗，他是我侄子，我跟他说两句话就走。”

既然是亲人，孙锦萝就点点头同意了。

春华蹲下身子细声同侄子说道：“小石头，你先回去好不好，姑姑现在不方便，等下次回家姑姑给你带玩具好不好？”

“不，我现在就要。”小石头挣开春华的手，不满的吼道。

春华朝后面看了一眼，发现孙锦萝没有看她们这边，松了一口气，继续耐心说道：“姑姑这次回来得突然，没有准备，而且，姑姑才进孙家当差一个月，月钱还没发下来。”春华面色羞红，继续说道：“等下月休息的时候，姑姑一定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回来。”

小石头却不依不饶，大声吼起来：“我不，我不，我现在就要，你这个赔钱货，给我钱，我自己去买。”

春华眼睛瞪大，心里惊涛骇浪，手有些发抖：“小石头，你，”她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家里人不喜她，她知道，但小石头是她从小带大的，虽然调皮了些，但每次见到自己就会乖乖的叫姑姑，这是春华在家里感受到的唯一温暖，她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小石头嘴里说出来。

孙锦萝也听见小石头的喊声，心里极其不舒服，这小孩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未免太没有教养了些。她走到春华旁边扶起她，对小石头说道：“你这小孩，怎么跟长辈说话呢？”这是别人的家事，她本不应该置喙，但看春华这样子就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这小孩也是口无遮拦，继续嚷嚷：“她就是个赔钱货，娘和奶奶都说了，要是当初愿意嫁给王老爷，咱们家早就盖上大房子，顿顿都吃肉了，都是她的错。”

春华见小石头还要再说什么，心里既害怕又难堪，连忙捂住他的嘴：“小石头，别说了。”她抬头对孙锦萝说道：“小姐，对不起，耽搁您的时辰了，我马上就好。”说着拽着小石头往旁边走。

小石头呜呜叫着，又挣脱不了，觉得十分委屈，等春华一松手，就哇哇大哭起来。

春华着急地哄着，怎么都不见效果。拿出手帕想给小石头擦擦泪水，却被人大力推倒在地上。

一个带着头巾的妇人把小石头抱在怀里，一个劲的“心肝，宝贝”的哄着。

春华看见来人，嗫喏的喊道：“嫂子。”

一个巴掌扑面而来，春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捂住被扇的脸，眼眶泛着泪水，不知所措的喊道：“嫂子。”

“你这个丧门星。”妇人面色狰狞，伸手就要去拧春华的手臂，却扑了个空。

原来是孙锦萝赶过来拉开了春华，不悦的对着妇人说道：“够了。”

妇人见春华还有帮手，顿时更加愤怒，粗声问道：“你是谁，这是我们家的的家事，你管得着吗？”说着还动手推搡孙锦萝，想要把春华揪出来。

孙锦萝退后一步，不让她碰到自己，冷笑一声：“春华现在是孙家的丫鬟，拿着孙家的月例，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误了孙家的事儿，这其中的损失，你来替她承担吗？”

春华一听，以为孙锦萝生气了，连忙跪下：“小姐，对不起，我没事儿的，绝对不会误了小姐的正事，求小姐不要赶我走。”春华心里惊恐极了，若是被赶回了家，她的命运可就由不得她做主了。

她的家里就她和兄长两个孩子，这些年地里收成不好，家里的境况越来越糟，兄长不知从哪里得知县里的王老爷要纳小妾，彩礼十两银子。要知道她们一家人一年收入最多也就二两银子，这十两银子对于她家来说不是小数目。春华虽生活在农家，但长得乖巧可爱，家里人便动了心思，纷纷劝说春华。春华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才十四岁，对于爱情也是有憧憬的，让她嫁给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那她的后半生就全无希望了。

家里人一开始还好言相劝，给她说着嫁给王老爷的好处。在这里，她只是个农家丫头，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要是嫁到王家可就不同了，那就是富贵人家的姨娘，好吃好穿的伺候着，要是再为王老爷生个儿子，福气都还在后头哩。

若不是春华见过前例她就信了，之前村里也有户人家的女儿被抬进富贵人家做妾，一开始倒是风风光光，回村子看望父母都是马车接送，丫鬟小厮的伺候着，穿的也十分华丽，每次都还能带回许多好东西给父母兄弟，可不出一年，便落得个容貌尽毁，草席裹尸的下场，那时她才七岁，却莫名的将这件事记得很牢，所以，她宁愿待在乡下一辈子与田地打交道，也不要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家里人见春华油盐不进，便将人关了起来，放出狠话，要么嫁，要么死。

那是春华第一次叛逆，趁家里人熟睡，她逃了出去，当时的她只想逃离这个火坑，大晚上的，她也看不清方向，竟跑到了孙家庄郊那边，又因为饿了好几天，头昏眼花的，倒在了孙家院门口。

第二天早上孙伯开门的时候，看见地上躺着个人，吓了一大跳。春华这时已经是发起高烧，神智不清了，孙伯担心出人命，赶紧将人送到村里的大夫家里。

孙伯是认得春华的，但他不知道春华家里的事，便找人通知了春华的亲人。

谁知春华父母过来对着春华就是一顿斥骂，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完全不顾春华卧病在床。

孙伯见势不对，差人去请了村长过来，毕竟自己对于小溪村来说，不过是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还是请村长过来好些。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家务事，村长也很难插手，但这都快弄出人命了，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好好训斥了春华父母一番。村长在小溪村也还是有几分威望在，春华父母才停止了骂人行为。

春华也在一旁虚弱的说道自己愿意出门做工，给家里添一份收入。

孙伯看自己这好心办成了坏事，心里对春华有些愧疚，便让春华去孙家试试，孙家打算雇佣几个丫头，月例一百二十文，一年也有一两多，吃住孙家都包了。

春华一家人一年才二两银子，现在春华去孙家一个人一年都有一两多，春华还承诺将月钱全部交由父母，每月家里都能多一百二十文，还少张嘴吃饭，已经很不错了。

可春华家里人犹觉得不满足，在他们眼里，春华要做八年十年的工才有十两银子，这王家老爷可是一次性就能给他们十两，若是春华进了门，还有其他好处也不一定，可比做工划算。

但碍于村长和看戏的村里人，加上春华哀戚的说，宁愿死也不嫁，他们怕把人逼急了，一分钱都拿不到，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

所以，春华很担心自己被孙家赶回去。虽然现在王老爷不需要再娶妾了，可县上的有钱老爷不少，万一哪个老爷想要小妾了，父母肯定会将她送出去的。

春华嫂子知道了孙锦萝的身份，眼珠一转，谄媚的对孙锦说道：“原来是孙家小姐啊，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小丫头在家就管会偷懒，没想到到了孙家还是这幅德行。”

春华没想到嫂子会倒打一耙，更担心锦萝小姐会相信嫂子的话，无助的摇摇头：“我没有，小姐，我没有。”

孙锦萝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仍是一脸严肃，她将春华扶起来：“先起来吧，这像什么样子，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孙家欺压雇工。”

春华吓得不敢说话，默默地掉着眼泪。

春华嫂子赔笑道：“孙小姐肯定是没错的，都是这个小丫头，笨手笨脚的，什么事儿都做不好。”

“我们家的下人，我自然知道管教，不劳嫂子你费心了。”孙锦萝打断春华嫂子的话。

春华嫂子有些尴尬，但想起家里现在的情况，硬着头皮说道：“这是自然的，我只是想，若是这丫头不听话，孙家小姐不如将她放走，免得生出什么麻烦。”

怪不得呢，孙锦萝本还在疑惑这个嫂子怎么老是贬低春华，当着她的面，不应该多夸夸春华吗？若是她的目的就是要春华回家，那也就说得通了。

当初春华离家后没多久，春华父母就反悔了，十年十两还是太慢了，于是整天在家里抱怨辱骂春华，小石头的话也是从他们那里学来的。木已成舟，他们也只能骂骂咧咧几句，谁知，春华的兄长每天跟着县上一帮狐朋狗友鬼混，染上了赌瘾，家里的积蓄败光了不说，还倒欠赌场一笔钱，赌场里的人已经来过家里一回了，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却还是填不上这个窟窿。

今天春华嫂子突然看见春华，心里有了主意，这小丫头在孙家没多久，倒是养白了些，看着更是乖巧可爱，若是把她卖给赌场，家里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