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林建树依旧没有给江清客任何食物,林芳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炭黑色的土豆。
江清客从没吃过这样的土豆,有些犹豫的反复确定道,“可以吃吗?”
林芳尘点点头,“土豆,很多。他们不会发现的。”
江清客明白了林芳尘的意思,她刚掰开土豆,正想张嘴,就听见院子里林建树传来的喊声。
“傻子,过来。”
带着不耐烦的粗鲁,江清客看到林芳尘不自觉地抖了下,眼神也变得有些畏惧。但是没有过多犹豫,她就出了柴房。
夜色渐浓,扔在门口的炭黑土豆皮已经被路过的母鸡吃掉了,寒风从山间呼啸而来,带着泥土枯木的灰蒙蒙的干燥味儿。
林芳尘别扭地走进柴房的时候,江清客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好吃吗?”
是林芳尘还没来得及问的话。
江清客眸光微动,有些不忍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
林芳尘端着一盆刚打的水,里面的白色毛巾被搓洗得有些起球,她熟练的拧干毛巾,褪下棉裤。
光洁白皙的大腿内侧,一大片红红的擦伤被毛巾盖住。
林芳尘忍不住战栗起来,死死咬住牙关,忍着寒冰和疼痛。
“你....”
林建树对她做了什么显而易见。
听到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江清客拖动铁链挪着靠近林芳尘,沾着炭灰的手握着栏杆,口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土豆的香甜。
“你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江清客的嗓音有点颤抖,微微红肿的脸上,那双淡漠的眼睛亮得发红。
林芳尘手上动作不停,颤抖的声音回道,“有点疼,但是有这个。”
江清客顺着视线看去,只见林芳尘在口袋里摸索了会儿,拿出两颗棒棒糖向她摇了摇。
下午她看到过林芳尘把糖纸压在枕头底下,也看到了下面那一叠厚厚的糖纸....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是拿来换糖的事吗!就算是个傻子,你也该知道这是不该,不能做的事!”
林芳尘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拿着棒棒糖的手微微一颤,那两颗糖果落在了地上。
彩色糖纸裹着泥尘,落下了闷闷的一声细响,里面的糖果应该是摔碎了。
“为...为什么...”
林芳尘无措地问着。
“是不能吃糖吗?”
“我不怕疼....”
江清客看着林芳尘惊慌失措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件事,她抿着唇静静地看着林芳尘。
许久,才叹了口气。
“过来。”
林芳尘没有穿裤子,乖顺地踩着棉鞋走到了江清客的面前,慢慢地蹲了下来。
江清客眉头微蹙,尽量简单地解释道,“女孩子的身体是不能让男孩子碰的。”
与其告诉林芳尘只有爱你的人可以碰,还不如一棍子打死。
这样的容貌,落在任何男人眼里都是尤物,保不齐以后会不停地被男人骗。
“可是...爸爸...会碰妈妈。”林芳尘还是不够明白。
“你妈妈也不想给你爸爸碰,对吗?”江清客耐心道,“你很聪明的,你仔细想想,你妈妈是不是很讨厌,或者说很害怕你爸爸,她是被逼的。”
“你是能理解我的意思的,对吗,林芳尘?”
林芳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那我可以不要?”
江清客思索了会儿,问道,“他总是晚上叫你吗?”
“嗯。”林芳尘搓了搓自己的腿,“他说....告诉爸爸....就打断我的腿....”
江清客回忆起刚来那一天林海的反应,似乎是留着林芳尘拿来换彩礼的,说难听点就是卖女儿。
或许是林芳尘的容貌过于出众,所以连同她的第一次也......
“你能带打火机给我吗?”江清客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安慰林芳尘道,“我可以帮你的。还有......以后遇见男的就离远点,知道吗?”
林芳尘点点头,露出浅浅的微笑,小心翼翼地确定道,“江清不生气了吗?”
江清客摇摇头。
与其说生气,更不如说愤怒。
除了那两个男人,林芳尘的母亲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女儿。
难道就是因为她有智力缺陷吗....
.....
在这里,徐胜男不理她;林海看不到她,把她当商品;李建树骂她,戏弄她;唯一会和她说话的只有曹吉.....
现在又多了一个江清....
江清虽然总是发脾气,但是比曹吉还要关心自己...
林芳尘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像是寒冬中看到那一朵小白花,令人惊喜,令人赞叹。
她把摔在地上的棒棒糖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尘土,递给江清客,“你吃。”
再看这两颗糖果,江清客只觉得甜得发苦,当她望着林芳尘那一尘不染的眸子,还是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谢谢。”
林芳尘听过林建树和别人的对话,知道该怎么回应答谢。
“不客气。”
......
这几日,山里突然开始下起了雪,鹅毛似的大雪一下就是两天,那个小小的窗口上堆了一小半的积雪。
可能是天气太冷了,没有人愿意踏进这个寒冰洞似的柴房。
前两天靠着林芳尘救济的土豆馒头,江清客好歹是没有饿死。林建树也怕真把自己饿死了,今天午饭就让林芳尘送来了一碗白米饭。
通过这几天从林芳尘和曹吉对话中,拼凑的零散信息已经不少了。
这里四面环山,一座山上只有几户农户,平日里也很少走动,几乎是自给自足的生活。
可就是因为位于山区,这里男人并不好娶妻。又因为山路崎岖,树林繁茂,是很难被警方管理到的区域。
旧时代的女人买卖并不稀罕,沿传至今,就算是明文规定的犯罪。对于落后封建的农户来说,依旧是稀疏平常的事。
要是想逃出大山.....
就不能往大路走,只要能翻过这些山,找到任何一条公路,自己就能得救了。
眼下只剩下把钥匙拿到手了。
可是就连上厕所,也有林建树看着,该怎么拿到钥匙……
“明天你再问问曹吉,哪边走才能最快看见马路。”
江清客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意图,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知道林芳尘和那些人根本不一样。
林芳尘这一次犹豫了。
她确实明白江清客要做什么,她想回家,她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想回家了。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女人,都想回家。
她坐在凳子上,透过那一方窗口,望着飘落而下的大雪,有些难过道,“真的要走吗?”
江清客听出了林芳尘不加掩饰的难过,犹豫了会说,“你...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林芳尘猛地转头看向江清客,有眼神些震惊,有些欣喜,又有些畏惧。
半晌,她问道,“你回家,我呢?”
江清客愣住了。
是啊,带林芳尘出去后,她能去哪里?让爸妈收留她?绑架自己的人贩子女儿.....爸妈不一定会同意的。
孤儿院....林芳尘已经十四岁了....
十七岁的江清客不能为林芳尘选择到最合适的人生方向。
她的能力有限。
可是在哪里,都比在这里好,不是吗?
林芳尘的脸被雪印得有些苍白,几近透明,仿佛脆弱的瓷娃娃,一不小心就会碎落一地,最后变成拼凑不完整的残次品。
江清客做不到放任这样的瓷娃娃被他们打碎。
“没关系,我带你走。”
林芳尘静静地看着江清客,她在为她高兴,也在为自己高兴,但是却又想落泪。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样的情绪,她是想和江清走的,可她害怕,她从来没有出过这个院子,从来没见过山外面的世界。
她畏惧。
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些发冷。
林芳尘垂下头,不安地搓着裤子上的毛球,半晌才说道,“曹吉什么都知道的。”
江清客没有得到正面的回应,但是她不觉得林芳尘是不愿意离开这里的。她再一次保证道,“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
原本以为天气寒冷,林建树不会再叫林芳尘去她的屋子了。
半夜,林芳尘走出柴房的那一刻,江清客拿出早就让林芳尘拿来的打火机,火苗在江清客幽深的瞳孔中跳动。
她安静地等待着。
短促的尖叫声突然响起,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江清客点燃了铁笼外面的棉被。
这是林芳尘从床上拖下来和她一起盖的,还在她的笼子里铺了些稻草。
火苗燃着棉絮越烧越旺,江清客从笼子里拢着稻草扔到棉被上,很快烟雾顺着那方小口飘了出去。
木头建成的柴房根本不禁烧,火势从棉被攀爬上侧墙时,江清客往门边躲了过去。
炙热的火焰舔舐着破烂的柴房,江清客却只觉得暖和。
见火势差不多了,她才大声朝着外面喊道,“着火了,着火了!!!”
不过片刻,院中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刹那间的寂静,最后是一声暴怒的巴掌声。
“我他妈和你说的话你忘记了吗!”林海怒不可遏道,“这还值几个钱!!!”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林芳尘不由着急起来,慌张地在林建树身上摸着,嘴里还喃喃着,“钥匙...钥匙....”
“滚开!”林建树一把掀开在自己身上摸索的林芳尘,额头伤口还没好,脸上还肿了一坨,他有些心虚辩解道,“我没怎么样,就....弄了大腿...”
此时林芳尘身上只有一件盖屁股的长袖,红肿的腿侧若隐若现,她顾不上他们在说什么,满眼都是眼前的大火。
“不行...不行....”
林芳尘脚步有些不稳,跌跌撞撞地往柴房跑去。
“喂!傻子!”
身后林建树在喊她,脚下的雪冻得脚刺痛,不过几步的距离,林芳尘很快冲进了浓烟中。
“江清,江清。”
满屋子的红,满屋子的烫。
铁笼子就离门只有两步距离,林芳尘跪在铁笼子前面,拉着那一圈圈的铁链用力地拽动着。
“别急。”江清客覆在林芳尘的手上,安抚道,“这么点火,没事的。”
火是江清客放的,她很清楚这里面有多潮湿,那一床棉被和稻草根本烧不了多久,而身后的木板这么潮,又连天下了好几天的雪,火势最多就这么大了。
林芳尘不明白,也听不进去。
她只看见满屋子的火,手上的铁链都开始发烫了,她明白火是可以烧死任何东西的。
包括江清。
“江清!”
林芳尘发现自己拉不开铁链,就奋力地拉着铁笼子。
这么大的铁笼子少说有一百六十斤左右,再加上里面的江清客,近乎两百五十斤了。林芳尘这么瘦弱的女生根本拉不动。
林芳尘骨节分明的膝盖在地上磨出了血,握着栏杆的手也开始慢慢发红,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此时充满的恐惧。
江清客有些慌了。
“没事的,没事的,烧不到的.....你先松开....”
“你有病啊!”
林建树一把拽开林芳尘,拿出钥匙就要往锁孔里插,手刚碰到链子,猛地一松开,“艹....”
“你自己开。”钥匙扔在江清客怀里,林建树说完就把林芳尘拉了出去。
江清客拿着钥匙开锁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锁头已经很烫了,她把外套衣袖拉下来,好半天才开了锁,解出了链子。
刚踏出柴房门口,就被跑来的林芳尘抱了个满怀。
十四岁的少女骨骼很小,长得也不过才到自己的下巴,可是瘦弱的手臂环着自己很紧很紧,还在微微颤抖着。
林建树顶着脸上的伤,嗤笑道,“住一起几天,就有感情了?真他妈是个傻子。”
夜色下的林海抿着唇不说话,脸色黑如锅底。
林建树轻轻咳嗽了声,才问道,“怎么回事?你放的火?”
“你问我?”江清客哼笑道,“不是你过来把你妹妹带走的吗?”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林海的脸更黑了。
要是别人知道那傻子已经被林建树玷污了,那彩礼肯定没那么高的价了。
“她哪里来的火!”林海气不过,一脚踹在林建树的腿上,“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十四岁!随时都要送走的!你这样,你看看她的腿.....要是消不掉!要他妈抓多少女人回来抵!!!”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畜生!!!”
林建树跪在地上,眼镜也摔破在了石头上,闷声不吭地垂着头仍由林海打。
江清客侧目看向倚在屋子里的徐胜男,她神情木然,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视线与江清客相撞时,一丝愧疚的情绪也没有。
“你他妈!再敢碰她!这个女人你也不要娶了!”林海压着声音,怒道,“这么多,这么多女人!非要找这个傻子!我草!你给我好好想想!!!”
等到林海喘着粗气回到屋子里,林建树才捡起破了一边的眼镜。
目光沉沉地盯着熄了灯的屋子。
然后转过头,阴恻恻地笑了声,“没想到....你还有点脑子。”
江清客把林芳尘拉到身后,“畜生才会干这种事,她是你的妹妹!”
“她就是我妈又能怎么样?”林建树逼近江清客,压低声音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再搞出这么多事来,我要你好看!”
柴房已经不能睡了,林建树拽着江清客扔进了厨房里,把她的铁链套在厨房的铁窗户上。
“你再发疯,就别怪我不客气。”
铁窗有些高,江清客的手被吊着,她掀起眼皮盯着林建树,泛白的嘴唇轻启,“滚。”
林建树正憋着一肚子的火,见江清客一副高傲骄矜的模样,抬脚就踹在她的腿上。
江清客闷哼一声,“只会在女人身上找优越感的垃圾。”
“我倒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林建树猛的揣向江清客的肚子,江清客被吊着,只能硬生生地扛着,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疼过。
“别打,别打。”
林芳尘猛然冲进来抱着林建树的大腿,哀求道,“别打。”
江清客疼得冷汗打湿了鬓发,她费劲地抬起头,“你看,你再给她糖吃,在她心里,你还不如一个认识几天的人。”
林芳尘的哀求就像是瞬间点燃了林建树的怒火,他拉起林芳尘,压低声音质问道,“是她重要,还是哥哥重要?”
刚经历了一场火,又看见林建树打江清客。林芳尘被刺激得只会一个劲地摇头,脸上满是泪痕地哀求着,“别打她....求求.....”
林芳尘嚅动嘴唇,艰难地说道,“求求....哥哥....”
见林芳尘这副模样,林建树双目赤红,捏着林芳尘的手臂越来越紧,“我教你多少遍都说不出来,现在你倒是说出来了!”
“我看你不是傻子!你心里清楚得很,你是不愿意说!”
“现在为了一个外人.....”林建树怒极反笑,“好啊,好啊。”
林建树捂住林芳尘的嘴,拉着她跪在地上,而自己蹲在后面,发狠似的挥拳打在江清客的身上。
“唔.....呜呜.....”
林芳尘看着江清因为疼痛越来越苍白的脸,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江清为什么一定要回家。
也意识到为什么一定要带自己走。
眼泪不断地重复着模糊她的视线,林芳尘在这一刻明白了,林建树做的事是多么的可恶。
不知道打了多久,林建树的怒气平复了些,看着垂着头一动不动的江清客,拉着她的头发逼迫她仰起脸来。
“她到死也是我妹妹,是有血缘的至亲!怎么可能为了你一个外人就忘了自己的哥哥!”
林建树像是在警告江清客,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你算什么东西?她就是个傻子!那也只能是我的傻子!!”
江清客泛白的唇角微微勾起,“你...可笑。”
“你说什么?”
江清客的声音很轻,但是林建树听见了,却觉得不解。
“爱上自己的妹妹。”江清客的声音还是很轻,“她会知道你的感情吗?还把她送出去.....简直可笑。”
林建树拉着江清客的头发逼近自己,“谁说我爱她了!”
“那你和你妈做的时候,在想什么?”
江清客没有说过这么粗俗露骨的话,可是看到林建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中的快意更甚过那点难以启齿。
“她们很像是吗?”
“你得不到她的。”江清客笑出一口血,却缓慢凑到林建树耳边,“你算什么东西。”
“啊——”
林建树捂着耳朵站了起来,血滴滴答答从手缝中流出来。
江清客吐掉嘴中的肉块,满是血的嘴唇迤逦娇艳,平静地评价道,“恶心。”
“干什么啊!”
隔壁传来林海不耐烦地怒吼,林建树恨恨地看了眼江清客,拖着林芳尘走出了厨房。
“没事。”
.......
关个门声响起,江清客嫌恶地皱着眉,吐掉了满嘴的血腥味。
林建树根本不敢让林海知道他真正的心思,他对林芳尘的占有欲已经到达了病态的地步。
即便是发泄欲望,他只来找了自己一次,却每隔一天就要叫林芳尘去他屋子里。
这只能说明,林建树对林芳尘的欲望很大,大到他已经没法控制了。
只有爱,才会生发出这么强烈的欲望。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江清客已经有些疲惫了,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一直用手指刮挠着她,她迷糊地睁开眼,看见自己的手正垂在地上。
“你快走。”
林芳尘还在往她口袋里塞着什么,江清客猛然清醒过来。
“你和我一起。”
林芳尘拉起江清客往外走,“你往哪边走都好,不要走大路。”
江清客忍着腿上的痛,快步跟上林芳尘,林芳尘还在说,“不要问别人路,自己走。”
江清客步子超过了林芳尘,跨过院门,手上的却被人拉了一下。
“不要相信山里的任何人。”
天已经开始有些泛青,林芳尘很小声地说道,“你要记得路。”
其实林芳尘想说的是,要记得回来接我的路。
江清客有些不安,重复道,“你和我走。”
十四年,林芳尘没有一刻是聪明的。
连如何让江清离开,都是问的曹吉。
林芳尘把江清客推了出去,“快天亮了。”
天确实快亮了,要是错过这次机会,自己或许永远都逃不出去了。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林芳尘又不想和她走了。
她看着那双满是不舍的眼睛,许诺道,“你等我来接你。”
江清客转过头的时候,脑中只留下了那张白皙脸上,细细浅浅的笑容,一同那张闪着微光的,脆弱的糖纸。
江清客不敢停歇,一路往山下跑去。
她顾不上腿上的疼痛,顾不上腰腹的淤青,她钻进林子里,沿着河流一直走。
天开始蒙蒙亮了。
陆陆续续遇上了几个人,江清客很迅速地避开躲进草堆里,躲进小洞穴里,甚至躲进小坟包的墓洞里。
天光大亮时,她已经翻过了一座山,山脚下的溪流往着大路去了。
她就着溪流喝了口水,洗了把脸,选择沿着上面的树林走下去。
路上什么吃的都没有,江清客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一个黑色的土豆,两个棒棒糖,以及一叠糖纸。
江清客选在一个荒草丛生的土坳中休息,连带着皮吞掉了那个土豆。
又苦又硬,一点也没有土豆的香甜。
她捏起一张糖纸对着正是晌午的阳光晃了晃。
碎光闯入眼睛,她晃了神。
这是林芳尘最宝贝的糖纸,每天晚上都要拿起来数一遍的。
57张。
一张也不少。
全给自己了。
江清客抹了抹眼睛,把糖纸放进衣服里面的口袋里,继续赶路。
连绵群山中,只要一直走总能找到出口的。
或许是老天保佑,熬过不知道多少个寒夜,穿过几大片差不多样式的树林,渴了就喝溪水河水,饿了就吃路边野草,一路躲避着人,往密林中走....
江清客终于走到了一条省道上。
“喂——这里有个女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别睡,别睡!”
江清客从没有这么累过,身边似乎停留了很多人,她费劲地想要睁开眼睛,耳边的声音却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