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尼娅是最先发现不对劲的。他们明明已经移动到星盗舰群的最外围,却没法更进一步,什么无形的力量在挡着——
力场。
她看向力场指数表,只是个正常的数值,甚至一点波动都没有。但她心道不好。下一刻,指数呈跳崖式疯狂增长!
叶夫尼娅迅速手动将动力系统开到最大,她还是晚了一步,巨大的引力像拉风筝线一样拽住了整个星盗舰群,又像台球桌上的一计开局,将小球们撞得四散,这些飞舰被牵拉、失控、冲撞。
动力系统只是杯水车薪,仅能让他们险险躲躲过碰撞,飞舰天旋地转。
此刻我正在联邦军舰的指挥室里。这是一座叫做“潮汐”的毁灭型组合战舰,主体由无数力场牵引器搭配战舰组成,它能产生多大的力?我没法说,但它的能源消耗是以星球为单位的。它刚开启。
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它就能完全启动,覆盖整个边也区星系。
里昂听到刺耳的警报声“危险——危险—外部引力已高于……”
飞舰重力系统失效,不单只这个,就连它自身都快不堪重负四分五裂了。
里昂靠着通优秀的反应力在失衡中找不抵断找寻支点,因为飞舰正在旋转。
他拉住了叶夫尼娅,使劲把她带回、稳在驾驶位。
他在世界的旋转与震荡中因恐惧发抖,眼前还是一片黑红涨痛。
“危—危险——危危危险—”系统已经紊乱。
叶夫尼娅回握住里昂的手臂,用颤抖但坚定的声音说:“里昂,我们会没事的。”
她不会操控飞舰,但可以用特殊的方式。数字代码在混乱闪烁的屏幕中跳跃,武器库开启,
要开防护吗?不,把所有能源留给动力系统。
发射。
旁边的一艘飞舰被炸毁,爆炸带来巨大的冲击!这几乎是紧挨着他们的飞舰爆炸的!
只有几件防护装置给他们做最后的保护,飞舰的大部分舰身直接损毁。叶夫尼娅按下弹出分离把它们都丢弃掉,飞舰就差不多只剩驾驶舱了。
巨大的冲击,让他们暂时冲破外围引力,狼狈地逃出生天。
我在驾驶室看着这艘飞舰冲出旋涡,并不在意。就像我说的,它刚开启。它由许多部分组成,这里对付星盗而开的不过一根手指。
当其它上校带领的战舰也开启时,整个边区星系都会一下子消失,最迟明天。
没有一种飞行器能在一天走出边区。
何况边区外沿的战舰已经打开,将它包围封锁了起来。
国务卿在我身边打开了另一个面版,这是个人数据监测面版,可以根据心率和各项水平来反映那个人的状态。它被植入在唐质的心脏里。我看了一眼。
“他心跳有点快,但心情还可以。”国务卿道。
不只是可以,这个人已在开心的范围了。
但下一刻数据断了,所有的、心跳、呼吸…全部归零,彰视着监测对象的死亡。
“我真不想死前还被别人看着。”驾驶位的两个逃生舱为他们在这倾覆的世界里提供了唯一一点支撑,
在“潮汐”的牵拉下,飞舰都逐渐解体。一个仅能容纳一人的逃生舱和太空相比实在微不足道,也不会再被撕得更碎。如果能运气好避开其它碎片的冲撞,说不定有千分之一的概率活下来。但是,这概率实在太小。
阿枭用他贫乏的语言系统挤出一点话:“不要怕,睡一觉醒来就,会再见面的。”逃生舱正在填充保护液,将人整个包裹住,让他们进入休眠状态。
他们会在休眠中、梦乡里跨越漫长的时空。再睁眼时,或拥抱死神、或面临新生;或无尽的夜、或爱人的脸。
世界倾倒颠覆、方舟众生淹沉,命运既定使然。
唐质比自己设想的更平静,他眼中倒映出阿枭和无尽星辰、狂舞纷飞的碎片。
“嗯,再见。”
边区行星撒维星,这附近的战舰刚刚开启,整个耶撒星也陷入摇晃和毁灭中。
撒维星是著名的宗教区,在星际时代还很难得保存着教堂。教堂的天花板已经坍塌了。神父和一干神职人员仓皇逃离,
他迎面撞上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双目充血失神,像是个盲人。他反手扯住神父的衣袍:“教父,这里是教堂吗?神像在哪里呢?”
神父亲不及细想,但仍格守职责最后为他指引,他让他向这个方向一直往前。
“谢谢。”里昂立马跌跌撞撞向前奔去,
审判女神一手持剑,一手执天秤,悲悯地看着跪倒在她身前的罪犯。
穹顶的星辰坠落,声声巨响和哀嚎此起彼伏,昂水浑然不觉,好像连听力都丧失了一般。他终于回到他幼年时信奉的神面前,像久不归家的孩子重返母亲的怀抱,絮絮叨叨讲述着。
“我确实有罪,但也陷入纠结。”
“这些事情,怎么能说的清呢?我从小就被教导如何杀戮,这只是我的工作,可我的确是有罪的。”
“除了您,我想没有人能够审判我。”
一颗鲜活的心脏被挖出来放在神的天秤中称量,里昂得偿所愿地看见神对他微笑,张开双手去拥抱宽恕他。
得到救赎的信徒和神像一齐被压在教堂的废墟下。
联邦与合众国中间有一块板大的白色区域,无政府、无组织、落后——就是边区。在联邦与合众国对峙时,便有一个组织打算在这块白区建新的独立国,为此他们邀请了和平大使叶夫尼娅在边区行星漠古丹进行宣传演讲。
叶夫尼娅迟到了,她在破碎的漠古丹上开始她的演讲。
“如果你的生命还剩最后一天,你会做什么?”叶夫尼娅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连腹稿都没打。
她无需多加描述,因为漠古丹的残骇已经说明了一切的悲伤:“无统区的人们,不,所有看到这惨状的人”她现在讲话怎么变得这么结巴不利索呢?因为失血过多。
曾经对人生的许多构想,都死机一般空白。
“我是如此的厌恶争斗、死亡、战争” 还是要保持得体的微笑、实际上爆炸的烟尘已经让她流泪了。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理想还挥之不去,就用这点个时间来做些什么吧?
“我希望一片自由和平的净土。”用这样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公众面前真是失礼。
不一定有光和热,只求余响。
“让我们的人生不要再更悲伤”
“轰——”
爆炸的火焰将叶夫尼娅吞噬。传说美丽的女巫会在大火中经受审判,洗刷罪孽;也有传说,将死的凤凰会在大火中涅整,摆脱业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