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放在丽宁可大可小，但纪云白决意不会息事宁人，在警方的证据面前，钱予博父母连情都求不上。

钱予博已经术后清醒，知道事情已经没法挽回，但只要纪云白肯松口签了谅解书，那他就还有机会。他最后的筹码只有林聿夏，林大少肯出面，纪云白说不定会给点面子。

狐朋狗友圈里，谁也没把谁真当个人物，钱予博托了好几个人去说通，只为了让林聿夏通过他的微信好友申请，平时他们组酒局都是在群里发起，他一直没加上林聿夏的微信。

林大少正在陪领导开赛车，坐在副驾驶上连气儿都快忘了喘，十几圈下来他走路都飘。

“什么事儿不能在群里说，又是什么事非得我帮忙，你算老几？”林聿夏在群里发了语音，还@了钱予博。

钱予博心彻底凉了，颤颤巍巍说：“我得罪了纪云白，想林少帮我说说话，你们关系好……”

林聿夏迅速发了个“滚”的表情包在群里，没到3秒钟，钱予博发现自己被踢出了群聊。

“啊——”钱予博一激动扯到伤口，疼得直抽气。

“警察从你抽屉里找到了禹霏说的饮料，”徐蒙扯了把凳子坐下，“成分他们会去化验，禹霏的手机录了音，可以证明你有侵犯她的意图，她只是自保误伤你。”

“哥，你救我，我知道你可以救我，我赔钱，赔多少都行，多少都行！”钱予博哭着去拽徐蒙，“让他们收手，等我好了我去下跪。”

徐蒙甩开他，无动于衷地任他疼任他哭，“我觉得你现在去可能比较有用，叫你妈扶着你去？我是看在你妈的份上给你留个吃空饷的职位，但你现在脏了我的地方，我只能请你走。”

“徐蒙你落井下石，你别忘了我家有创始股份，商标都在我手里！”钱予博愤怒吼道。

徐蒙靠近钱予博，耳语说：“纪云白在外面听着呢，你有本事出去对他吼。我呢就是在人家面前表明我的态度，跟你撇清关系，不过我也确实帮不上你。”

钱予博疼得抓着枕头抽搐，发出阵阵呜咽声。

为防止嫌疑人与被害人接触，禹霏被移到了骨科VIP病房，神情依旧恍惚，只有看纪云白的时候眼神稍稍聚光。身上太疼了，哪哪都疼。

天色已晚，禹霏吃了些易消化的东西，准备休息，明天可能要手术，接下去她就不能吃东西了。

纪云白用毛巾裹好冰袋，让她敷着手指，缓解疼痛，“十分钟后我有个电话会，顶多半个小时。”

“嗯。”禹霏点点头。

苏易拿着住院需要的东西进病房，他嫌弃病号服，特意去买了材质柔软的睡衣带来，“那个人的父母在楼下，你的助理不放人上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没这个必要。”纪云白仔细检查他拿来的东西，“扎头发的皮筋和指甲刀呢，我不是交代你买的么？没买的话你再出去一趟，直到买全了为止。”

“……”苏易一阵无语，他真被当个跑腿的在用，“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要不你去？”

纪云白扶禹霏躺下，“我去就我去，有些人还说要留下帮忙，要不还是早点回申城？”

禹霏扯扯纪云白的衣摆，她不想看他们横眉冷对打嘴仗，可也没力气管他们，现在满脑子还是那些可怕的场景，一个说话笑眯眯还挺客气的人，竟然内里是个禽兽。

“我妈呢？”禹霏发现他们俩来了之后就没见到师女士了，就算给她收拾东西也该回来了。

“哦，我忘了说了，阿姨说去找李镇长。”苏易说，“我跟她说了，这里有我们在她不用操心。”

“什么！”禹霏撑着坐起来，“她不能给李镇长添麻烦了，镇上都在传他们的绯闻。”

“不是，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忘呢？”纪云白用数落下属的语气问他，“你说你还记得住什么？”

苏易二话没说出了门，他们明显气场相冲。

纪云白朝他出门的方向飞了一个白眼，又很快转头对禹霏笑，“别操心了，休息会儿。”

“嗯，你去开会吧，我没事了。”禹霏低头，不想时刻让伤处暴露在他面前，“我又耽误你工作了吧。”

“什么叫‘又’啊，什么时候耽误过了，我怎么不记得？”

纪云白的手覆在她发顶，禹霏脖子缩了下，听到他说：“你应该保持那个状态。”

“什么状态？”

“出了事，也不是出了事，是有任何事你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我。”纪云白轻轻薅了下她头发，“记住哦。”

“嗯……”

只是低低的一声，纪云白原本闷着的五脏六腑，瞬间轻盈了许多，心都快化了，很难想象她凭这副瘦弱身躯，能抗住一个男人的攻击，一想到这里，纪云白恨不得立刻把钱予博送去法办，谁管他的蛋碎没碎。

纪云白走开没多久苏易就回来了，一下午脑子既懵又晕，禹霏还没问过他怎么会跟着纪云白来丽宁。

苏易边整理床头柜上的物品边说：“阿姨和李镇长都去过派出所了，我说你已经睡了，他们就回去了。”

“谢谢。”正好她不想看师女士哭哭啼啼难受。

窗外亮起闪电，暴风雨降至，苏易很快拉上了窗帘，“这个纪云白是什么来历，看着不像只是自己开公司的，来的路上他给区公安局的人打了电话，还……”

“他只是着急了。”禹霏打断他，“你别多想，因为工作他平时跟这些机关的人有接触，很多活动都要去公安局备案。”

雨点劈里啪啦敲打窗户玻璃，禹霏不知道现在纪云白在哪里开电话会。苏易的身影倒映在电视机屏幕上，面无表情。

换到过去，禹霏还挺怵他这个样子的，“今晚你住哪？”

“对面有个酒店，等纪云白回来我就走。”苏易坐回病床前，“要我催他一下吗？”

禹霏不吭声，她太了解苏易了，他分明是在试探她。苏易从来没有跟谁确认过恋爱关系，但他身边也从来不缺女人，他懂女人。禹霏担心自己并不了解纪云白的这件事被他看穿。

“我看出来你很喜欢他，什么时候开始的？”苏易问，“两个月之前当着我的面你还能装作不认识他，现在在他面前你连维护我一点点都不肯了。”

满腹都是责怪和委屈。

是喜欢没有错，是偏爱也没有错，这是她自由和权利。

因为他足够好。

“我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一下，不是喜欢就会有结果，因为这个结果不取决你的意志。”

雨没有减小的趋势，雷声轰鸣。禹霏说：“什么结果呢，婚姻是一种，真爱过也是一种，你一个从来不求婚姻的人应该不会对我双标吧？”

“可你是女孩儿，我不想到看你吃亏。”

“跟过你的不都是女孩吗，你给了她们什么结果，婚姻还是爱情？”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苏易原本坐直的身体仰靠在了椅子上，“原来我还教了你这些，所以我是你恋爱的反面教材是吗？你又怎么能确认纪云白不是我的同类？”

“他肯定不是。”禹霏回答果断，“你不想祝福我没关系，反正我过去也天天盼你被女人甩，然后看你痛哭流涕的样子，后来我才明白没爱过的人不会流泪。”

苏易笑出了声，说：“我是不会哭，但会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连承认自己比不上纪云白的勇气都没有，我什么都比不上他，但我对你足够真心，比他多。”

禹霏紧抿双唇，很想告诉苏易，他已经错过了，他的话也动摇不了她的决定。

这话出口就会伤人，而且她不说他也应该心里有数。

纪云白终于回来了，已经是洗好澡的样子，头发半干着，手里捧个蒸蛋器，江珂跟在身后提着折叠床和一个行李箱进来。

“老大，这个床医院规定明天七点之前必须归还。”

“知道了，你回去吧，今天交代的事你费心盯着点儿。”

“好的老大。”江珂转头看向禹霏，“霏霏姐，明天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你有想吃的让老大告诉我。”

禹霏：“谢谢。”

纪云白插上蒸蛋器，上面放好三个鸡蛋，说：“苏老师你今天辛苦了，我助理江珂可以送你到酒店门口。”

“那就麻烦了，”苏易起身，“禹霏，我今天说的话你再想想。”

白天的事都告一段落，禹霏也不想带着杞人忧天的思绪入睡，自顾自拿起指甲刀剪指甲。

“我帮你剪。”纪云白干脆坐到了病床上，托起禹霏已经固定过的手臂，“手指已经消肿不少，等明天做完手术就可以回家了。”

苏易出去之前关上了病房门，房内两人头挨着头，不知道纪云白在说些什么，禹霏会对他笑。

警察取完证后把禹霏的手机送了回来，可惜屏幕一角已经破损漏液，不能再用了。

纪云白便去华为专卖店买了台紫色的“遥遥领先”（mate60pro），已经换上卡同步好了数据，录音他没听，但警方表明钱予博说的话足以为证他对禹霏有性/倾意图。

“录音警方已经备份，我从新手机里删除了，你看看其他东西有没有少？”纪云白剪完指甲，又把每一个都认真打磨光滑，只是手艺不精。

禹霏登录微信等软件，向已经知道这件事的人报平安。

热鸡蛋可以促进淤血消退，纪云白剥鸡蛋的时候烫得又吹又摸耳朵，禹霏叫他放凉点再剥。

“不行，凉了就没效果了。”纪云白剥好鸡蛋，一手托着禹霏的下巴，一手快速滚动鸡蛋，“忍着点儿。”

禹霏听话不动，其实也没有很疼，热热得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