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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偏不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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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的波鲁多城永远不缺乏热闹,尤其是周末。

你不会知道还有多少人准备来万神广场进行一场祷告,也不会知道那些准备抛进向喷泉池中的鹅卵石承载了多少祈愿,是不是又会让池水上涨一大截儿,但你一定知道,这个是出门闲逛的好时候。

充足的阳光将大雨带来的潮气一下子蒸干,街道上恢复了干爽,燥热的感觉又开始偷偷瞄准嘴馋的小孩子们,这不,冷饮店和甜品店门前都开始大排长队了。

“妈妈,妈妈,太热了!”穿西装背心的小男孩儿磨蹭着不肯走,眼神执拗地看向前方那个大大的招牌。甜滋滋的奶油白和粉嫩嫩的草莓色不就是整个夏天的颜色吗?反正他从来拒绝不了。

“又来了。”牵着他的女人把裙摆一挽,蹲下来说:“我可不想站在大太阳底下排队,然后再被迫吃少爷啃了一半的冰激淋。要么你把零花钱都给我,弥补一下我的精神损失,要么你跟我去咖啡馆,我帮你点两份甜品,怎么样?”

男孩儿听到零花钱,眉毛纠结地皱成了两条毛毛虫,他渴望地又朝那招牌望了两眼,终于还是败下阵来,跟着妈妈走向了咖啡馆。

“老板,外边可以坐吧?”女人脚步轻快,踏入遮阳伞的范围,心里已经盘算着要给咖啡多加点冰块了。

“当然当然,您随意坐。”店主热情地迎出来,给客人拉椅子,然后笑着推荐道:“今天正逢魔法天气官就任仪式,本店所有咖啡甜品都打八折哦,点「夏日套餐」还送一份草莓布丁。”

“那就……”女人正托腮思索着,眼光却突然瞥到店外的墙根下有个邋邋遢遢的人!她惊呼:“哎呀,这怎么有个乞丐?”

店主这时候也发现了,他嫌弃地摆摆手,朝地上蹲着的人努嘴:“去去去,想要饭去马路当间儿,别耽误人做生意!”

蹲着的人站起来了,正是叶欧佩西。以他现在的模样,恐怕以前的老熟人都认不出来。

“快走快走!今天都别再来了!”店主从门口的甜点试吃盘上拿了两小块面包扔在叶欧佩西面前,低声嘟囔:“真是……”他吸了吸鼻子,感觉空气都被污染了。

叶欧佩西什么都没说,捡起地上的面包走了。甜的,不花钱的,这很好。

从阴暗的墙根突然走到阳光下,叶欧佩西并不适应,他的躯体,他的五官全都钝钝的,反应很慢,咀嚼起来也格外费力。

刚刚,好像有人说“就任仪式”,这个词怎么那么耳熟?他停下吞咽,头疼了一会儿,然后才恍然大悟:选拔大考已经结束了!结果出来了!

原来,在他浑浑噩噩不知天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叶欧佩西没费什么力气就从街上人的闲谈中得知了此次的目标——晨曦大教堂。其实去不去看也没什么差别了,被开除的人和荣誉、掌声的关系,就像乞丐和荣华富贵的距离。但,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甘心吧。原本,他该出现在就任仪式上的。

叶欧佩西一路蹚过人们异样的眼光,顶着副货真价实的乞丐模样淡定地行走。如果有人突然骂他两声,或是朝他丢东西,他也不在意。

上次去大教堂,还是魔法学院入学考试的时候,当时他太紧张,都没好好看过道路两旁的风景呢。他想,不妨在这样潦倒的时候多欣赏一下波鲁多城最繁华的区域,如若那里的生机与活力占据了他的大脑,他便不会无端端地感到痛苦了。

似乎是感知到了叶欧佩西的想法,婉转轻快的小提琴次第响起在耳边,轻灵柔美的钢琴很快也加入了进来,成为街头音乐盛宴的重要一环。是剧院在露天排练。越往东去,大型的建筑和艺术的氛围就越浓。

“浪潮是我的诗篇,而灯塔是你的名字。”

“变迁的命运总生无来由的风暴,只盼神的清光温柔地将我爱怜。”

“人的心载不了海水,却非要于蜃楼上行船。”

“何时才能举杯,与你共享每一个夏秋与冬春?”

女主角的吟唱如泣如诉,本该激起人心中最柔软的温情,但叶欧佩西却只觉得脊背发凉。他在剧院门口看到了什么?机器人!这么快波鲁多城就开始引进机器人了!

生锈的身躯久不运动,任何快速的移动都让五脏六腑恶心得难受,但叶欧佩西顾不得了,他立刻跑过去,视线对上了两个红红的圆眼睛!

就在叶欧佩西深深陷入那诡异的红光之时,机械音骤然响起:“警报。检测到障碍,立即开始驱逐。警报。检测到障碍,立即开始驱逐。”

金属躯体向前横扫,然后整个旋转起来,钢铁手臂一圈圈抡起,掌风犀利,刺眼的红芒转眼变成了全方位的激光!叶欧佩西狼狈后退,但机器人一路追赶,稍一踉跄,机械臂就毫不留情地打过来,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叶欧佩西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裂了!他强忍着疼痛跑出两条街才终于摆脱了这个麻烦。这哪是什么天气官的伙伴,分明是暴力机器!

由于路上出了这么个岔子,叶欧佩西呲牙咧嘴地赶到大教堂时就任仪式已经开始了。他从门口张望,发现里面围满了人,最中心是魔法学院的老师和学生们,外侧则是前来观看的家族成员和热心市民。

以这副样子挤进去肯定会被人驱赶,叶欧佩西想了一下,绕到教堂侧面的窗户处,伸着脑袋往里瞧。

熟悉的面孔一张张出现,恍如昨日梦中的情景。有魔法学院院长苏尔临奇、琳达老师、柯尔波克老师、卢榭老师、莉莉芙,还有好多叫不上名字的同窗。

前排现在正站着十来个穿天气官制服的新人,他们个个朝气蓬勃又志得意满。

“以神的意志为指引,现在我宣布:你们顺利毕业,并成为正式魔法天气官!”院长苏尔临奇威严地宣告。

“城主大人特地为本次就任的天气官制作了纪念版勋章,下面就有请市民代表为他们佩戴上这荣誉的象征!”琳达老师一如既往地轻快,但这次更多了一些激动。

如潮的掌声回响在整个教堂,缤纷的礼花似花雨一般洒下,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中,教堂合唱队唱起了颂神之歌,一切都那么圣洁又美好。

波鲁多城新的希望正在诞生,所有观众都沉浸于此,只有一个一脸严肃的“乞丐”例外。

“不对……”叶欧佩西暗自琢磨,这和他之前的认知差得太多了。在他还是个普通市民时,他也曾远远地看过就任仪式,那时的新天气官足足有两三排人,有的人甚至刚出学院便拥有金色徽章,绝不是今天这样子。当然,若不特别留心,或是像叶欧佩西记性这么好,只能看到眼前的观众确实不容易想到。

每个新天气官都发表了简短的感言,一般都是感谢学院、感谢老师、感谢家族的支持爱护之类的,叶欧佩西耐着性子听完,终于等到了高光时刻——选送名单公布!

院长脸上的皱纹今天终于伸展开了一些,连带着下面学生们也没那么规规矩矩了,有人开始小声欢呼,还有人吹起了口哨。市民们的眼神也更热切了,相比起每年必公布的天气官名单,他们更好奇谁会赢得去中央大陆的机会!要知道,普通人一辈子都可能去不上一次中央大陆,更别提在重要部门里当实习生,结交高端人士了!

“我,现任院长苏尔临奇。”他双手合十,作虔诚姿态,然后才继续说:“在此感谢主神,赐予人类魔法之光。感谢天地,培养出杰出的人才。感谢创立魔法学院的先贤,搭建起波鲁多优秀学生通向中央大陆的轨道。”说到这里,院长朝琳达老师点点头,后者则带着两名准实习生走上来。

“我欣慰地看到这条通路上走来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而现在,又到了我们为这项事业的成果庆贺的时候了!”院长接着说。这时,两捧零鸢花卡着他讲话的节拍正好被献上,那是波鲁多城的鲜花名片,代表了希望和智慧。

似乎是为了彰显重视,最后的结尾处所有老师都围了上来,一起说:“今后,波鲁多城魔法天气官学院定当竭尽全力,培养出更多有实力也有担当的精英,共同守护我们的城市和家园!”

“阿蓝诺尔!”“莉莉芙!”

“阿蓝诺尔!”“莉莉芙!”

“阿蓝诺尔!”“莉莉芙!”

没有一个市民不知道二人的名字,他们热情地一遍又一遍呼喊着,完全不知疲倦。这两个名字仿佛有某种魔力,喊着他们的人会觉得自己立刻就要乘着魔法做成的马车,直接飞去中央大陆那繁华窝里去一探究竟了。

现场一度快要失控。如果这里的外观不是一座教堂,路过的人都会以为有明星在里面开见面会了!

直到叶欧佩西走开很远,那些声音还在耳边萦绕不散。真奇怪啊!他一个被逐出学院流浪街头的臭乞丐,却在担心一群人都觉得没问题的事。

明明选送名额有10个,为何现在变成了2个?甚至连大贵族出身的约朗都没能进入名单。这里头一定有问题。他想,是不是从那些机器人进驻波鲁多城的一刻,一切就都改变了?

“呵……”叶欧佩西嘲讽自己,竟然到这个地步才明白这些。莎莎……原谅他吧,原谅他的后知后觉和无能,若是……他不会让她孤单的。

“死死死死,动不动就说死,难道除了死,你一点也不想活着吗?”不知怎的,少年脑中又跳出这句话。若是魔女娜露利荷还在的话,估计她还是会这样说吧。

一直以来叶欧佩西都很讨厌魔女的态度,她完全不了解他的难处,完全忽略了现实条件,只站在旁观者的位置上站着说话不腰疼。但现在想想,也许她说得对。他就是太悲观了,就是一直不愿意放弃幻想,明明知道敌人的强大注定了以常规方式无法成功,却还是活在自己预设的条条框框里,直至把路给走死了,撞了南墙,这才觉得疼。

不过……尽管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尽管他马上就要放弃了,但他现在不还好模好样地活着吗?对方除了试探了一下,把他逐出了魔法学院,甚至都没对他怎么样,也许是觉得他根本不算是个威胁吧。就这么把他扔出去,然后就不管了,一点也不担心他会翻出什么风浪。

很忽然地,叶欧佩西不知哪根脑路搭错了线,扭头就往回跑。

他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事情会更糟吗?阿蒂奇又怎么样?中央大陆的实权者又怎么样?所有人都诬陷诅咒唾弃他又怎么样?

他偏要试试,偏不认输!

光明正大不行,那他便偷偷摸摸,自己一个人不行,那他就找别人一起!这个世界如此潦草,魔女都能混进神侍队伍,凭什么他就救不得莎莎?

“阿蓝诺尔。”对,就是他。他要回去找他,把他绑上他的阵营。

叶欧佩西目光偏执,口中反反复复地念着。此刻他和教堂里的那些人一样,热情又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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