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鱼机是我们的同门！”淮机双目通红，满眼不可置信。

陆罄可笑地看着淮机，“我没疯，疯的是你。仙门有大把的资源砸在你身上，你自然不知我们生存的艰难。神魔剑从未出世，世上无得天命之人，自然相安无事。可它有了主人，它的主人微不足道，分外渺小，任谁都会想取而代之。”

“同门又如何？仙门多少人，踩着同门尸骨往上爬。师兄，你清醒一点吧。”

追山冷眼看完他们之间的闹剧，“此时此刻，何必演些兄弟情深？”

他对路蕴说，“鱼机，把神魔剑给我。”

身负长剑的女修抽出她的剑，“你凭什么认为，能从我手上拿走神魔剑？”

一剑破天光，没给任何人挣扎和辩解的机会。

留在淮机面前的，是悄无声息的死亡。

他喃喃道，“至少，至少……”

“至少什么？”路蕴高声反问。

淮机跌坐在地，路蕴替他把话说下去。

“至少要听他们把话说完，还是至少要留他们一条性命？至少他们都是仙门弟子，还是至少他们是同门师兄弟？”

“我只知道，至少，他们会杀了我。”

一字一句敲在淮机心头，他捂住脸，神情满是痛苦。

路蕴用一种很平静的语调告诉他，不管现在的他是否能接受。

“淮机师兄，你看看仙门，再看看人间，还有你们所说的鬼界，现在的世界，是扭曲的。仙门并不高明磊落，也可能，救不了人间。”

衍机无法眼睁睁看着路蕴句句都在刺激淮机，反驳道，“是恶鬼想要毁了人间，仙门只是要杀光恶鬼，净化人间罢了，我们有什么错？”

路蕴说，“万物生灵，想要活着都没有错。他们可以决定他们的活法，为善还是作恶，都是他们的选择，仙门又凭什么界定别人的罪恶？”

衍机瞪大了眼睛，“鱼机，你说的这是歪理。”

路蕴无所谓的摆摆手，“你说的也是歪理。”

“我说的哪里是歪理了？”衍机气急。

路蕴说，“追山和陆罄的所作所为，难道只今天一日？我不信一个良善之辈会突然之间性情大变，视人命如草芥。一路走来，我们看见的枉死的人还少吗？他们难道是降妖除魔的必要牺牲？不，他们都是不该死的人，因为仙门白白丢了性命。妖怪杀不绝，更杀不尽。有妖，也会有别有用心之人，更会有为了生存，依附于妖魔的凡人。天道允许小人的存在，他们不过为一口饭吃，求一线生机，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淮机双目无神，“仙门弟子只是顺便杀了为非作歹的人，不算错。”

“早就错了，力量不受控制，只是简单进行善恶的区分，仙门和恶鬼也没有差别。人性中有恶的部分，世上并无绝对良善之人。”路蕴说。

她继续道，“看看陆罄和追山，你难道不是亲眼所见？他们顺便杀的，是为非作歹之人吗？他们身处光明的仙门，难道有给人间带去温暖不成？”

衍机和淮机一时语塞，无法反驳。淮机想起了和陆罄的过往，那位在山门里只知练剑的师弟，和滥杀百姓的恶魔……判若两人。

事到如今，还对仙门抱有幻想简直可笑，路蕴戳破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难道你们以为我拿着神魔剑，就会是他们敬仰的剑主吗？不，让我下山出师，只是为了更光明正大的夺取。仙门里动不了的手，下山之后，他们可以肆无忌惮。仙门自私的人太多，坦荡的人太少。我最害怕的，不是鬼族，而是藏在背地里的同门，甚至是长老！”

这话说的过了。

淮机苦涩道，“鱼机，你还知道些什么？”

“哼，我知道追山师兄不止要拿回神魔剑，还要杀了我。有灵的宝物，主人不死，其他人拿走了又有何用？”

鱼机的脸逐渐和噩梦中被欺凌的女子重合，淮机想起鬼王对他施下的幻境，是真的，一切都真实存在。只是他不曾看见，所以从未做声。在他埋头练剑的日子里，鱼机在仙门中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他忽然理解了鱼机对仙门莫名的恨意，若是他，他能不恨吗？

不，也许恨意会疯长，让他永坠阎罗。

他该用什么理由，去说服鱼机？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凡间已被鬼族入侵，感受到神魔剑的剑意，鬼王出现。

“神魔剑剑主，难怪第一次见你时，从你身上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鬼王上下打量路蕴。

“我一直认为神魔剑有两面，既然神和魔都在这柄剑上，是否说明了它不仅能成神，亦可化魔。”

鬼王向路蕴伸出手，“我很赞同你说的话，仙门从来不无辜。那么，你打算成为我鬼族的一员吗？”

恶魔在循循善诱，淮机焦急，害怕师妹被恶鬼诱惑，正欲出剑时，听见了低低的笑声。

路蕴笑的凉薄，“我不喜欢仙门，也不喜欢鬼界，更不喜欢人间。”

“我会来这里，自有原因，但都不是你们。”

“不觉得你们的争斗没有意义吗？”

“恶鬼要杀光仙门，才能求得一线生机。因为仙门的力量天生克制鬼族。便因这一点，注定双方会有无穷无尽的杀戮与争斗。”

鬼王眼底古井无波，赞同道，“不错，必须杀光你们，这样鬼界才能存在。”结界悄然升起，说话间，他已布下诛仙阵法。

路蕴挥手，击溃了鬼王的阵法，“不用浪费灵力结阵了，你杀不了我。”

“尤其是现在的我。”带有主神给她的完整的力量，让她能重新匡扶此间秩序。

“知道吗？你的恶鬼册对我毫无用处。仙者的力量能压制鬼族的灵力，但对上恶鬼册，无论仙门还是凡人，都束手无策。这是鬼界最大的底牌。”

“我不知你从何处得来的恶鬼册，也不知为何在这个界位里会出现这个东西。但它不叫恶鬼册，我更习惯称它为——命书。”

在流浪的轮回，能被刻在她灵魂里的命书残影改变，这就是路家的血脉带给她的能力。

路蕴伸手，鬼王身后浮起巨大的虚影，他的法相出现，嘴边紧咬的书册飞向路蕴。此时，她的身后亦升起同样的虚影。

并不是一个人形，而是一卷长长的书卷。

恶鬼册投入书卷中，好似水滴入海，彻底融为一体。

金色的卷轴在路蕴周身游走，将其环绕，她笼罩在一片金光里。

“看，是我的东西，被你拿走了一段。”轻轻触碰卷轴，卷轴飞快收拢，融进她的身体里。

“你是谁？！”鬼王浑身紧绷，警惕到了极点，是一触即发的战斗状态。

恶鬼册被她收走了，失去恶鬼册的鬼界，对仙门再无威胁。

她是谁的问题同样出现在淮机和衍机的脑海中，他们印象中的师妹，在此刻变成了另外一人。

“我是仙门的弟子鱼机。”路蕴回答他。

是仙门的弟子鱼机啊。

鬼王想：那就是他的敌人。

淮机和衍机不约而同想到：果然师妹大有机缘，天佑仙门。

淮机说，“师妹，恶鬼册已被你收走，正是斩杀恶鬼的好时机，还不动手。”

他直接出剑，鬼王弯刀一挡，兵器碰撞，火星四溅，爆发出强大的灵力风暴。

第二剑，被路蕴挡下。

“你走吧，我不杀你，你对这个世界有用。”

鬼王深深的看了路蕴一眼，飞快离开。

淮机不解，“鱼机！放走恶鬼，势必危害人间与仙门！”

路蕴告诉他，“人间、鬼族、仙门，天地要有三界，鬼王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仙门与鬼族双方争斗的结果，是人间毁灭。淮机师兄，你也看见了，如今的人间，被仙门和鬼族折腾的不成样子。于凡人而言，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死了反倒是解脱。人族，是各界的基石，人没了，世界迟早消亡。”

淮机打断路蕴的话，不赞同她的看法，“杀死鬼王，我们就有机会能肃清鬼界。仙门弟子总有一天能斩杀尽世间所有的罪恶，我们只能和鬼界厮杀到底。”

“恶意不会消失，鬼族也无法杀尽……”路蕴说。

“无需多言！我们先回山。”

呵斥之后，他放缓了语气，不想继续和鱼机争辩。

她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师妹，是他没有教导好，才让她思想出现偏差。

待将她带回山门后，他悉心教导，定能理解他所作所为。

来日方长，恶鬼册被收走，鬼王败退，清剿鬼族如探囊取物，无须和鱼机争这一时半刻。

可惜仙门没给他来日方长的机会，回到山门后，撞见的场面迎头给他重重一击。

一群人正闹闹哄哄的聚做一处，法光四散，淮机见此因为门内出了大事，当即赶往。

他见长老会诸位长老都在，门内弟子眼神怪异，各自四下窃语。

正中间，是一群衣衫不整的貌美女子。

一眼，淮机便看出她们不过是毫无修为的凡人。

既是凡人，为何会出现在仙门？

还以如此有伤风化的穿着。

淮机眼神暗了暗。

“出了何事？”淮机张口问道。

很快身边有人回答，大庭广众，也没甚可隐瞒。你一言我一语，事情很快说个囫囵。

“四长老圈养炉鼎，被五长老发现了，这会子人刚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