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淮站在公寓玄关，看到管家陈叔正满脸焦灼地等待。
“少爷，你可回来了，外面流言满天飞，苏先生在房间等你呢。”
“什么流言？安哥怎么了？”段淮说着就要往楼上大步走去。
却在听到身后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时愣在了原地。
“多大点事，他又怎么了？”
猛地转头。
就在身后大约一米远的地方。
没有什么比看到另一个自己更惊悚的事情了。
这个“段淮”显然是喝醉了，浑身酒气，身形摇晃着走进门。
笔直地穿过了段淮的身体。
穿过了！
段淮低头审视自己的身体，福至心灵，掐了自己手臂一把，不疼。
是做梦么。
“少爷，你身上的信息素味道？要不还是先换件衣服再上去吧。”陈叔也是omega，他一个外人都能闻到“段淮”身上陌生omega的信息素味，苏安就不用说了。
段淮在一旁看着就来气，频频往楼上望去，踢了一脚瘫在一楼沙发上的“段淮”。
自然是没有踢到实体。
楼上主卧门开着，苏安就坐在床尾沙发上，唇色浅淡面容苍白。
“闻到了又有什么关系？陈叔，你到底是站那一边的？那些媒体爆出来又怎么样？我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难道有什么错？该反省的人到底是谁？当初是我想结婚的吗？”
楼下传来“段淮”的嚷嚷，故意要让苏安听到似的，声音比平时都要大。
卧室里的苏安抬头望向外面，那眼里的湿意让段淮看得心碎。
他冲到楼下，但拳脚都挥不到“段淮”身上，也阻止不了当初的自己继续作死。
“段淮”站起身，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二楼围栏边的苏安，呵呵冷笑了两声，“苏安，你有种，永远都是这幅不痛不痒的死鱼脸，你装给谁看？我问你装给谁看！”
“闭嘴！闭嘴！混账，你他妈听听自己说的什么混账话？”段淮几乎是贴着“段淮”怒吼，但在场没一人能看到他听到他。
“不是的，安哥，他胡说的，他就是想让你为他生气，别哭，别哭，他不值得。”段淮跑上二楼，试图拥住胸口不住起伏的苏安。
苏安攥着栏杆的手紧得发白。
“哥。”段淮悲哀地开口，替年轻的自己做无用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不是我的真心想法，对不起。”
“段淮”脚步漂浮地走上二楼。
扑面而来的甜腻信息素，昭示“段淮”不久前正跟另一个omega处在一起。
“是谁？”苏安终于开口，望着近在眼前的“段淮”，重复道：“你身上是谁的信息素？”
“你管得着吗？”“段淮”笑得轻浮，“当初不是你说，结婚后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现在知道反悔了？心里不舒服了？你活该。”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段淮！你脑子被狗吃了吗，你这样只会把他越推越远！”段淮颓唐地蹲坐到地上，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太难以忍受，明明还来得及的。
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朝最坏的方向滑去，一点办法没有。
他太清楚这件事情的走向。
段淮试图用头撞墙，疯咬自己舌头。
他忍受不了，他要醒过来。
但即使他直接从二楼跳下，也感受不到疼痛，也醒不过来。
就算捂住耳朵，也能听到苏安声音里的祈求和悲戚，听到苏安还在放低姿态问他：“段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有什么事情我希望你能直接告诉我，我们谈谈，好吗？”
“不好！谁要跟你谈？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良久。
段淮坐在一楼大门边，自虐一样听着他们的谈话。
明明是在梦里，可心脏却突然急得突突直跳，快得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那离婚吧。”
苏安要放弃他了，段淮悲哀地想，都是他自己活该的。
他还抱着最后一丝期待，这是他自己的梦境，也许会随着他的强烈意志有所改变呢。
但“段淮”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死心了。
“离婚？你想得倒是挺美的，当初跟块牛皮糖一样缠着我，甩都甩不掉，现在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段淮”步步逼近，不满苏安的后退，威胁道，“你们苏家实在是没什么用，这么多年了还是要靠着我们段家才能勉强运转下去，只要我想，你们家的好日子随时可以到头。”
“段淮”一把将苏安打横抱起，朝着卧室走去，“不管我在外面怎么样，你始终都是我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履行好你的责任和义务，其他的事情少管，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你一辈子都别想逃。”
......
事情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无法挽回，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吧。
终于能够醒来时，段淮看着酒店房间的天花板，长长地吐出心中的一口郁气，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才睡一个小时不到，却睡得身心俱疲。
酒店大堂的酒席还没有散。
说在楼上休息的段淮突然出现，直奔饭桌上的苏安。
在大庭广众下，将苏安从座位上拉起，结实地拥抱在怀里。
能触碰到的，能感受到体温的，还没有被他伤害过的苏安。
真好，真好。
还要祈求什么呢，能再次这样拥抱都是天大的幸运。
“安哥，对不起。”段淮用只他俩能听到的声音，对苏安耳语。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出搞得愣住了，苏安看着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被这么多双陌生眼睛看着。
还好他们这桌都是本家的亲戚。
“淮儿，你这是干什么呢？你看你都吓着小安了，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感情好，快放开小安，让小安先吃点东西。”段母为儿子不合时宜的举动打圆场。
也只有在这样的场合，苏安才不会推开他的怀抱。
段淮松了手，改成搂着苏安的肩膀，抱歉道：“我有些喝多了，醒来没看见安哥，是我唐突了，我自罚一杯。”
“安安，别让他喝了，看他一身的酒气，都安生坐下，吃点东西你俩回新房吧。”苏老爷子话里严肃着，眼里却盈着笑意。
至少能明眼看到段淮对苏安的重视，他也能放下心些。
“安哥。”段淮跟苏安咬耳朵，手上也没停下，挑着苏安可能喜欢的清淡菜品给夹到碗里。
有好多话想说，可又都因着各种原因说不出口。
段淮一声声“安哥”叫得欢，虽然小声，但在别人看来黏糊得很。
“哥哥运气真好，能碰到淮哥这么好的alpha，爸妈之前还总念叨哥哥的婚事，怕哥哥年纪上去找不到好对象，这下都可以放心了。”
苏天赐笑着开口，说完被苏兴暗地里碰了下腿。
“嗯。”苏安答应了一声。
段淮却抬眼看了他这小舅子一眼，笑着道：“天赐这说的什么话，你还不知道你哥吗，大学教授，博学，气质好，性格又温柔，多少alpha排着队要追呢，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追着呢，你说是吧，安哥。”
苏安看向脸颊因酒醉而绯红的段淮，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好说别的，配合着点点头。
要说苏安和苏天赐，虽然是同父同母的亲omega兄弟，但却是天差地别。
苏安隔代遗传了苏老爷子的心脏病，从出生起就是病恹恹的。
苏母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明明孕期检查都说一切正常。
抑郁不安的母亲拒绝亲近她辛苦早产下的婴儿，甚至动了送人的念头。
被苏老爷子呵斥阻止后，入魔一般，在一次单独相处时，试图将尚且在襁褓中的苏安溺死在水桶中。
后来苏安全权由爷爷养大，后来健康的苏天赐出生。
两兄弟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苏母更是刻意回避着苏安。
就像今天苏安结婚，苏母也称自己身体不好未能出席。
“我好像也喝多了，说错话了，淮哥别介意，哥哥也别怪我。”面对段淮话里毫不掩饰的偏袒，苏天赐又笑着道。
“那天赐以后多注意些，别再说错话了，也就是你哥心宽，但外人听了难免多想，还以为你们亲兄弟俩有什么不和。”
苏天赐哑了火，眼里的不服和愤怒没能完全隐藏住。
他小苏安整整七岁，今天刚满二十五，心性还没完全磨炼熟。
“没事。”苏安的话为两人的针锋相对划上句号。
比起段淮的步步不让，他这个当事人倒真看起来佛系得很，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一直在一旁观察段淮的苏老爷子也终于开口，“天赐，不管怎么样，安安都是你亲哥哥，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
“我知道了，爷爷。”苏天赐不心不愿地服软。
望着这张跟苏安有七分相似的脸，段淮心里有些复杂。
要说上辈子他做的那些刺伤苏安的混账事里，其中一件跟苏天赐也免不了干系。
那时候他和苏安已经闹得很僵了。
苏天赐找上门来，主动邀约要跟他发生关系。
“我知道你讨厌我哥，我也讨厌他，但你确实很对我胃口，别看我哥总是装着一副清高的样子，你信不信，让他知道你和我上/床了，他能气到心脏病发。”
段淮还能清晰记得当时震惊又恶心的感觉，像浑身爬满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