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伙时，宋枝单独叫住叶姝，方张杵在马路对面，无言张望。

没等宋枝开口，叶姝余光看到马路那头似有似无的眼神，先笑了出来：“宋姐不是说不喜欢别人暗恋吗？”

宋枝“啧”一声，囔着鼻子：“咳，这种事，还得看感觉。”

叶姝打断她：“不是感觉吧？你不是还说早恋属于缺爱问题吗？”

“我无父无母…，你管我！”宋枝抱臂，挑眉扯回正题，“我就看脸，咋啦？！你别东扯西扯的！我找你来又不是说我的事，……咳，你跟江舟一啥情况啊？”

叶姝吸了下腮帮，低头正视她：“你知道啊？！”

“废话！我又不是廖棣和白一鸣那两个崽种！”

“你怎么看出来的？”

“傻缺！你那喜欢劲儿都不带藏的。”

“…哦。”

“所以你们俩嘴都咂过了，关系到底定没定啊？”

“早晚的事！”

“这不就说明还没定嘛！”

“…我问过他喜不喜欢我，他说不知道。”

宋枝杏眼瞪圆：“卧槽！他这算不算在吊着你？！”

叶姝低着眉眼：“不算，首先他不会吊人，其次如果他真吊着我，我也情愿，你看他有没有这样对过别人？”

……

沉默是今晚的路口。

“毕竟男的和男的，谁能突然承诺啊…”叶姝见她不说话，又补充道。

“那你就不是突然？”对面顺着他的话来了一句。

“……”

宋枝给他比了个大拇哥：“那你还那么自信？”

叶姝挺直身板：“我们就差那么一点点火候，不急。”

宋枝抿唇：“你不急我急啊！要不然我帮你添把火？”

“怎么添？”

“明天去不去爬山？给你们创出个二人时间的小火花？”

“好，我等会问问他。”

宋枝拍着胸脯同他告别，转身穿过马路。

叶姝穿过人行道，江舟一正单脚跨在自行车招呼他，全身捂得严实，无度数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挡风。

他本身精瘦，所以裹这么厚，倒也不显臃肿。

两人并排骑行，江舟一的声音透过领口外加一圈围巾透过来：“宋枝找你什么事？”

“呃，没什么，就问我们明天去不去爬山。”

“不去。”

叶姝侧眸看他，中途也瞥了好几遍，那黑框眼镜看得他上腹犯痒。

“为什么？”

江舟一目不斜视：“我得早起睡觉。”

叶姝愣神思索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江舟一眨了下眼：“回笼觉啊，没毛病。”

他无语凝噎，这人确实喜欢。

……

其实江舟一一家不是很期盼过年，因为江晚晴。

江晚晴在十三年前的大年初二悄无声息地离开，一场高烧带走了她，到底是生了什么病，江父江母也说不清楚。

作为家里的掌上明珠，十七岁的陨落会让江清嘉和赵帆何般肝肠寸断，但对于江舟一来说时间太过久远，实在很难有实切印象。

姐姐走了，却因为江清嘉，她无处不在。

大年初二，父母照例去墓地悲恸他们的第十三年。

周身熟悉的一尘不染，江舟一现在突然不大喜欢。

——--————

叶致远打开门，抬眼看到江舟一，丹凤眼微睁，把他请进来。

舒楠立马把叶姝喊出来，只见他赤着脚从屋里窜出来，在半米处急刹车，盯着来客，眼里绽着惊喜：“呦！稀罕！”

舒楠站在一旁，笑道：“等会你们俩去玩玩吧，我跟叶致远回娘家就行了。”

……

江舟一捏着鼻尖看着舒楠把叶致远拉出家门。

“去滑雪吗？”叶姝单身穿着一件明黄色的加绒卫衣。

江舟一刚想摇头，就被叶姝打断：“杵在家里多无聊啊！走呗！”

“你家几套滑雪服？我不想租别人的。”江舟一没再拒绝。

叶姝迅速套上一件羽绒服：“我大姨同别人开了一家，肯定穿新的！”

滑雪场不近，叶姝推出一辆小电驴。

江舟一长手长脚的，缩在后面，蛮拘谨。

大姨今天不在，打电话让她打声招呼后，两人进了个小包厢。

“你滑单的还是双的？”叶姝抱着两套同款速干服进来。

“双的。”江舟一拿过一件，进隔间换衣服。

叶姝动作快，拎着板子进来时，江舟一还没出来。

“你动作挺快。”江舟一换好出来。

叶姝抓着板子，瞟了好几眼，靠，真好看！

他拿了一件白色滑雪服给他，自己是黑色同款，胸前的小图案恰好能够合起来，颇有些无意的故意。

大年初二一般人不会来滑雪场，所以江舟一和叶姝几乎包场。

叶姝在中级雪道上脚踩单板围着江舟一绕圈。

江舟一盯着他屁股后的忍者神龟护垫，笑声从面罩中荡出来。

叶姝护目镜下扬着眉眼：“我屁股怕疼。”

江舟一用杆子戳了下小绿龟，随后支杆滑下坡，叶姝“诶”了一声，连忙跟上。

……

赶不上就罢了，还来了个五体投地。

江舟一闻声刹住，抬脚往上爬，把撅着小绿龟的叶姝扶起来。

“没事吧？”江舟一臂膀使劲，把仰地的小王八拉起来。

叶姝这个二愣子，没站稳就挪着单板，哪知它已经嵌在雪里，又是一个晃悠，侧腿勾着江舟一的裆部，倒了下去。

……

江舟一覆在叶姝右耳侧，埋了一脸雪渣，深“嘶”一口气。

他用胳膊肘支起上半身，轻笑出来。

笑声在叶姝耳蜗处打转，激得他猛缩脖颈。

“叶姝，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舟一头盔下的雪镜遮住了眸子，叶姝看不清他的神色，没吱声。

见他没应声，江舟一凑近追问：“嗯？”

镜角磕到他的鼻梁，叶姝闷哼一声，也笑出来：“我能是无意的？”

江舟一放开他，起身站好：“把你那小乌龟扶正，都歪了。”

叶姝把手枕在脑后：“嗯？你说的是前面的还是后面的？”

江舟一没理会他，转身下坡，看不出表情。

……

约莫三个小时，两人退下来，回到小包厢。

叶姝端来一个木盆，看着卸装备的江舟一，问：“泡个脚？”

江舟一把头盔拿下来，捋了把透着寒意微湿的墨发：“就一个盆？”

“我就找到一个，你先泡。”叶姝转了圈脖子，

江舟一冲了把热水，穿着浴袍出来泡脚。

……

他起身吹头，叶姝趁水还热着，把脚伸进去。

“哎呦！操！你不嫌烫？”

江舟一拿着吹风机，转头看他，一脸诧异：“都凉了，还烫？”

叶姝吸着气把脚摁下去。

差不多了，叶姝拿起毛巾擦脚，又顺势抹了把脸……

江舟一长叹一口气。

……

————————-

大年初四，几人去宋枝家拜年，加上方张。

爷爷奶奶守在门前，洋溢着笑纹给孩子们派红包。

“拿着拿着！必须拿着！爷爷奶奶的退休金又用不完！”

大家被“强塞”了红包，一脸无奈的喜庆。

爷爷打量一番方张，没挑出错来，吹鼻子瞪眼的。

奶奶把爷爷扯开，拉着方张嘘寒问暖。

白一鸣吹吧口哨：“奶奶，这包你满意啊！方张是咱们学校有名的大学霸呢！”

一脸腼腆的方张把书包里的一盒碧螺春拿出来：“奶奶好！爷爷好！这是家里的茶叶，我们家也没人喝茶，宋枝之前跟我提过奶奶爱喝茶，我想着就带来了，我帮你们放冰箱里！”

廖棣捧着腮帮在沙发上噘着嘴，大翻白眼。

叶姝和江舟一在一旁啧啧奇谈，叶姝侧头对江舟一耳语：“世道要变了。”

奶奶笑他客气，拉着他问小辈话。

……

宋枝扶额，把大家拉到饭桌上。

爷爷给大家盛饭，不经意问道：“方张和宋枝出去都到哪里玩啊？”

方张起身帮他端碗：“我参加了数学竞赛，需要看资料，这些天我们都在图书馆里。”

“嗯，这样啊。”

叶姝看着廖棣五官乱飞，憋笑。侧眼看到江舟一也在翅根的遮掩下勾唇。

白一鸣瞪着旺仔眼看着身旁的五官，不明所以：“猴，你抽啦？”

廖棣一个胳膊肘下去，白一鸣立即噤声。

午饭很热闹，只能说，学霸果然都不会死读书。

宋枝靠在门边盯着方张洗手，又把人家盯得脸红。

方张沾着水珠的手绞着袖口，红唇水润：“枝枝，我是话多了吗？”

宋枝眯起眼睛保持目光，等他袖口都要绞翻了，才立直身收回目光，转身准备回客厅：“没有，就是发现你跟我想得有些不一样。”

他突然拽住她的袖口，断断续续憋出话来：“那，你是不是，不喜欢？”

宋枝杏眼微弯：“没有啊，我挺喜欢你的。”

方张默默松开手，背在身后：“我记住了。”

宋枝挑眉：“你记住什么？”

方张抿唇：“你喜欢我。”

……

与此同时，在两人视线盲区，拐角处从上往下叠了四个头，江舟一面无表情，叶姝扬着眉一脸看戏，白一鸣瞪着眼暗自啧声，最底下那张嘴扭曲的脑袋，咬着牙咯吱作响……

寒假这个小东西，短得离谱，让人咬牙切齿的不争气。

江舟一时常去叶姝家，两人坐在地上拼乐高；

叶姝也有时会去江舟一家蹭饭，厚着脸皮点鸭翅；

宋枝是被人拽着在图书馆里泡过去的；

廖棣被方张激得稳坐寒假大卷姐的皇位，钉在桌前刷物理；

白一鸣跟他的兄弟们夜以继日地开黑。

都是好样儿的！

叶姝挠头，姊子们，这算把握有度吗？

好像有点过了【害怕】

不知道啊，老师没教啊！

好样儿的！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