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这几天,白榆算是看出来了,只要他在办公室,那方近就不会在。
晚上是高二五班的数学晚自习,方近拿着卷子大步走进班里。五班与三班相比,基础较弱些,这次的摸底考试不及格的大有人在。
不同的班级,方近教学方式不同。比如五班,他对摸底成绩的底线比三班要低些。点了几个人敲打后,便开始讲课。可没想到的是。这次他刚准备讲,白榆就拿着红色板凳从后门施施然进来了。
“.....”
底下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紧接着便是一场小轰动。学校来了个混血美术帅哥的消息已经在全校传开了。
方近忍着眼里的厌恶,敲了敲黑板:“别看了,难道还指望上节美术课吗?”
“可以吗?方老师?”话音刚落,几个胆儿大的学生开始起哄。
“方老师真的吗?”
“谢谢方老师!”
......
听着下面的七嘴八舌,方近这才发现给自己挖了个坑。而害他挖坑的罪魁祸首还在后面偷笑。学生问完方近,又去问后面的白榆,白榆耸耸肩,一副我无所谓的样子。
“方老师可以我就可以,毕竟....”
白榆话说一半,意味不明地看向方近,方近心一惊,想到他应该不会在课堂上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但又对他疯批的本质不信任。瞧见讲台上的人脸都被吓白了,白榆扯出一个得意的笑:
“毕竟方老师是我的带教师父,师父的话,我一定听”
男朋友的话,我一定听。
后面半句白榆故意说的很重,方近听出他的偷梁换柱,脸色更加不好。但在课堂,他又不能撕破脸。但被他这么一搅和,心里七上八下,已经没什么心情上课了。索性自暴自弃将手里的卷子往电脑柜上一扔,揶揄道:
“白老师?众望所归,来吧!”
白榆笑笑,站起来:“多谢方老师给的实践机会,我会好好把握的”
话音一落,地下的掌声络绎不绝,方近有些不爽,教了他们两年,还比不上一个新来的。他本想直接回办公室的,但又想到白榆是第一次上课,纵使再怎么讨厌那个人,职业素养告诉他,就算不是为了白榆,他还是要对学生负责。于是,在众人的欢呼中,方近和白榆互换位置。
白榆走上讲台,扫了眼下面,而后视线停留在后面坐在红板凳上的方近。他翘着二郎腿,低头看手机。
“今天不知道会有机会上台讲课,也没准备教案,那我就...随意发挥了啊!”
白榆看到面前方近留下的数学卷子,上面有用红笔做题的痕迹,跟他这个人一样,笔迹清秀的同时隐带着锋利。
“随便”
“没问题,我们相信你”
“可以,上什么都行”只要不是数学课。
底下的学生七嘴八舌,听到那句‘上什么都行’,方近抬起头,眯着眼准确无误地锁定了那个学生。白榆余光瞄到方近那个像躲在暗处瞄准猎物的狐狸一样的动作,嘴角微不可察的扬起一个弧度。
白榆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徒手画了一个建筑物的线稿。最后一笔落,教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倒吸声。
在没有借助尺子的情况下,每一个线条都十分笔直,线与线连接成的平面,不论从那个角度来看都十分精准,轮廓、细节、阴影都无可挑剔。
“卧槽!牛逼!”
“神啊!比方草的徒手画圆还厉害!”
“白老师,太帅了,怎么做到的?”
......
对于这种反应,白榆早已预料到,面上波澜不惊,但在看到后面方近眼里的一丝丝诧异后,还是一不小心喜形于色。
对于数学老师来说,如何画好一个几何图是一项基本课程,当然这种能力自然跟学艺术的人没得比。但看到白榆徒手,没有借助任何绘图工具画出来的线稿,方近还是小小震惊了下。
虽然只是来自专业上的震惊,对于白榆这个人,他还是抱有厌恶。
“多练就行”白榆如实道,“好了,有没有人告诉我这个线稿我画的是什么?”说完,下面的学生各个观察起来。显然画的不是什么有名的东西,不然一看就能看出来。
“白宫?”一个学生举手道。
白榆摇摇头:“不对”
“水立方”
“水立方?这一看就不是!”不等白榆说话,其他学生纷纷说道。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调动起来,不少学生猜不出来开始七嘴八舌地问问题,比如是个哪个国家的,谁设计的等等。白榆回答的很模糊,只是说:
“中国的,至于是谁设计的?这我还真不知道!”
话一出,不少学生呛他:“白老师,专业知识不够扎实啊,连谁设计的都不知道。”面对专业质疑,白榆只是淡淡地笑。
“方老师,你要不也猜猜?”白榆望向后面的方近,被突然点名,方近下意识的按了下home键,将百度识图页面关掉,将脸上的猝不及防藏的很好。
“你应该能猜出来”白榆继续道。
我能猜出来?方近皱着眉,心想白榆是不是又在捉弄他,于是自己打量起那副线稿,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觉得很熟悉。
底下讨论的热火朝天,白榆见时间差不多了,维持秩序:“好了,那我来公布答案了”
说着,拿起黑板擦在线稿上擦了几条线,等转过身,将擦完后的图展现出来的时候,底下一大片哀嚎,甚至不少学生开始声讨他。
“白老师你逗我们呢?这谁能猜出来啊!”
“牛,白老师,你牛逼,我服了”
“不是说好上美术课的吗?白老师你不讲信用啊!小心中午食堂抢不到饭”
......
抢不到饭?白榆轻笑了几声,双手撑在电脑柜上,身体微微前倾。
“谢谢你的诅咒,但我觉得应该不会”白榆道,而后直起身:“好了,接下来就将课堂还给我们的方老师了,方老师?”
方近回过神,看着前面笑的灿烂正看向他的白榆。几秒后,缓缓起身,来到讲台上,盯着那副线稿擦完后呈现了几何图。
难怪说他应该能猜出来....
美术课又变成了数学课,底下的学生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蔫了。方近扫了眼下面,拍了拍黑板,拿起卷子:“那就我们就先讲17题”
下课铃一响,方近原本想将最后一个小题讲完再下课,但看到不少学生神色疲倦,打着哈欠,索性放下卷子,喊了声下课。收拾完东西,方近在路过后门的时候,瞧见白榆拎着红板凳正等着他。
怎么把他给忘了!
方近当做没看到,闷头往前走,白榆追上去,等走到没学生的地方的时候,凑上去,轻声道:“你在躲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方近加快脚步,本以为回到办公室会得救,但没想到张老师已经下班了,眼下无异于将自己置于一个‘死地’。
白榆看出他的打算,见他落空,面上浮起笑,进门的同时用脚将门关上。
“你要干什么?”方近一惊,手摸到一根笔。
“冷”白榆笑道。
冷?方近抬头看了眼门上的空调,26度。
“回家了?”见他往包里装书,白榆凑过去,靠着他的办公桌。等人收拾完,都没得到一个回复,乃至一个眼神。
第二节晚自习预备铃响起,白榆拦住背着包要往外走的方近。
“方老师,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儿?”白榆双手抱胸,薄唇微抿,假以暇地看着他。方近看他,不明白。
见他真没想起,白榆像是妥协似地轻叹了一口气,对着他伸出手:“手机,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让方近眉眼冷了几分,盯着面前的人,垂着腿侧的手握成拳咯咯作响。这声音在白榆耳里就像是美妙的音乐,他偏了偏头,起唇:
“其实我不仅几何的好,人体...也还画的不错,尤其是....”白榆凑近,“尤其是画方老师”
方近双唇紧抿,因为用力指甲扎进手心里,隐隐作痛。强压住怒火,掏出手机递给他。白榆接过,点开微信,进入到修改备注的界面。
“方老师,劳驾”
方近狠狠得瞪着他,接过,将原本的微信名删掉,刚打出一个白字,头顶传来白榆的声音:“除了我的名字”
想了会儿,方近将白字删掉。
“马克西姆?”对于这个备注,白榆有些意外。
“为什么?”
当着白榆的面点击确认后,方近抬起头,咬着牙吐出两个字:“疯子”说完,抬脚往外走。
“疯子?”
沉默了会儿,白榆突然大笑起来,看着方近的座位,不知道又想到什么,眼角的笑突然凝固,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神情有些苦涩:
“你说的对,我的确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