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学三年级前我妈对我一直很好，可后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不太愿意搭理我了，我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就每次都会主动去讨好她，但她不领情，还觉得我烦。我爸是从我记事起就不怎么回家过，一回家就会给我妈吵架，甚至有时候打起来，我去拦架还被我爸踹了肚子一脚。 ”

时芸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暗骂这什么爹。

“我妈当时心疼坏了，去厨房拿了刀就要跟他拼死拼活的，家里就我一个独生女，也没老人，我就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看着他们打，等他们打完了我妈带着我去医院检查，她那时候头发乱的很，但也没收拾，她身上是淤青，嘴角肿着，出门去我还看到我爸手里的一把头发，胳膊上有一道很深的口子，是用刀划的。”

时芸皱了皱眉。

“之后四年级开始我妈直接摊牌了，她也变得不经常回家，我没有手机，联系不上她，回来也是不理我，家里常常是我一个，我也逐渐习惯，对他们不再期待。我觉得我妈讨厌我了，因为只要她一生气就拿我撒气，打我，骂我，说我是败家子，没用的东西。我被我妈洗脑，那时候成绩一下子就跌下去了，我学不进去，明明很简单，可是每次都会分身，我的脾气变得暴躁，跟我妈顶嘴，我爸要是在家的时候也骂我，我特别憋屈的时候也会顶嘴，然后顶完再被他们打一顿，我后来不跟他们说话了，不说话就不会被他们认为顶嘴了，也不会打我了。”她嗓音里带了几分哭腔。

时芸张了张嘴，两秒后又闭上。

“有一次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爸我妈吵架，我爸把我妈打了一顿后摔门走了，我妈哭了一会儿，我没去安慰她，就算去了她也会打我出气。我本来是在我屋里写作业的，我妈突然闯进来把我拽到厨房，厨房还做着饭锅里是油，她就扯着我的头发把我头抬起来，然后把我按到墙上，用手使劲捏着我的脸，另一只手舀了一勺热油，往我嘴里灌。”

时芸呼吸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温暖。

“她那眼神，就跟打她的人是我一样。我的嘴里被烫了好几个泡，舌头不能碰东西，咽和食道都被灼伤了，那段时间我住在医院，照顾我的只有护士，我吃不下去饭，也咽不下去东西，一个月廋了十几斤，两个月下来一眼望去就跟个骷髅架子一样。”

“再然后就是我妈基本就不回来了，一年见不着她几面，我爸好歹还给我找了个全托辅导班上。初一我不知道基本不回来的我爸是怎么发现我妈出轨的，连我都没发现，他直接把我妈用刀砍死了，那个男的也被砍了好几刀，不过没死，我爸被判了死刑。”

“其实到他们死我才知道，我妈不回家是因为出了轨，讨厌我是因为那个男的说想跟他在一起就不能有我，我爸经常不回来，是因为在外面打牌，房子被他抵押出去他不敢回来，怕碰到要债的人。”

“我还以为是我贱呢。”温暖嗤笑一声，“跟我妈搞一块儿的那个男的赔了几千块钱，我出来租了那个小破房子，一个人住到现在。”

时芸起身抱了抱她，“不用忍着。”她哑着音说。

温暖也环住她，笑了一下，带着哭腔说：“你怎么还哭了？”

“我心疼……”时芸哭了出来。

心疼什么？为什么要心疼？我这么重要吗？

温暖想着，眼泪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活在破破烂烂里，路过的人都会看一眼她，可能会有一两秒心疼，但是没人帮她，也没人帮的了她，她曾经想过逃离这堆破烂，但是刚起身才发现，脚上有着斑驳的铁链子锁着，她走不掉。她不知道这枷锁是什么时候拷上她的，可能是三四年级的时候，也可能是被班里孤立的时候。

初一她的枷锁被解开了，那人告诉她说你自由了，她开心了几秒，然后就发现她的脖子上还有一道枷锁，这枷锁是摘不掉的，但周围的垃圾没了，她不会因为那些垃圾而痛苦了，但她也不能在垃圾堆里找糖了。她没家人了，贫穷死死囚禁着她，让她无处可去。

久而久之，她习惯了，习惯了枯燥无味的生活，习惯了动不动就流眼泪，习惯了自言自语，习惯了独自在贫穷的限制里挣扎。可是忽然，有一束光出现了，那束光照在她身上，久久没有离去，她想抓住那束光，让这束光存在的久一点，再多照亮她一点，多让她冰冷的身体温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