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玛莉松开了经理，退后几步，脑子一片空白。

经理被吓得腿软，这下好不容易能松口气，眼睛瞥向乔玛莉，却看到她衣服上有些干涸的红色痕迹，再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本稍平缓的面色瞬间变白。

“乔玛莉，我都告诉你了，我还有事……”他声音有些不能控制地发抖，两手在背后摸着墙慢慢挪动脚步，眼睛紧盯着乔玛莉，好像生怕她再发作。

看乔玛莉没有理他，他加快脚步，逃一般地跑了出去。

乔玛莉没心思管他，她抬手捂住眼睛，陷在暂时的黑暗里。

她感觉到一股无力，一股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无力。

这时手机铃声又响起，可她没有力气去接。

无论是谁，她现在没有办法对他组织语言。

她任由铃声响，响了几下后就没了声音。

她暗暗松口气，可下一秒铃声又响了起来。

乔玛莉身体一僵，慢慢放下手。

她心里隐约有点感觉。

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

果然是路易。

按下接听，手机那头传来路易照常的声音。

“玛莉，你刚刚打我电话？”

乔玛莉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哑了，半天说不出话。

“玛莉你怎么不说话？发生什么了吗？”

她听着对面路易关切的声音，感觉有点作呕。

“为什么？”

“怎么了？玛莉你听起来不太对劲。”

“为什么害人？”她努力找回声音，可嗓子沙哑得不行，就好像被刀片割破了一样。

路易沉默了。

沉默过后他开始哈哈大笑。

他没有解释，乔玛莉本还侥幸，可听到他的笑，心凉到了底。

虽然只认识他几个月，但想到平常模样的他全是伪装，她还是控制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可惜了。”路易笑了一会才停下，他轻轻叹了口气，“玛莉，装作不知道不好吗？”

他叫她名字的声音，和苔丝遇害那天，她在过道听到的重合起来。

“你在哪里？”乔玛莉想到苔丝和佐伊，捏紧了拳头。

她恨不得现在就找到路易杀了他。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但你迟早会理解我的。”

“你看，我明明用了嵩草药水，你却总能看到我。玛莉，你太特别了，你和我是同类人。”

“本来我想让你当7号的，可我真的太喜欢你了，我舍不得。你要知道玛莉，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就算没有得到乔玛莉的半点回应，他还是自顾自说了一通。

乔玛莉听他胡言乱语更加暴躁，“我问你t m在哪？”

路易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乔玛莉会突然发飙。

他没有恼火，反倒更加欣喜，“玛莉，你不要生气。科奈街15号，我就在这等你。”

科奈街离会所很近，只有步行十分钟的距离。

乔玛莉挂了电话，冲出了会所。

—————————

奇奥很快来到现场。

他嘴上破皮处已经凝固，即使有胡子遮挡，还是显出点暗红色。

“你嘴怎么了？”杰克正套着手套，看他来得仓促，关心地问。

“没什么，发现什么异常吗？”

杰克瞥了他一眼，叹气带他进入洗手间。

佐伊被放置在洗手间的一个隔间马桶上，浑身干瘪，皮肤青中发白，和苔丝的死状极为相似。

“如你所见，和上一位一模一样。”

杰克是验尸官，这几个月来的谋杀案尸体，都由他来检验。

“凶手真的很狡猾，三个月了，我始终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奇奥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字。

杰克点头，继续说，“能如此利索地放干全身血液，还将尸体完美地搬来搬去，却没留下任何指纹和痕迹，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一个人绝对无法完成。”

奇奥蹲下身静静听着，伸手去看佐伊的手心。

“哎，请你严谨一点，带好手套。”杰克来不及阻止他。

奇奥已经抬起她的手，细细看了几眼。

他平静地评价了一句，“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杰克被他答非所问困惑到了。

奇奥放下手，回答道：“上一个手心有字。”

“啊，你说手心的G啊。”杰克明白他在说什么了，“这个我也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G又代表了什么？”

奇奥看着佐伊发白的眼睛，没有回答。

杰克也知道得不到答案，他只是太疑惑了，

“警官！”经理慌张地跑上来，声音发虚。

他满头大汗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雅观，几个警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几下把他按住，怕他破坏了现场。

“凶手！我知道谁是凶手！”

杰克看着他狼狈样子，嫌弃地后退，“这人是谁？”

“乔玛莉，乔玛莉是凶手啊！警官你信我，刚刚我看到她了，她身上有血！”经理开始大喊大叫，手舞足蹈挣扎着，像疯了一样。

杰克迷茫，“乔玛莉又是谁？好熟悉的名字。”

“还有路易，对路易！她在找路易，那一定是她的同伙！”经理看众人没反应，把刚刚听到的全部抖了出来。

奇奥终于有了反应，他站了起来，看向经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按倒在地的经理，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谁是路易？”

---------------------

乔玛莉照着路易给的地址，来到了一幢洋房前。

她只用了三分钟就到了，跑得非常喘。

撑着膝盖缓了一会，才有力气抬头看这处地方。

洋房前的铁门处爬满了黄色月季，里面房子墙壁刷的柔和的贝壳白，草坪修剪得极为整齐，谁看都会觉得个温馨的地方。

乔玛莉也这么觉得，如果往日里她一定会好好欣赏，连带着想象自己有这样一栋房子该有多好。

可她现在无心欣赏，她急着找到路易。

她两手推开铁门，来到洋房门前，狠狠拍了门。

“路易！”她大叫。

房内紧紧拉着窗帘，根本看不出是否有人在。

她继续大力地拍，门却被她拍开了一道缝。

乔玛莉一愣，再推了推，门彻底开了。

原来门只是虚掩着，没有关。

里头黑黝黝的，和外面温暖色调的模样截然相反。

她并不怕这样的黑暗，相反她那一半的吸血鬼血缘，让她能很清晰地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看看这是谁？”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乔玛莉皱眉，她认出这声音的主人。

“拉法尔？怎么是你？”

屋子东侧老虎椅上坐着一个人。

“玛莉，怎么这个时候来？”拉法尔坐在椅子上，侧着头看她，手上拿着杯红色的不明液体，“白天可是我的睡眠时间。”

他说着睡觉，可脸上看不出一点疲倦，更不像要睡觉的样子。

乔玛莉突然想起奇奥的说的话——“拉法尔不是好人。”

她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她现在只有一个猜测。

她当即问了出口，咬牙切齿地，“你和路易是一伙的？”

“路易，你给我出来！”不等拉法尔说什么，乔玛莉在房子里到处翻找，试图找到路易。

拉法尔歪头看她不停地来回走动，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玛莉，这是怎么了？”

乔玛莉找了一圈，把房子里的角落都看遍了，也没有看到路易。

“别给我装傻。那个杀人犯吸血鬼，你把他藏哪了？”她回到拉法尔面前，揪住他的衣领。

她的动作太大，导致他杯中的液体也晃动起来。

“玛莉小姐，一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粗俗？”拉法尔笑了，仍由她动作，“冷静一下，告诉我我能帮你什么？”

“放你t m屁的冷静！你帮杀人犯你有没有人性？”乔玛莉从失血后就有些情绪失控，她又忍不住说脏话。

拉法尔挑眉，表情活像看到小白兔吃人。

“玛莉，我从来不认识什么路易，更不会包庇一个杀人犯。”他凑近了她的嘴唇，轻轻吸了口气，“你总是不信我，我太伤心了。”

“况且猎人都抓不到的吸血鬼。”拉法尔看着她贴近的嘴，有些漫不经心地舔了舔自己的唇，“你说，就算我认识他，我怎么知道他在哪？”

乔玛莉没有说话。

她并不是被拉法尔说服，而是之前奇奥的那点血已经不够她继续维持体面了。

她微微垂眼，眼睫毛也抖动着，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又来了……

乔玛莉松了松手，那种浑身颤栗的感觉又来了。

无论是面前的拉法尔，还是她自己，甚至远在屋外几英里所有人身上的血，她都听到了血在血管流动的声音。

拉法尔看她这副样子，微微叹气。

同为吸血鬼，他马上看穿了她为什么这样。

“我的小可怜，你多久没进食了？”他举起手上杯子，想要凑到她嘴边。

乔玛莉自然闻到了他杯子里新鲜血液的味道，可她皱眉，然后一巴掌拍掉他手里的杯子。

杯子落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红色也溢出来，染在地板上，黑暗中更显诡异。

血的味道随着这动作弥漫开来，炸得乔玛莉闭上了眼。

拉法尔没有去看碎在地上的玻璃片，而是依旧盯着她。

“离我……远点……”她感受到他的目光，只能用最后的意志力挤出几个字。

拉法尔眨着眼，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听她的。

乔玛莉苦笑，她确实快要濒临失态了。

偏偏拉法尔继续火上浇油，刻意将脖颈露得更明显靠近，他对着她耳边轻声道：“玛莉，想做什么就做。”

乔玛莉真是恼火他的故意，可嘴角的尖牙在他说完后，怎么也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她张了嘴，朝着他的脖子一点点靠近。

越靠越近，直到她的牙碰上了他的皮肤。

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两点红色血珠马上露了出来。

拉法尔本就白得过分，这一小点的血色好像雪中红梅，格外扎眼。

他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很喜欢她这样的触碰。

乔玛莉碰到血的瞬间，眼底彻底染上血色，她稍微抬起头，张大嘴准备大口咬下去。

“拉法尔。”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

乔玛莉僵住。

咬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连带着脑子也都清爽了几分。

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不用转头看，她也知道来人是谁。

是奇奥。

拉法尔仍旧保持侧着头的姿势，脸上莫名染着一片潮红，斜睨着眼略过乔玛莉看向奇奥。

乔玛莉知道她现在姿势不雅观，绷着脸舔了舔嘴，站起身。

转过头，奇奥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

说是面无表情，只不过是他的大胡子又一次遮住了大部分脸而已。

旁人其实无法看清，但乔玛莉却从他眼神和血管里感觉到了他的几分没有显露出来的愤怒。

他身影高大，即便在黑暗里站着也很显眼。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但看他眼神，一定是看到了自己趴在拉法尔身上咬脖子的样子。

他叫了拉法尔一声后就没有再出声，拉法尔也没有回应。

乔玛莉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气氛倒是有些诡异。

拉法尔坐着，奇奥站着。

他们眼神对视，乔玛莉站在中间只觉得身边莫名压了两座大山。

明明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却感到无形的硝烟。

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奇奥打破了这僵局。

“喂食人类鲜血，这违反了协会法则。”他开口。

他好似当乔玛莉不存在，只紧紧盯着拉法尔。

话里冰冷，和拉法尔很不对付。

乔玛莉不听声音还好，一听到声音，她的头和眼又开始隐隐作痛，连带着脖颈上的筋也跟着突突跳。

“协会？”拉法尔哈哈笑了出来，歪着头笑得胸口衣领不停抖动，“你真是古板，长老们都死了多久了？”

“而且……”他眼神瞥向乔玛莉，“严格来说，我并不违法。”

乔玛莉心中一紧，她知道拉法尔的意思。

如果按照奇奥说的喂食人类鲜血是违反所谓的协会法则，那她其实并不算人类，所以更算不上违法。

“你知道的……”他没有停下，继续说着，“我们的玛莉其实，呵呵……”

“拉法尔！”乔玛莉大声制止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凝聚到一起，带起无形的一股力，直冲向四周。

“哗啦”几声，周围的窗户在她这声喊叫中全部碎裂。

连带着窗帘也被卷起，不再遮光。

几缕阳光迫不及待照进屋内。

除了乔玛莉，拉法尔和奇奥站的位置都被阳光照亮了。

她虽然仍旧站在阴影里，却还是被突然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

拉法尔来不及反应，甚至来不及站起躲到避光处，眼看着阳光照在自己身上。

他瞪大了眼，已经预料到即将发生的痛苦。

那种皮肉灼烧，痛到骨子里的感觉，他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可是下一秒，安然无事。

他难以置信地抬手，把手臂彻底暴露在那缕阳光下。

没有冒烟，没有痛感。

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着拉法尔脸上渐渐显露出的狂喜，又看向奇奥，看到他眼里露出的探究之色，乔玛莉脸顿时变白。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这回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