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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豪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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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国缘一放下笔,轻掸了掸纸,随后卷起放进乌鸦爪上的竹筒。

去吧。

他说道。

看着黑色大鸟渐渐消失在屋檐外,他拿起刀,若无其事地打开门,明晃晃的太阳下,围成一圈,谈得热火朝天的战友们,一看到他,转眼间陷入沉默。寂静中只是弥漫着微弱的鸟鸣与风声,整个院子似乎变得空无一人了。缘一像往常那样微微躬身,向诸位道别。

只是,这回将是最后一次以鬼杀队的身份说再见了,从此之后他将背负兄长的罪孽,用一生的颠沛流离为其赎罪。

再会。他无声低喃。

抬起头后,所有人都微微转开脸,世界仿佛被解构成透明的线条,一条向着外面的道路清晰的凸显出来,未来空无一人。

缘一向前走,背后传来细细簌簌的动静。他跨出鬼杀队总府的大门,冥冥中有什么引着他回头去看。

他转过身。所有人都离开了,什么也没有。

缘一望向天空,铅灰色是下雨的前兆,他不禁陷入恍惚。为什么身前身后都一无所有?就连自己的存在也模糊了,什么都无法实现,什么都无法守护。

接下来要去哪里,他还可以去哪里?莫非只有流浪?

继国缘一脑海中盘旋着这些问题,身体无意识地向着某个方位前进,并没有目的地。

这令他回忆起孩童时期一段相似的经历。

为了让兄长成为家主,十岁的缘一遵守诺言离开家,母亲死前并未交代那座他应该去的寺庙在哪里。于是漆黑无声的夜里,他推开继国府沉重的大门,沿着朱雀大道一路走出京城。

随后站在荒原上闭上双眼,用皮肤感受空气的流动,仅仅跟随着风的方向前进。那时候是秋天,风吹向海岸线,缘一流浪着,最终被大海拦住了道路。他搭上一艘小舟,老翁撑船,在暴雨前夕深蓝色的天幕下,缓缓漂荡到一座离岛。

他跳下船,回身想要对那老翁道别,却看到小舟已经摇摇晃晃地返程了。他想,难道这是渡过黄泉的船吗?老翁如同幽魂般沉默又重复着撑船的动作,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往后无数日子里他都会回想起来,并感到自己的生活与此并无区别。

或许我就是一具幽灵。他想。普通孩子看不到那全然透明的世界。

缘一感到世间一切都与自己断开连结,他是游离在所有之外的一缕残魂,能够看出所有伪装,随后如空气般穿透每一扇门每一面墙。世界之大,大到深不见底的黑暗,心神之广,广到无边无际的空白。

登岛后他无处可去,在海岸线徘徊着,看着海水涨潮,裹挟着水藻与沙子冲上脚背。冰凉的触感,天空是万籁寂静的深蓝色。他迷蒙间似乎听到有孩子的歌声。那歌声越来越近,他抬起头。

在伊邪那美死去那天,据说人间的天空也是此般茫茫,一切生灵笼罩着宁静的蓝色中,等待着末日降临。

一个女孩牵着母亲的手,边走边摇着手,口中唱着含糊而音调歪斜的童谣。母亲用布巾将头发裹起来,穿着露出手脚的短打,而人旁若无人地漫步在沙滩上。她们笑着,蹦跳着踩过海水。

缘一定定地凝视着她们,仿佛望见了过去与自己的母亲一同生活的日子。

他的身体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好似一只手伸进腹腔,狠狠攥住,然后打乱了所有内脏的摆放位置。

缘一低头看,一切都没变。那为什么这样难受?

后来他才明白,这种感觉叫做悲伤。

那二人来到他面前,母亲平静地看着孤独出走的缘一,女孩紧紧握着母亲的衣袖,用两只亮而冷的黑眼睛注视着他。

片刻后,潮声涌动。

如果没地方去,就来我们家吧。母亲露出浅浅的微笑,他记得这位妇人的两颊有小小的涡,眉毛很细。

女孩拉住他的手,潮湿而柔软,无论与兄长大人还是母亲都不同。

走吧。她说。我们正好要回去吃饭了。

狭窄的房间,裱糊在粗梁上的棚顶被烟熏得漆黑,地上铺的草席子已经陈旧发红。妙莲坐在炉边用棍子拨动炭火,母亲从天花板的吊钩上摘下铁壶,沏上味道发涩的茶水。门被风拍得阵阵作响,屋里很温暖,海水的盐味从墙壁四角漫上来。很快,米饭的香味缓缓随着蒸汽飘散出来。

缘一觉得很饿,他接过缺了角的粗瓷碗,里面盛着撒了芝麻与薄油的米饭。他一声不吭地吃,随后渐渐尝到了湿润的微咸味道。他抬起脸,妙莲用袖子揩他的脸颊,很用力。

谢谢。他忽然说。

母亲惊讶地笑了一声。还以为你是小哑巴。

妙莲笑得两只眼睛眯成缝。好吃吗?妈妈煮的饭最好吃了。

缘一点头,随后拼命用筷子往嘴里扫米饭。

谢谢。他再次于心底说道。

妙莲长大一点后就跟着其他岛民的孩子去捡贝壳。一群少年少女跳进水里,憋着气一下子潜到浅海的最底部。妙莲说她其实很害怕,晚上做梦梦见第二天要去海里,就会被失重的感觉吓醒。

缘一问她为什么?

妙莲的手指转了几圈,说:据说淹死的感觉特别不好。

他歪头:那你淹死过吗?

妙莲喊着才没有,疯笑起来,扑上来挠他的腰和腋下。缘一什么感觉也没有,躺在榻榻米上像个布娃娃任由她捉弄。

屋子里总是有炭火的气息,米饭的香味,妙莲身上咸咸的海水味道。时间一久,他甚至淡忘了海岛外的世界。如同重新回到生命之原初的那一枚蛋,一切都那么静谧而惬意。

恍然回过神来,缘一发现自己竟站在罗城门下。

原来已经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穿梭在雨幕中,水帘之外的世界仿佛一幅缓慢展开的模糊画卷,墨迹全被淋湿。雨水拼命浇灌他的面孔,寒意无孔不入,身上的衣衫沉重地压着肩膀,他走得犹如身负千斤重。

他想起数日前发出的那封信。妙莲曾告诉他:缘一,你说谎的时候表情很奇怪哦。

他确实撒谎了。兄长严胜并没有死。他自愿舍弃了人类的身份,投入了鬼的阵营。缘一并不明白他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或许他将用余生来理解。

妙莲绝不能知道这件事。这是他看到主公宅邸鲜血满地时的第一个反应。随后他想道:兄长大人,你去哪了?

他甚至没有对严胜产生愤怒,只是深沉的愧疚与怜悯。究竟是有多么不甘才选择堕入地狱?兄长大人,您内心有我们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痛苦吗?

但他并未来得及问出口。

兄弟二人一同猎鬼的日子如同浸泡在水中的纸,摇曳泛黄,一戳即破。或许美好的事物总是这样脆弱不堪,世上总有人愿意为此战斗终生。然而缘一没有做到,他从不怨恨别人,只是感到自身的无力,如蜉蝣撼大树,在天地编织的命运面前那么的渺小。

很快,鬼杀队的战友们要求缘一切腹自尽以赎罪。前任主公的十岁儿子轻轻抬起手暂停了一切杂音,阻止队员们的争论。

这并非缘一的错。

那孩子如此说道。

他记得小主公清澈而平静的双眼,仿佛继承了之前无数祖先的记忆,有着超越年龄的智慧与镇定。小主公甚至没有表现出悲伤,只是让缘一尽快离开。

那孩子说:日柱大人,人世险恶,务必小心。

他在多日的流浪中渐渐明白,小主公所说的并非恶鬼,而是所有因欲望而燃烧的人心。

此刻,大雨遮天蔽日。

就这样沿着一条熟悉却又那么陌生的道路向前走,缘一来到了曾经的家。继国府檐下两个黑色的灯笼早已熄灭了,在狂风暴雨中摇曳着发出哀嚎。

他站在黑暗的雨夜里感到摇摇欲坠,脚下的土地变成深渊前的栈道。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跌落进黄泉。

他敲响大门,心底有个声音隐隐出声。这是你报答一切的时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错失,你将失去所有人,你什么都无法守护。

忽然,门被推开了。

大雨瓢泼,雪白的闪雷劈过漆黑的夜空,瞬间照亮了妙莲惊惶失神的脸。

她变化了很多,让人消瘦到此等程度或许只需要一个夏天罢了。

雨一瞬间淋湿了她,妙莲仿佛看到幻觉般伸出双手,触摸缘一湿润而冰冷的脸颊。

缘一深红色的卷曲长发湿淋淋的粘在脸上,静静向她展露出微笑,一如曾经在那片被蓝色笼罩的、潮声不停的海岸。

“……跟我走吧。”

妙莲颤抖起来,双眼倏地涌上一层水。

“如果你不想留在这里,又无处可去,就跟我走吧。”

他呼唤着妙莲的名字,握住她湿透冰冷的手,雨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

仿佛一万年那么久,又仿佛只用了一秒钟,缘一感到掌心传来极其用力地回握,妙莲犹如抓住了沼泽上地一根浮木,紧紧地攥住他,散发出一种极深的绝望。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命运早已编织成如此的乱线,而一片混沌的尽头他们终将重逢。

好耶

第9章 豪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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