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的卫兵忽然从石柱群后面冒出来，发现了我。
我抬头，倏地愣在原地，这长发……是谁的？难道——是时间又跳转了？
我刚刚也就忙活了一会身上物件的时间，这天色都已经变成傍晚时分的模样了。
远方的小小渔船在日落的余晖中，有着渔夫在收网的剪影，飞鸟往树那隐去，似乎正在群体归巢中，夜晚的风吹得通体寒栗。
我赤足踏上岸，湿漉漉的正长发滴落着水珠，远处卫兵的脚步声迅速靠近，已经停在我跟前了，大有一种剧情要让我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架势……
我快步踏上台阶，重新踏上了童话王国的这片土地，这里的建筑设计和我见过的神庙那边的风格完全不同，连卫兵的服饰都是截然不同的模样，丹麦中世纪末的风格。
当我抬头看向他们后，他们眼眸一亮，忽然结结巴巴了起来，然后看了眼我身后的海浪说：“呃，那个，姑娘，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得抓紧时间了，可别再私自到主人区域待着了。”
他们这神情，该不会是以为我想不开要跳海吧？
“好的，大人们。”我点点头，顺势承认是他们口中的奴隶，以免他们直接把我赶走，然后走向前面那座主建筑。
“是走那边！你怎么走错方向了？”
“啊，好的好的，一时失神了。”趁他们对我的身份存疑，我干笑着朝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穿过一道道的圆柱，进入那座华丽高耸的圆塔。
在另一条侧道，来回穿梭着一群男男女女，他们端着托盘、盘子和杯子，看到我后眼中也流露出了和刚才那两个卫兵一样的亮光，然后是惊讶。
看燕子这些人应该就是在准备舞会的工作人员了，不愧是童话国度，海底陆地都有开不完的舞会派对，不知道这场派对是庆祝什么？
印象中，美人鱼公主虽然成了哑女，可当她在王子的舞会上跳舞后，惊艳了大家，王子就没再把她当普通哑女看待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场舞会？
如果男女主角现在刚好汇合了，我正好想方设法告诉它这个世界的真相，只要王子爱上人鱼公主，她就不会变成泡沫，这个世界也就不会悲剧收场了。
我走上侧道，试图帮一位女仆接过一点高高垒起的酒杯，借此混入这场舞会。
这时，一群蒙着面纱、穿着极少，身姿曼妙的女人经过，难怪我刚才被守卫认为是舞会上的奴隶，原来是因为我刚从海里上来，穿得少，被误以为是这些要准备上场表演的这些女人，而并非认为我是女仆。
面前的女仆看了我一眼，疑惑的说：“天呐，你在和我开玩笑吗？你一个舞女要来帮我端酒杯？这种精细的活你会吗？”
“……”我心想端酒杯居然也是精细的话，我说：“我没来得及换衣服。”
女仆开始狐疑了，“我怎么从没见过你？最近也没有新来一批奴隶啊，你是谁？”
我想起刚才那群蒙着面纱的女人，立刻回答：“因为我总是蒙着面纱。”
她的脚步一直没停，眼中的狐疑并未消散，侧头匆忙的敷衍着我，“先去面包房旁边的库房里把工作服给换上。”
我松了口气，应道：“好的。”
她大概也觉得不会有人愿意假扮奴隶做这些事，也就没再搭理我。
从进来开始我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面包香，此时循着香味应该就能找到她说的面包房了，王宫富丽堂皇的走道里，一路走着，两边有许多门。
一个男性喊住了我，他看起来是个管理者，这个男性我刚才走的时候见过。
当时他与我错身而过，那位女仆主动找上了他说话，看来女仆还是怀疑上我的身份了。
此刻这个管理者问：“你是谁？我们这可没有异域姑娘，啊，你就是王后新找来的奴隶吗？”
我愣了愣，马上应下，承认了这层身份。
他又打量了我几眼，“那一会你一定要好好唱，别辜负了王后给你表现的机会。”
我点点头，心想这是把我当歌女了，我隐隐记得，人鱼公主跳舞的那场舞会就是受到了歌女的刺激。
难道——我成了故事中的那个歌女？
说着，这个管理者就示意我跟着他走。路上，他好像没把我当回事，主动和我说起了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发泄着已知的八卦。
长长的过道上，他喃喃道：“平时也没有专门叫歌女来唱歌，哎，是可怜了那位哑女，长得跟海中花一样娇嫩，看一眼都让人疼惜庇护的面容，可我们尊贵的王子怎么能让被一个哑女给迷住，我们王后也是没有办法才找的你，你要是唱得好，以你的长相，可能王子也会对待那哑女一样对待你。”
这话我听得一知半解，只清楚个事情的眉目，我边走边点头先应下了。
他口中的这个哑女应该就是六公主，这个世界里只有女主角是哑巴……
听他这么称呼六公主，我心里简直不是滋味，在听过她穿透海域的空灵歌声后，我就已经悄然成了她歌声的拥护者。
我从没听过那样穿透身心、引起共鸣的舒适频率，原来那晚离开舞厅前的一首歌，是她在失去嗓音前的最后绝唱。
管理者带我停在了一处热闹的厅堂外，里面食物和人身上的香气隐隐传来。
这里巨大的喷泉源源不断地发出流水声，里面的植物随着水流飘摇，月光正落在喷泉里，好似盛了一泉月露。
送我进去前，他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担忧中带着满意地看着我。
他最后特意叮嘱，“一会你一定要用尽全身力气吸引王子，尤其是当他的注意力放在别的姑娘身上的时候，得让王子知道，像哑女那样的姑娘世界上还有很多，也好让那姑娘知难而退。”
我愣了一下，立刻点点头应下，“好的。”管理者没让我进去，反而打开旁边的一道窄门，让我快进去换好衣服、戴好首饰，越多越好，一定要夺目。
里面摆放着一些丝绸制的衣服首饰和一面大镜子，童话王国的奴隶居然能穿得这么好？
等我穿戴好，镜子前站着一个美艳的姑娘，白色长裙紧贴着身体的曲线，丝绸的质感如纱且泛着光滑，金色和银色的首饰佩戴在发顶、额前、脖颈、手臂，还有束在腰上。
我不禁感叹：这是我吗？
当我从更衣间走出来时，管理者一愣。
王宫的一处华贵的厅堂，这里不再有波光潋滟的海水，而是陆地上无色的空气，当我走进去对着所有人唱歌的刹那，我察觉自己似乎以身入局了，入了这个世界故事里的局。
回忆再次挤出一点，记起这本书里高歌的女奴隶是穿着丝绸的，大概是只有这样才能让高位者更有观感体验，只是故事中这个时候是有男女主角在场才对的，他们此时却不在。
是不是我多想了？
厅堂里，伴随着歌声的热场，我熟悉的那张小脸和王子从正门缓缓走了进来。
本书的男女主角到场了！
我兀自唱着歌没停下，朝他们看去，人鱼六公主的双腿白嫩，走得每一步都丝毫看不出她曾经是人鱼的痕迹。
她走得比在场任何人都优雅轻盈，明明她上岸后走得每一步都会像踩在玻璃渣上一样，痛如刀割。
我问过海巫，既然可以轻易给我假的鱼尾，是不是也可以给六公主无痛换腿？
她嗤笑着回答做加法容易，做减法难，以多变少要经过痛的修剪。
她看到我后，那幸福的笑容突然止住了，惊讶的说不出话。
王子在一旁绅士地扶着她，带她坐在了自己旁边，真好，她梦寐以求的心愿如愿以偿了，王子对她很好。
“给我的孤女上点蜂蜜甜点。”王子对迎上去的男仆说。
我的歌声差点停顿了，孤女，他竟然叫堂堂人鱼族小公主为孤女。
即使早就知道这一称呼将会的存在，可亲耳听到后还是打抱不平，这童话世界里的称呼未免太直接了。
我就在这时刚好唱完了最后一句，大家都在礼貌性的鼓掌欢呼，连王子也热烈的鼓起了掌，目光落在我身上久久没移开。
我的歌声入不了海巫和人鱼族的耳，原来是只在人类世界有受众。
门外角落里那个忠诚管理者满意地笑着看王子黏在我这的目光。
六公主小脸上幸福的笑容陡然变得忧伤，在一个刚失去歌喉不久的人面前表演唱歌，她不受刺激才怪。
王后和那个管理者得逞了，可即使六公主知难而退，又能退去哪？她回不了深海了，这一辈子只能在岸上，如果王子不爱她，她就是死路一条。
不知道王子是不是心有所感，突然转头看了人鱼公主一眼，发现她幸福的表情变得忧伤，他立刻握了握她的手，对她微笑，关切的问：“怎么了？我的孤女。”
又叫她孤女，我走上前，也该让所有人知道了，我要让王宫里所有在背后叫她哑女的人都知道，她不是天生的哑女，她曾经有美丽的歌喉，如果她唱起来，无人能比。
角落里的管理者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他立刻叫住了我，“当心！别走神！那金色地毯是主人们才能踏足的地方。”
我木楞住了，我现在是奴隶的身份，歌曲唱完，我该退场了，可是我有话要说，管理者的目光在警告催促我立刻退场。
人鱼公主这时起身轻快地来到我面前，那张嫩白的小脸带着欣喜，目光中的惊异在询问我。
我知道她想问什么，她在看我双腿时流露出了哀伤，她以为我和她一样每走一步也如刀割，她在疑惑我好不容易换成鱼尾靠近海王，怎么又变成人类上岸来到这里了？
王子顺着她的视线重新端详我，然后惊疑的说道：“对了，你、你好像是那个说认识我的女骗子？孤女，难道这是你认识的人吗？”
见人鱼公主点点头，王子说：“你是孤女的谁？”
我动了动嘴唇，朋友？算不上，如果要硬说是什么关系的话，按照我在海底待的这两天来看，我好像……我应该是……
我想了想，答道：“我是她小妈。”别人穿越书中能和那些家世显赫又帅气的人恋爱，我却成了人鱼公主的小妈……
王子和厅堂的其他人突然就像王宫前那些石柱上立着的逼真人像，全都石化了，尤其是那个催促我退场的管理者，他张大的嘴型能塞下一个拳头。
“我的孤女，这是真的吗？她是你小妈？那你不是个孤女！”
人鱼公主点头，说起来我的确是她亲自选的小妈，关键性的那一束花她给的是我。
海王妃和海王后两者虽然都是海王的妻子意思，可身份不一样，选海王后的话那是后妈，选海王妃是小妈一样的存在。
只是不知道那短暂的欢庆过后，王太后最终定下的海王妃是谁？
“她不仅有我这个小妈，她还……”我决定当着这么多王公大臣的面，把六公主的身世背景说出，我一定要促进她嫁给王子，这样我也能圆满回到我的原生世界了。
可我想说了一会，接下去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我被限制了！那些话我怎么用劲都挤不出来一个字，就像卡在喉咙里上不来，是作者？！
我想说她为了上岸找你，与海巫做了交易，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我想说她是来自大海另一边国度最受宠爱的小公主。
和上次在神庙想对王子说出真正的救命恩人一样被禁言了，可我对海巫却能顺利说出六公主会找她的事情，我思虑着、思虑着，猛然顿悟。
或许这个世界的真相我唯独无法告知故事中的当事人——眼前的男女主角，这就像专门有意给我这种‘意识觉醒者’的障碍，避免觉醒者影响故事情节的终极禁制。
“她还什么？你说下去。”王子说道。
“她还……”我不想放弃，又无法继续接着说下去，遗憾又懊恼的换了个方式从侧面先暗示他，“你们国家有听过海巫的传说吗？她在一片海域中生活，她能把人鱼变成人类，虽然那让人鱼很痛苦，会付出可怕的代价，但是只有那样人鱼才可以到岸上，找到爱的人。”
王子听完，奇怪地看了我和人鱼公主一眼。
王子看着她那张小脸上盈盈闪动着光的眼睛，然后立刻侧头对我说：“许多人第一次来王宫时难免会紧张，没关系的这位夫人，你先休息一下。侍从，给她一个在孤女旁边的座位。”
他以为我突然的结巴是紧张，也似乎以为，人鱼公主那惹人怜爱的目光是替我的语无伦次求情……
好吧，我得找到说出真相的方法才行，我一个配角都能逆天穿越到别的书，打破说出真相的规则也不是不可能，余光处一群鱼贯而入的舞女让我想到了一个新的方法。
王子说才说完，又立刻改口说：“噢不对，我不该叫你孤女，你有小妈，你还有家人对吗？我实在是有千言万语想要问你……”
说到这，王子收住了他的千言万语，脸上满是遗憾，他的遗憾六公主看在眼里，成了哑女的她只能哀伤的静默了。
王子转而问我，“这位夫人，还请你告诉我这位美丽小姐的名字，以后我不能再称她为孤女了。”
这个问题问倒我了，我在记忆里搜寻原著六公主的名字半天，发现我根本回答不上来。
我看了一眼哑然的六公主，本意是称她为六公主，结果那种熟悉的卡壳感又来了，这个世界不许我剧透告密。
我只好说：“她的名字，用你们国家的语言我无法读出来。”
王子遗憾了一瞬，但很快，他脸上被惊喜的光所替代，就像厅堂喷泉水柱外玻璃看到的景色，蓝色的海轻带着白色温柔的浪，他摸了摸旁边的那张小脸，说：“那就用我国家的语言给你一个名字吧。”
他深深注视进那汪蓝色的眼眸里，执起对方的手说：“斯翠尔，以后我就叫你斯翠尔可以吗？这是我们语言里矢车菊的意思，因为你这双眼睛，像海的最深处一样蓝，笑起来的时候，就像王宫花园里阳光下的大片矢车菊，蓝得让我迷醉。”
六公主点点头，笑得幸福明媚。
这一幕，我险些以为他们要亲上了，结果六公主只是跳起了舞，舞姿翩翩，美得不像话，不愧是童话故事中的女主角长相。
一旁王子还抽空问起了我许多斯翠尔的事情，由于我说不出她的家庭情况，显得支支吾吾，王子再次误会我的结巴，他以为是斯翠尔的家人只剩下我了。
“噢，夫人，真得很遗憾你还这么年轻就……我明白，你是她父亲的遗孀，这趟出来找斯翠尔一定找了很久吧？作为平民，为了进王宫应该费了很大的劲吧，幸好举国上下都知道有位美丽的哑女小姐住在我的王宫，不然你可能一生都不知道她被海水冲到了哪里。对于你们的遭遇我很遗憾，以后你也可以在王宫住下陪伴斯翠尔，直到你想离开。”
我：“……”
托斯翠尔的福，舞会派对结束后我吃饱喝足，夜宿在童话世界的王宫里。
远处海浪轻轻拍打海岸的声音，附近的虫鸣声，这个世界不光含氧量高，连住的地方不管是海底王宫，还是现在这陆地王宫都很舒适，床十分舒服，软绵绵的，应该是最上乘的材料织造而成，因为斯翠尔的受宠，我作为她的小妈也得到了和斯翠尔一样的待遇。
大房间、大露台、丝绸被，晚上海风习习吹着床帐，我一个人独自一间房，超出了我上岸时预期中和奴隶们睡一个房间的计划。
当我躺上去时，弧形的落地窗敞开着，露台外暗蓝的夜幕中，月亮出奇的大。
同是书中世界，这个世界的人生活在比我更梦幻的美妙景色里，眼睛看到的很多地方都可以随意定格成一副画。
有些冷，我裹紧了被子，终于有空掏出我的手机了，星辰，你怎么样了？我打开我原生世界的那本书，手机显示已经更新了六章了。
我迫不及待地点开往下看去。
李星辰，他在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