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是六公主要来交换嗓音吗？你一个人类又是怎么知道的？”海巫沙哑的声线抑制不住的兴奋。

“因为我和她是朋友，她告诉我的，我刚刚才见过她，所以我才会出现在海里，这才遇到了你。”

我佯装惆怅，“哎她爱上了一个人，要为了那个人和你做交易。”

为了增加可信度，我谎称道，我也确实试图跟人鱼公主做过朋友，可惜她社交恐惧……

海巫怀疑地盯着我。

好吧，我为自己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鱼女主是几公主而心虚，我只记得她是最小的一位公主，也许是正是六公主、也许是七公主。

迎上她探究的目光，我说：“你别管她是几公主，总之，她是这个海底唱歌最动听的人鱼公主！”

不管怎么说，海巫上钩了，她曾经是唱歌最动听的女巫，她渴望带着一副好嗓子回去见她的爱人。

不管她觉得我说得是真是假，她都会忍不住想要尝试。

她问我：“做什么交易？”

“你已经要走了，现在我是海的巫婆，她来找我交易时我会问她个清楚。”仗着有主角光环，我当着她的面宣示我成为海巫后的主权，我随即一脚踢飞了围绕着我游动的几条肥硕的海蛇，它们绕来绕去的，看得我实在心慌。

如果不能让海巫打消念头，我横竖留在这里对于我来讲如同一死，也不怕被它们反咬一口了。

海巫沙哑的嗓音随即惊叫起来，“我的小鸡！你这个该……”

她想说该死的，可她又突然止住了，“你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普通人类？你居然能踢动它们。”

我说：“作为下一任海巫，我实在不喜欢这类宠物，等你走了，我会把你的宠物全部清扫出去，喂你门口的珊瑚虫。”

癞蛤蟆听了惊恐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喷出紫色水雾的鼻瓣像汽车排气管堵塞了一样，在海巫即将消失的位置抖了抖，最后熄火了。

已经消失到只剩个头的海巫瞧了癞蛤蟆一眼，没有责骂它。

我眼见着海巫的身体再次重新凝聚，尖长的肉色指甲慢慢变回了黑色，最后，她周身的紫色水雾全都消散了，海水又变回原来的颜色。

被我踢飞的两条肥蛇瞬间就笨拙地滑向她，爬上了她的胸脯游走着，我没看错吧，它们的蛇脸居然在可怜巴巴的撒娇，她心疼地摸了摸它们，脸上有怒没发，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好吧，这位六公主的好朋友，这一点你说得很对，六公主的嗓音的确是海底、陆地都绝无仅有的，连我曾经的嗓子也无法与她比拟。”

她把‘六公主的好朋友’这几个字特意加重了，鹰眼中看着我时散发的精光让我不寒而栗。

我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她说：“如果你说得是真得，那么请你转告六公主，我很愿意在此等候她的驾临，我在陆地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动听的嗓音，为了她的嗓音，我会暂时留下来，等我的下一次替身的到来。”

听到此话，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眨眼的天旋地转间，我真得如愿回到了我刚才所站的位置。

海巫也回到了她原本的位置。

可下一瞬，影子闪过，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游得这么快的，顷刻间她就从白骨屋到了我面前，尖利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捏着一只肥大的蛆，我以为她要逼我吃下一种奇怪的东西，幸好她是扔向了那处珊瑚虫的地方。

挣扎的蛆被珊瑚虫蠕动的触手争先抓住，活活被无数的触手勒死吃掉。

她恶狠狠地说：“但是如果你欺骗我，害我错失近两百多年才得到的替身机会，那我，就用你，来喂我院子里的珊瑚虫！”

我抬头看了眼我的主角光环，尽量压下刚才那幕让我产生的恶心感说：“按照原本的发展，她会来找你的，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带我去找她。”如果能因此脱身，还能顺带让她替我找到人鱼公主，那简直就是两全其美。

我心里还有未说出的话是：人鱼公主如果坚持来找你，要用自己的声音换人类的双腿，我绝对会给她拦得死死的！

她看着我眼睛的时候，我差点都要以为她听到了我心里在想什么，她凑近用那尖尖的鹰钩鼻嗅了嗅我，嗤笑说：“你在打什么主意？小姑娘，你是知道点东西，可你绝不会是六公主的朋友。”

我：“……”

“你身上确实有一点淡淡的人鱼皇室留下的气息，我相信你们是见过面，可也只是见过。六公主性情安静，不是随便交友的人。”

她还真说对了……

“也许你说得是真的，六公主会来，可你绝不是因为她告诉你的，你还知道海底有我这样海巫的存在，也知道她是海底唱歌最动听的公主，你可以一脚踢飞我的宠物，你不是个寻常的人类……你从这个世界之外来，你刚才冲我说过，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她的话突然中断，目光幽幽，在我耳边的声音不大，“你，是个意识觉醒的异乡人。”

——意识觉醒！

这四个字如雷贯耳，我惊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知道意识觉醒这种事？难道你也……”

她的鹰眼扫过我，暗沉低哑的声音嗤笑说：“没错，我也是这个世界意识觉醒的人。”

我如遭雷击，我也算熟知这个世界，可从来没想过人鱼公主世界里也有意识觉醒的人，这个人还是海底巫婆。

她说：“自从觉醒后，我决定不再心软，找个替身替代我在这海底深渊的无尽日子，我懂得了利用这个虚假世界中的一切资源，可我唯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未来走向，而你作为一个异乡者，你好像对我所在的这个世界有所了解，你说说吧，后来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我被她一番洞察力话吓得久久难以回过神，下意识的回答了她，“我确实是你这个世界的旁观者，可关于你的信息，我只知道你是跟人鱼公主做交易的巫婆。”

“很好，希望你说得是真的，听起来像是一个注定的发展。”她点点头，突然一连串期待的问我：“那你知道我的拉斯吗？我后来见到他了吗？有机会见到他吗？在我被推入海后，他和他的母亲怎么样了？”

拉斯？拉斯是谁？有这号人物吗？

我翻遍了对海的女儿这本书的印象后，感到抱歉的说：“很遗憾，我没有听说过关于这个人的一切。”

刚才脸上还重现少女光彩的她神色暗淡下来，苦笑着，“原来我和我的拉斯在这个世界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她叹息着说，“虽然不知道你来这个世界是什么目的，但既然我屋子里的宠物们都不乐意靠近你了，我也没必要再留你做我的替身，你可以放轻松些，我不是杀人魔，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曾经我也是个岸上的老好人。”

或许是我激起了她的回忆，她对我倾诉。

原来，她叫丽贝卡，声音变成这样是一群海王信徒干的，她和我一样有着共同的敌人。

她就来自我刚穿越到达的那个村庄，那座神庙是她们当地最大的、唯一的神庙。

那年夏夜，还是少女的她在海边救了一条搁浅的人鱼，上身是美妇，下身是长鱼尾的美人鱼。

美人鱼感谢丽贝卡救下自己，给了她一小管深海之水，跟她说自己是海王后。

那瓶水是她家乡的水，只要倒在家中，就可以和深海连通，成为许愿池，海王和她都能因此听到她的祷告。

丽贝卡说到这时缓缓抬起头，像是透过黑暗的深海竭力望向那片人类繁衍生息的地方。

当时的丽贝卡拿到后就向全村人分享这个好消息了，她并没有打算一个人独享，她把深海之水拿去神庙，分享给那些圣女，只要倒进泉水池里，所有来神庙的人说的祷告，海王和海王后都能实实在在的听见了。

可神庙中的圣女都鄙视丽贝卡的女巫身份，不让她进入神殿玷污海王，她们严厉苛责地说那试管的水有毒。

她们强行让守卫们给丽贝卡灌下去试毒，丽贝卡的嗓子因此变得粗哑，这让她们更加笃定这是有毒的。

大家都因此认定丽贝卡对海王不敬，嗓子遭到报应了，她成了唱祭文最难听的那个女巫，连说话都难听。

原本定下的大女巫职位换成了另一个女孩。

丽贝卡苦涩的大笑着，仿佛她说的事情就发生在昨天，“呵哈哈哈，深海之水的盐分，怎么可能不灼伤我的喉咙？”

她开始被整个沿海村庄欺凌，她们嘲笑她为了成为大女巫不择手段，谎称救下了海王后，得到海王后赠送的深海之水，他们集结了民众，把丽贝卡从石崖推下，最后那刻，她看到了她的爱人拉斯赶来的身影。

拉斯是个高大、实诚的青年，丽贝卡和他说话时，他总会羞红着脸点点头，他的母亲也从不介意丽贝卡是孤女、是女巫，还曾笑着给丽贝卡戴上了花环，在她那个海边的村子，巫女是低等的与神灵对话者，本是不配戴花环的。

在她被所有人欺凌嘲讽的那段时候，他们母子对她始终如一，拉斯甚至为了保护她，再一次向她求婚，她不愿意让自己影响到他们母子，于是又一次没有答应拉斯的求婚。

她说到这里，语调愈加沉重，“真是可笑，我被预选为大女巫时，竟没有答应他的求婚，而是对他说，等这个村子的所有人都明白我对他们的心意，不再对女巫有偏见以后，我就会给他单独唱一次歌，那代表我答应他的求婚。”

“我掉下去去后，被前任巫女所救，为了让我活下来，她让我成为了她的替身。我想要托她找海王后实现我的一个愿望，让我嗓子恢复如初。她告诉我，海王后经历过一次岸上搁浅，虽然被人类女孩救了，可当她回到深海宫殿不久，就已经病逝了。”

“我竟不知道你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我的头顶，语调突变，粗哑的声音都尖锐了起来，“你真得懂我在说什么吗？从你进来我就感受到了，你是个没有情爱的姑娘！天啊你这个女人，就为了换你头上这个一直飘着保佑你的奇怪光环，你居然连爱都拿来做交易，你忘记了对他的爱！”

“你——你看得到我的光环？”我震惊的无以复加，几乎是后退了一步。

她靠近我，厌恶地闻嗅着我说：“这光环最初不属于你，它来自一股男人的能量！这东西谁跟你换的？一个爱你的男人对吗？！他把这东西给了你，他是不是已经千疮百孔了？”

她高明的洞察力像章鱼的吸盘，给我无处可逃，紧紧攀吸着我的一种恐惧感，她就这么从我身上探取到了我那个世界的规则。

这光环当初可是连吸血鬼都看不到的啊，她果然是意识觉醒的人。

“千疮百孔？他会千疮百孔？”

“我能感受出来，你头上那东西是从一个人身上取出来的最好的能量，没了这种自我保护的能量，想不受伤都难，他很爱你，可你的心可真够狠的。”

她的尖利审问让我脑子嗡然作响，升起难以言喻的难受，“我可以不要这光环的，你有办法帮我拿回我对他的爱吗？”

海巫笑的这一刻，我有种落入了她圈套的感觉。

她眼珠子诡异地转动着，“你找对人了，我们来场交易。”

万水千山总是情，灌我几瓶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