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雨幕下，高级公寓前聚集着议论纷纷的人群，警车灯蓝红交替闪烁。

“太可怜了，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听说之前精神就不太正常。”

“孩子一回来就看见………”

黑发少年棉质的卫衣被雨淋得湿透，他僵直地站在雨里，眼睛长久地凝视着前方，那里有一个女人躺在担架中央，身上盖着白布。

有个女警不忍心地上前，拉着少年离开，少年无力地被带离现场，目光却执着地凝望着女人躺着的地方。

女警拿出大毛巾披在他身上，轻柔地帮他擦头发上的水，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你还有什么家人吗？”

少年红色眼睛里写满迷茫，他伸手隔着卫衣摸了摸那块蓝宝石，宝石长期贴着皮肉有一点温度，少年捏着它，感受虚假的温度。

警方在公寓天台发现死者摆放整齐的女式室内鞋，法医现场鉴定死者身上没有伤痕，初步判定为自杀。

警察询问目击者，每个居民都七嘴八舌地说起自己了解到的事。

“那女的精神不正常，老是打小孩，我每次回家都能听见那女的大声尖叫。”

“你问怎么知道的？害，有的时候家门都不关，凑近一瞧，拿刀子在小孩身上划，那血流的一地，当时就是我叫的救护车。”

“怪不得，我常听见救护车的开过来的动静，我还想怎么回事呢！”

“那屋里头，也有男人来过一两回，估计是未婚先孕，自己带着孩子。”

“这孩子可怜喽，他妈死了，也没个亲人来管他。”

“估计就是被孤儿院在成年前管着，这不大不小的年纪，真造孽啊。”

所有的声音隔着雨幕，顾醒听不太清，他看见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青年打着黑色的雨伞穿过警戒线而来，伞尖微微向后倾斜，青年露出英俊的容貌，乌黑的发色和一双猩红色的眼睛，微勾起唇角，显得温和亲近。

顾醒闻到一股近似于麝香的味道，他看见青年的西装胸口别了一朵白色的花，那花很像百合又有点像牵牛花。

顾醒感到心跳加速、瞳孔不自觉地放大，接着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他像是被他的身体踢出群聊，以一个局外人的姿态目睹青年亲切地拉着他的手，在警察面前亲切地说着什么。

警察似乎恍然大悟，围观的人也露出理解的笑容，看到青年拿出的dna鉴定书，那名女警也露出安心的表情。

顾醒什么也听不见，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像一个牵线木偶一样任由青年摆弄。

顾醒被换上黑色的衣服，沉默地被青年牵着手参加葬礼，葬礼上来了许多之前发誓和母亲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的亲戚，外祖母也在母亲墓前垂泪，痛斥父亲的薄情寡义，外祖父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长长叹出一口气。

外祖母眼中含泪地望着顾醒，又试探性地问青年，“这孩子要不还是我来养吧，你带着孩子也不方便。”

“父亲死了，我是真心想照顾弟弟，我们现在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青年眼眶滚下一滴泪，紧紧拉着顾醒的手，语气坚定。

顾醒又闻到那股近似于麝香的味道，外祖母想问什么，却在出口的前一秒忘记要说的话。

葬礼结束，顾醒沉默地被青年牵着坐上离开南都的飞船的头等舱，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坐上座位的一瞬间，顾醒猛得甩开青年的手，倒在地上疯狂喘气，用手扣挖自己的喉咙。

“你好。”青年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笑容中透着温和，顾醒却看出一种皮笑肉不笑。

顾逾明看着顾醒狼狈的样子，心里的快意压抑不住地冒出来。

他早就认识顾醒，在那个老东西众多子女中，顾醒虽然有个脑子不好使的妈，精神力却是罕见的a级。

未成年a级意味着成年后的s级，s级在整个帝国屈指可数，不然老头子有那么好心一年看一次那个疯女人。

想到老头子每年都去看顾醒的目的是为了给“父慈子孝”做铺垫，他就觉得一阵阵作呕。

“你的精神力拟态是什么？”顾醒警惕地后退，试图屏住呼吸，但帝国人拉胯的身体素质根本做不到，反而深吸了一口。

“洋金花，或者你听过另一个名字，曼陀罗。”顾逾明玩味地看向顾醒，“你会上瘾吗？”

顾醒听说过曼陀罗可以麻痹人的神经，使人产生幻觉，会不会对毒素上瘾，他并不清楚，但听说曼陀罗花曾被用于制作du品。

顾醒试图放出精神力拟态，顾逾明站起身走近顾醒，一拳挥出重重打在他的腹部。

顾醒捂住肚子倒在地上，胃里的酸水被这拳打得上涌，剧烈的灼烧感在体内蔓延，他痛得在地上翻滚。

“如果不想一路上都在原地解决卫生问题，最好不要动。”顾逾明暗示性地瞥了一眼角落的绳子，似笑非笑地望着顾醒。

顾醒是a级精神力，但他还是个未成年，不够成熟强壮的身体根本驾驭不了精神力，就像是把西瓜塞进苹果。强行使用全部精神力只会基因病提前发作，把他痛成疯子。

顾醒憎恨地望着顾逾明，坐在地上像一只小狼崽，蓄势待发似乎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顾逾明蹲下身拍了拍顾醒的脸，心中感到一阵扭曲的快意，“省点力气，哥哥我最近缺钱，需要你去赚点”，说着贴近顾醒释放曼陀罗花的毒素，拿出一个电子项圈迅速套在顾醒的脖子上。

顾醒很快清醒，一下子推开顾逾明，努力掰扯脖子上的项圈，他摸到项圈上的温度脸色难看，“这是违禁品。”

顾逾明目的达成坐回椅子上，听到这种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心一点，扯坏了把你的脑袋炸成瓢。”

顾醒脖子上的项圈是专门用来限制帝国人的东西，一旦使用精神力超过限度，就会引爆炸弹直接炸碎大脑。

因为像狗项圈一样，践踏人的自尊，被列为违禁品不允许公开销售，只在监狱压制最危险的罪犯。

顾醒注意到飞船外部景观的变化，一颗极其庞大的流浪行星出现在前方，周围没有任何恒星。

极高的质量，大气层中浓厚的氢锁住热量，地表的温度勉强超过冰点，人们的活动大部分在地下，但地心深处可能有大量辐射。

“这是哪里？”顾醒问道。

“暗星。”顾逾明看见这颗星球，目光极为复杂，眼中闪过憎恨和喜悦。

暗星让他摆脱贫困又让他陷在烂泥里，怎么可能不爱恨交加？

下了飞船，顾逾明扯着顾醒脖子上的项圈向前走，他们走在高高的楼顶停机棚上，道路两旁站满穿着黑西装的肌肉壮硕的保镖。

并不好的身体素质带来差劲的视力，顾醒站在楼顶看不见地面像蚂蚁一样小的人影，就像地面上的人看不见他被项圈勒得时不时感到窒息，只能加快脚步跟上，前方的顾逾明悠闲地吹着口哨。

顾醒的眼睛瞥向高楼大厦对面的低矮棚屋，帝国管辖范围的星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至少明面上不会。

暗星位于哪个星系？飞船为什么那么快就到了？这里还是帝国吗？

顾逾明回头笑了笑，释放精神力拟态，接下来一路上顾醒都非常恍惚，他再也没法用精神力反抗，所以连最基本的清醒都做不到。

不知走了多久，顾醒终于再次恢复清醒，他想要问顾逾明什么，数不清的异兽的咆哮声响起压过他的声音。

顾逾明拿出一个新的电子项圈，趁顾醒还没反应过来，迅速替换掉原本的项圈。

“地狱里再见。”顾逾明伸手小幅度挥了挥，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奸商，他用力推了一把，顾醒向后跌入斗兽场。

干完这些事后，顾逾明双手插兜地向前走，走到路的尽头，一扇灯火璀璨的大门向他敞开，两边穿着体面的侍者微笑着为他拉开门。

顾逾明在屋内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啧，一屋老东西。

“小顾，一路奔波辛苦了，快来这边坐。”其中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年人说道。

“苏老，我这不过是给我父亲跑腿，哪里称得上辛苦。”顾逾明脸上带着三分笑意说道。

“年轻人就是要多历练，你瞧人小顾多能干，要是有太累的时候，我家那小子随时供你差遣，保他不敢说个’不’字。”另一个老人也跟着说道，顺手打开众人面前的光屏。

光屏开始播放斗兽场的情景，每个选手都有一个分屏，整个斗兽场是个迷宫，里面放着数量不明的异兽，胜者需要杀死其他所有选手才能打开迷宫的门。

“啊啊啊啊”一个男人想要释放精神力拟态，却被异兽扑上来，像吃一颗糖球一样，咬掉了他的半颗头，他的声带还没坏，发出一声凄烈的惨叫。

坐在这间屋内的所有老人眉头都没皱一下，顾逾明坐在人群里，还在继续有说有笑，“哪能啊，我那里的小打小闹拿出去都要招人笑话，李老家的孙子我可不敢委屈了他，下次有利润的大活一定第一个找您帮忙。”

顾逾明瞥向那个空空如也的座位，立刻就想到那个老东西给自己选了一个什么角色，恶心的感觉几乎抵到喉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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