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手脚并用地攀上了姜明珠的胳膊，伸手就像往袖子里掏。

“没有！”姜明珠娇呵一声，她再也不会给它带零嘴了，把猴子往孟术面前递，“还不快把它弄开！”

月貌瞥了眼姑娘，不知她怎么对小郡王的侍从这么大胆，害怕那人突然发难，月貌不着痕迹地挡在姑娘面前。

却见孟术依旧端着一张平易近人的笑脸，上前两三下扯了猴子，还向她家姑娘道歉。

“姜姑娘对不起。”他抓紧白猴的四肢，又说：“在下若看见你的东西，定会差人给你送回去。”

姜明珠倨傲地点了点头，这个男人是长孙宁平的近侍，却三番两次帮她。

一个仆从而已，敢这么大胆？姜明珠脑子里的念头发散开忽又聚拢起来。

她忽地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那就先谢谢小哥了，不知小哥叫什么名字？”

帝都女子见到外男，虽不至于掩藏身影，但也不像姜明珠这样，大庭广众与之笑谈。

若被有心人见了，定说她不知廉耻，不知礼节。

这些孟术自然是知道的，他忙垂眸不再看她热情过分的笑脸。

“姜姑娘唤我孟术即可，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孟术不敢和她多待，抓着猴子脚步飞快，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姜明珠盯着孟术消失的方向，脸上笑意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个长孙宁平说过什么？哦，她伺候那两只狗儿都不够格，她要让他后悔说那些话。

姜明珠心思活络起来，脸上更是泛出红润光泽。

“回去吧，月貌。”出了西峰，姜明珠便将南相太妃给的玉放进袖子里。

以后说不定也能用上。

天边又开始泛明光，将整个观相寺照得透亮。

离了林夫人几个人，外面的人进来更加简单，闻言庭下午收到消息，傍晚人就上了山。

姜明珠看着院子里侧向她坐着的青年，背脊挺拔，脸上没有前两次见面的温柔笑意，整个人显得冷峻起来。

还没走近，他便察觉到人，一瞬间那张脸展开了温柔的笑意。

闻言庭不着痕迹地打量姜明珠地穿着，他不解道：“姜姑娘怎么这身打扮？”

姜明珠径直坐到他对面，甩了下袖子说：“这不是你吩咐的吗？去讨好南相太妃。”

“可惜，她并不喜欢我，还让我别再去找她了。”姜明珠双手托着下巴，眉目间的委屈快要溢出来了。

她抬眸看着闻言庭，小巧的鼻尖皱了皱，忽然质疑道：“闻大人就没想过我会失败吗？你说帮我解决难题，却让我自己在这观相寺受苦受累，遭人冷眼，莫不是耍我的？”

话是这么说，姜明珠却不信他敢耍自己，这份信任还源于她的兄长，若是有二心，兄长也不敢写在名单上。

这样说，不过是烦他办事不力，竟还让她亲自去讨好别人，而且，他那相好的还要她的命。

姜明珠不痛快，她最喜欢迁怒，最会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况且，太后想要我的命，这几天大可以动手，将我扔下高峰，编一个失足坠落的故事，岂不万事大吉？”姜明珠眼珠儿一转，双手一拍，歪头看着闻言庭，等着他解释。

闻言庭摇头笑道：“观相寺乃皇寺，这里只有病逝，没有意外，姜姑娘只是不信闻某罢了。”

姜明珠笑而不语，她看这里，最适合杀人越货了，她不就差点成了荷塘的肥泥了嘛。

“可是闻大人交代的事我实在完不成。”姜明珠不准备听他话了，她觉得这人没有兄长有用。

“我不想做长孙宁平的妾，闻大人看着办吧。”

若这件事他办不了，那她另找他人，姜明珠竖起十根葱白的手指，无害地笑道：“十天，我给闻大人十天时间办好这件事。”

她根本不给闻言庭辩驳的机会，只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闻言庭手指在石台上扣了扣，思索了会儿才答应道：“姜姑娘放心，我会为你办好此事。”

说完他起身作揖告别，随后目光定在了姜明珠袖口，那一截普通发黄的玉质，次等品，平平无奇。

原引不起他的注意，可他曾经在太后手里看到过相似的劣等货，如此，怎不让他多想。

闻言庭的笑意从唇边扩散，他手指往那儿一指，问道：“姜姑娘这块玉从哪里来的，可否让在下看一眼。”

姜明珠抬起袖子，那截玉就从袖口里掉了出去，闻言庭动作更快，他拾起玉，仔细打量。

更加确定这块玉与太后那块乃一块石料。

姜明珠看他着迷似的盯着玉，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特殊的，“这是南相太妃给我的路牌。”

她并不觉得南相太妃给她一块玉就会帮助她，毕竟这种玉青州的百姓人人都买得起。

南相太妃那儿没准儿有一箩筐呢。

闻言庭看完，将玉放在桌上，“多谢姜姑娘了。”

多谢她解了自己的疑惑，闻言庭出了院子，踩着逐渐暗淡的日光，到了西峰禁闭堂。

昏暗中院落寂静无声，除了守卫的人，再无人影，眼中所见非真实。

闻言庭知道，这里连路过的猫狗都会记录在册，任何异动，都会传到帝都的中心。

不过任何消息都可以被改动，多一句少一句，就看他能付多少银子，又或者其他。

“公子，您总算来了！”老婆子出来，看见闻言庭恨不得把人背过去。

她领着人在黑暗中穿梭，躲过了守卫，进了院子，她催促道：“公子快些进去吧！”

闻言庭步子依旧不紧不慢，连脸上的笑意都未完全收敛，他轻敲了门，随后才推门而入。

房间昏暗，苦涩的药味和微弱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闻言庭抬手掩了下口鼻，才转身关门，走上前，停在了床前。

“三姑娘，你感觉如何？”闻言庭语气轻柔，若凑近看，马婉儿定会发现他卸下笑意后冰冷的脸庞，和嫌恶的眼神。

可惜她浑身裹着白布，只剩一双血红的眼睛和黑洞洞的嘴巴露在外面，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她不愿意这样见他，可是她等不及，她一刻也等不及要见他，再见不到，她就快死了。

“庭哥！庭哥，我好痛！”马婉儿的泪水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来，浸湿脸上的纱布，将血色晕染开来。

“长孙宁平害我，他为了救那个贱人害我！”马婉儿撕心裂肺地喊道。

闻言庭自然知道她嘴里的贱人是谁，他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仍旧不变，“你见过姜姑娘？”

“她与你无冤无仇，你害她丢了清白，为何又去为难她？”

难怪姜明珠不信他……

马婉儿眼睛闪过恶毒，随后慌乱起来，庭哥知道了，他知道她找了姜明珠，他会生气吗？

“不，庭哥，我只是想问她你们的关系，没想到她竟然说你是她的狗！”马婉儿恨声道，又呜呜咽咽哭起来，哀怨道：“庭哥！你告诉你们什么关系！”

她太想知道了，为什么庭哥书房里有她的画像，为什么宴上视线会看向她，为什么会帮她！

闻言庭轻轻叹气，好似遗憾她的任性，“你为何不早来问我，不过是恩人之女，还几分恩情罢了。”

“你却……犯下诸多错误，让我如何救你。”

马婉儿不信，追问道：“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她平静下来，却不认为自己犯了错，她不能容忍庭哥身边出现任何女人，恩人之女也不行，她迟早会除掉她，只不过她运气不好而已，那天碰上了长孙宁平。

“你好好待在这里，小郡王也要不了你的命，等风波过了，再回去。”闻言庭劝道。

马婉儿想到长孙宁平，心中依旧恨意翻涌，“区区武安王之子，竟敢如此放肆，就算他是太后侄子又如何，我爹爹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太后向来宠他，你算计他，太后不会偏袒你。”闻言庭逐渐不耐，他还有很多事，可没时间浪费在蠢货身上。

马婉儿却诡异地哼笑了一声，“庭哥放心，太后不会降罪于我。”

毕竟太后还得靠她父亲笼络朝臣。

闻言庭不再多言，又宽慰了她几句，匆匆离开了。

……

祈福时间一过，姜明珠下山了，她不再和林巧书她们坐一起，换了个马车直接回了翰林府。

林夫人后面才到，她管不住叛逆的侄女儿，装了一肚子火往福康堂去。

“母亲，媳妇无法教养她，还请早送了回去。”林夫人将她在观相寺的所做作为全说了一遍，越说越气，扶着桌边的手都打着颤。

老夫人半阖着眼皮，手上挂着一串金刚菩提，她摩挲着没有说话，直到林夫人又急切地喊了她一声母亲。

她却没提姜明珠，说了另一桩事，“炳春少时与同窗玩耍，打碎了先生用来展示的玉琴，其他人作鸟散，只有炳春等着处罚。”

老夫人不知是愁还是乐，叹了口气又道：“我的儿为人固执，如今能做大官，你以为是什么？靠他的迂腐和不知变通吗？”

她儿子想做好官，想做清官，想做幼帝身边的忠臣，可是官字两张口，哪有容易的。

林夫人低着头，她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姜家这些年送来的钱，都被婆婆拿来打点夫君的前途了。

如今太后当政，朝中局面不是她们后宅妇人可以看清的，未来还得期望着钱有用处。

这侄女，她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