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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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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顿非常艰难的晚餐之后,奥修维德与裘博恩先等到的是带着胖墩儿回家的肯伊曼,翁晨仍然没有回来,就连恺培也因为事件后续的处理流程,滞留在了医院。

小孩子一进门就跑去了奥修维德身边,抱着雌虫的腰叫了一声“爸爸!”,眼睛里的情绪有些像是终日惶恐后找到了依靠似的可怜,让奥修维德有些觉得好笑。

“你还是没叫对,我是你的雌父。”奥修维德把孩子抱到自己腿上,接过AI递过来的晚餐,“吓坏了?你爸爸他怎么样了?”

小孩看到餐盘里的肉后就不再理会雌虫了,肯伊曼只好替他回答,“已经打过特效药了,再过几个小时,过渡到恢复期就能出院,预计4天之内能康复,这几天身体不能沾水。”

奥修维德听后轻轻点头,他现在本该在医院的,可因为被裘博恩叫住,恺培接替了他的工作。

肯伊曼看出了奥修维德的顾虑,继续补充:“殿下说他没事,让您不必担心。他还说这件事是他自己疏忽了,您完全没有责任。”

“……,我知道了。”

他的雄虫还是一如既往的周到。奥修维德此时的感觉很微妙,他担心了一整晚的事,就被翁晨这样轻巧地揭过去了,但雄虫如果知道了他今晚跟裘博恩说过的话,明白了他对他们之间感情的看法后,会不会对他也变得吝啬起来,比如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或许就没法安心在家等待他的虫子负伤回来了。

“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奥修维德看着怀里难得胃口不错的小孩,继续询问情况,“他到底、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肯伊曼在开口前露出了很犹豫的表情:“殿下说他不确定凶手的身份,但很有可能是密友。

“他当时请了3个家族里的嫌疑人,开了浮空船准备去监狱附近的休息区做私下的询问,路上被密友所乘坐的另一艘船撞翻,因为情况突然,他和另外3人均受到了冲击。

“密友撞船成功后,先下了船,表现得跟发生交通事故的普通人无异,所以他下船想要理论时被密友从正面袭击了,之后殿下在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后,因为想要抓活口,所以跟密友扭打在了一起,被密友击伤后让密友逃脱。”

“他自己逃走的?没有设备、没有接应?”

“从现场情况看,是这样。”肯依曼又补充了他所看到的现场,“密友开过来的船被提前设定了驾驶程序,应该不可能和其他船只相撞。”

“交通事故发生时,密友在船上做什么?”

肯依曼回答时的表情有些奇怪:“在看娱乐节目。”

奥修维德以为自己听错了:“娱乐节目?”

“他的船上安装了能够接收到星际级电视信号的设备,室内监控装置拍到事故发生前一秒,他还在看一台很受欢迎的搞笑类节目。”

听起来就像是个挑了好日子出门散心的平民,预先设定好的行船路线和会影响到心理变化的休闲节目很好地遮掩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直到密友下船以前翁晨都没有察觉到他原本的杀意。

好心情被破坏、发生交通事故,在自己设定了导航的前提下,谁都会觉得责任方在对面,那么下船后的第一时间不是想着解决交通问题,而是跟对方理论或者拳脚相向,也就水到渠成了。

密友在拿出刀准备刺杀翁晨以前,翁晨都不会意识到对方是来杀他的,只会觉得今天的自己可能有点倒霉——所有的虫子都被密友完美地欺骗了,就连密友自己可能都说不清他拿出凶器的那一刻是因为真的想要杀死翁晨,还是因为自己出了交通事故。

奥修维德把胖墩儿放到一边,离开大人怀抱的小孩立刻改坐为蹲,但是他吃饭的速度也慢下来了,说明他也在关注两只虫子的谈话。

“疑点还是有很多。”奥修维德握紧拳头敲了敲桌面,“如果他真的想要翁晨死,不该使用冷兵器行动;刺杀行动失败后,密友一个人的撤退路线居然能逃过整个城区的监控和群众视野;以及……我不认为他真想杀翁晨,这跟他之前的做法相悖了。”

从调查以来,雌虫们假设过许多有关密友活动的目的,他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密友会在最大程度上观察翁晨的自由发展,甚至在一些必要情况下给予帮助,但绝对不会危害到翁晨的生命安全。

在密友眼里,翁晨可能是他养在这颗星球上的宠物,是密友拿来应付那位“父亲”的“作业”。

在他们发现他以前,密友本该有无数个杀死翁晨的机会,但直到他们开始正式调查密友的踪迹后翁晨都是安全的,甚至在10个小时以前,翁晨都是安全的,那么这一次的刺杀就是一场作秀,密友还有其他目的,最有力的证明就是密友手上的刀。

这个年代的刺客如果想要用一把刀解决他的任务目标,那么他一定不是名合格的刺客。即使是技艺再精湛的人也明白,一把刀能决定的成功率有多低。

手枪、步枪、激光、地雷、点射弹、共感狙……无论是什么设备都应该能把“刀”这种兵器远远地挤在后面。

AI在这时通知翁晨和恺培回来了,奥修维德还没来得及去门口迎接就听到了靠近餐厅的脚步声,其中一个虚浮无力,明显能听出主人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

翁晨亮相后的表现却要比奥修维德和裘博恩担心的状况好太多,他看起来除了绑在胸前的石膏外,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就连手臂上的绷带也是在他拉动自己座位的靠椅时隐约露出后才会被发现,脸上的苍白甚至让奥修维德分不清这到底是因为雄虫失血过多,还是他太久没去晒太阳导致的亚健康。

“晚上吃肋排吗?可太好了,我正想着这口呢。”翁晨的若无其事一次性堵住了两张嘴,他却还是一幅浑然不知的样子坐到胖墩儿旁边,朝着养子的餐盘里张望今晚的菜单,“配菜又是什么?你这小孩怎么一点素菜都不吃。”

胖墩儿在看到翁晨后就不再动口了,他抱着自己的腿,蜷缩成一团,像是希望能缩减自己的存在感一样,不想被翁晨有过多的关注,可他现在长得已经很大了,即使尽可能压缩了自己的体积,但蹲在椅子上抱团的动作看起来依旧很显眼。

奥修维德在看到翁晨后就知道自己再没了装模作样的心情,他的语气带上了些真情实感的急切:“你的伤怎么样了?案情进展如何?”

“都在恺培那里。”翁晨拿到自己的晚餐后随手向跟他一起回来的雌虫方向挥了一下,“非得在餐桌上提这个吗?我和恺培可都还饿着呢。”

向自己副官伸出手的将军有些尴尬,悬在半空中的手在这一刻也附上了些该死的滑稽。奥修维德默默收回手的同时认真反思了一遍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巨大的愧疚感让他忍不住对翁晨道歉:“对不起,雄主。”

翁晨没说话,他看起来对今天的晚餐很满意,可就是这样的反应让奥修维德觉得雄虫在责怪他,这比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破口大骂还要让他觉得窒息,让他感到他们之间的一种联系断了,几个月来他苦心经营出来的某种默契完全是他的错觉。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只不过是贪心地窝在他的雄虫怀里睡了一觉,醒过来后就变成了这样一幅冷冰冰的画面。

“妈妈。”胖墩儿又叫回了他一贯的称呼,“他不是……我想……”

小孩朝着他,头压得很低,像是要祈求什么,但在要求说出前的最后一刻住了嘴。

恺培和肯依曼的存在在这一刻就显得很尴尬,按理说他们正要处理的是一件公事,但又跟翁晨的家庭密切相关,主要责任者还是他们的上司和共事多年的同襟。

恺培只好放弃了实质性的食物,选择管AI要了一杯营养液,喝掉以后对奥修维德讪讪开口:“将军,我有些东西要给您看,请跟我来办公室。”

肯依曼早就吃完了,他之所以还坐在这里只是因为一直没找到退场的机会,看到凯培动了以后立刻起身跟着溜了。

胖墩儿是跟着奥修维德一起走的,他紧紧坠在雌虫身后的样子不知道是怎么戳到了翁晨的笑点,把翁晨逗笑了。

餐厅里只剩下翁晨和裘博恩后,老虫子才意味深长地问出了他想说的话:“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翁晨放下了刀叉,如果仔细看他盘子里的肉会发现,他其实一口都没吃,只是把整块的肉排切碎了,“我去一趟地下室,你晚点告诉奥修维德让他去陪胖墩儿睡觉。”

雄虫走过裘博恩身边时被老虫子抓了一把手臂,但裘博恩的手触之即离,像是抓到了一块烫手的烙铁,紧接着恐惧爬上了他的脸,变成了他在震惊之后唯一能显露出来的表情。

翁晨就像是没看到一样,平静地停下,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裘博恩的反应很快,从一开始的震惊中缓过来后,凭借多年见识了翁晨搞事情的经验,他并不会像胖墩儿或是那几只雌虫一样慌张无措,“翁晨在哪儿?”

“我不知道。”它真诚地摇头,坦言道:“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临时办公室的公共投屏上正放映着白天翁晨遭遇交通事故的整个经过,不仅仅是翁晨出事地点的前后监控,犯罪者从上浮空船到出事,最后逃役的全部录像都被调查这件事的军雌们翻了出来放大、放慢、反复观看。

奥修维德最后命令暂停,画面停在了穿着一身休闲服,戴了渔夫帽和口罩的肇事者转身逃跑的瞬间。

“你们之后就再也没找到他的下落?”

“问过几个路人后发现他们指出的逃跑方向都不统一,而且好像出现了轻微的记忆混乱。”恺培又找出了几张肇事者隐匿在人群中的照片,但摄像头标出的位置却显示这是在同一时间的不同地点拍到的,也就是说其中只有一个是真的,更有可能这些都是假的。

奥修维德看过后露出了一个非常难堪的表情:“翁晨的态度是什么?”

他本该直接问自己的雄虫,但从刚刚餐桌上的氛围来看,翁晨显然不想配合调查,而且密友既然能在事发前就干扰翁晨的脑子,那么之后的追踪调查雄虫那恐怖的精神力也根本没法发挥作用。

肯依曼接了话:“殿下认为跟克罗威、迪曼和金斯尔曼3个家族有关。”

奥修维德有些没反应过来,因为肯依曼说的这3个家族刚好是翁晨今天去找的3家,“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恺培给出了最直接的证据:“肇事者开的浮空船是迪曼家族掌股的飞船公司制造的私人定制,那艘浮空船光是靠钱根本买不到;他身上的衣服、包括用的刀都是克罗威名下的周年限量,几年前在帝国的主星系被炒得非常火,现在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肇事者上船前,刚刚参加完纹朗·金斯尔曼举办的宣讲会。”

“宣讲会?”奥修维德只觉得诧异,“关于什么的?”

“《城市未来建设与环境发展》。”肯依曼调出了海报和宣讲会当时的录像,在黑压压一片的观众席中,带着渔夫帽和口罩的那个人却显得尤为明显。

录像中的目标人物坐在一个非常随机的位置上,看起来就像是个参加这场宣讲会的普通公民,但在结束之后镜头却拍到了他进入后台的情景,最让虫子们在意的就是这场宣讲会的举办人,也就是纹朗·金斯尔曼跟他一起离开了现场,并且上了他的船。

奥修维德看着公共投屏上的画面,手不自觉已经握成了拳头,“你们找到金斯尔曼本人了吗?”

恺培叹了口气:“找到了,但是他说自己没有从宣讲会上离开的记忆,带去军医院检查后也发现他的脑子被动过手脚。”

听到消息后的将军盯着他的副官,突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金斯尔曼家族是混血种,他们中的一些成员或许有着虫族的基因,但远远没法阻止他们被催眠或是洗脑。

纯血种的雌虫、军雌,也未必能抵挡住一些药物对他们大脑的伤害,更何况这样一个血统不纯的杂种。

恺培深深看了一眼奥修维德,重新关掉投屏后对此次交通事故的肇事者做出了总结:“富有、低调、逻辑思维缜密,而且并不是个贪心的犯罪者——完美符合了我们之前对密友的侧写,从身高、体重来看,也极有可能是一只雌虫,甚至就是斯多尼·麦恩……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真的杀了翁晨。”

“可他又确实做出了‘刺杀’这个行为。”肯依曼靠在自己的椅子里,看着屏幕中还在循环的录像,“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好像是知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样,突然跳出来,又消失。”

恺培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放起了录像,“最让我奇怪的是,殿下除了提出怀疑对象外,他什么都没说。”

“是啊,他在之前还会发脾气,可这次自己真的受了伤后反而轻轻揭过了。”

两名副官虽然在自说自话,但眼神都在瞟着奥修维德,他们都清楚这件事对自家将军的打击有多大,可从奥修维德那张辨不出喜怒的脸上,他们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晚餐时的失控是他们唯一抓到的波澜,但在被胖墩儿打乱之后,奥修维德就再也没有任何偏向了。

在沉默中,恺培做出了一个有些跳跃式的假设:“他是不是在挑衅我们?”

“挑衅?那么好处呢?”肯依曼立刻否定了同事的这个猜想,“除了变向催促调查进度,露出了更多的马脚,他又能得到什么?”

“他本来就是个疯子。”恺培微微抬高了自己的音量,“有着富可敌国的实力,却宁愿住在下水道里的人,怎么可能是精神正常的?他如果就只是为了自己的一点乐子对二次介入调查的殿下下手,这难道不是很有可能是他做出来的事吗?

“关于记录翁晨生活轨迹的事情,他已经失败了,现在如果还在0247,那现在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想接近翁晨,哪怕只是来一次刺杀这样的即兴表演,也能让他在戒断时期好受点不是吗?”

肯依曼的表情却变得古怪了起来,他盯着恺培不说话,但眼神却把自己的同事惹毛了。

“你又有什么高见吗?”

“没有。”肯依曼换了一个坐姿,“只是你刚刚那句话有点太急功近利了。”

“哦,是吗。”恺培完全不这么认为,“我只是难得胆大了一次,却让你对我有意见了,老伙计。”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刚刚的话只是让我觉得你有点像是只雄虫。”肯依曼终于低下了眉眼,选择避开恺培的咄咄逼人,“你平时不会有这么偏激的想法的。”

“我只是觉得我们快没时间了,难道你还想继续这么熬下去吗!”

“行了。”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奥修维德突然打断了两名副官的争论,他站起身,送掉了原本扎紧的领带,“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开始放假。”

“放……”恺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说什么呀,将军?”

“我放弃了。”奥修维德说,他就像是害怕手下们听不懂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我放弃了,我不想再查了,谁爱管就让谁去管吧,我明天要睡个懒觉,然后再去花园里散散步、浇浇花。”

恺培张了张嘴,说出了一句大不敬的话:“您上次检查精神状态是什么时候?”

“1个多月前,医嘱上说让我最好把生活重心转移到工作以外的事上去,我觉得他说的对。”奥修维德已经在清理他的办公桌面了,一副再也不打算踏进这间屋子的模样,“我觉得医生说得对,工作是永远都做不完的。”

“可是,将军——”恺培试图叫住奥修维德,但没有用,他眼看着雌虫收拾好自己的桌面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临关门前还非常好心情地回头祝他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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