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3万7千年前，虫族进入了第3次科技革命，随之而来的是疯狂的宇宙扩张时期。

11257年前，在经历过长达2万5千余年的漫长侵略时代后，终于达到了虫族历史上的巅峰，随之而来的却是迅速的分裂、萎缩，随后虫族迎来了最混乱的联邦年代。

虚伪的联邦政府仅仅坚持了1千多年的和平年月，就被来自虫族内部的战火重新席卷，在虫族内乱时期，作为一个多方势力竞抢的权力标志，被层出不穷的新旧势力坐拥，成为了当时的一块行令牌，直到5千多年后被彻底吞噬殆尽，联邦政府也因此在虫族的历史上被叫做“最屈辱的光荣”。

联邦时代至此结束，来到5073年前，伴随着旧时代的消亡，虫族的内战也正式拉开了序幕，各个家族之间彻底撕破了脸皮。自此，同族自食、父子相恨、兄弟相杀……继漫长的星际扩张时代之后，虫族再次上演了一场持续2096年的残忍屠杀。

2977年前，内战最后胜利的家族重整了虫族的势力，建立起如今的帝国。

随后不到20年的时间，新帝为了巩固王权，发明了“光脑”，和光脑程序的延伸，即如今每只帝国虫子在出生时就会由光脑自动注册形成的“光端”。

这个庞大的，集网络、通讯、记录、防护、监督等多项功能为一体的尖端科技，完全由皇室内部负责研发，并快速普及到了全国各地，至今已经过去近3千年，但仍然没有被帝国的政府或民间组织破译。

它不但节省了大量的劳动力成本，而且为帝国的稳固带来了最根本的保障，由于自身强大的演算能力和优秀的智能系统，光端的使用几乎全面深入到了每一只虫子的生活当中，令所有的帝国子民都高度依赖这一技术带来的便利的同时，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光脑的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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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和翁晨的关系，就像是‘光脑’和‘光端’，他是我们动力的中枢，我们也是他意志的延申。”米斯特说这些的时候一直在盯着奥修维德，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害怕被第三者听到，语气中尽是泄密时的小心翼翼，“在我的雄主标记我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后来翁道川标记我的时候，我也能感受到，但是翁晨标记我的时候……他不是在做‘标记’这个动作，而是——”

“他会让我体验到的，或者直接告诉我。”奥修维德打断了米斯特的话，“如果你不想回忆的话，你不用告诉我。”

米斯特移开了自己的眼神，他沉默了很久才继续说下去：“我们都知道，我们不该这样对自己的孩子，但是翁晨已经……将军，我知道这会让你们伤心，但我们也在害怕。”

“我没法体谅您，我没有可以用来比拟的亲情。”奥修维德把AI叫了过来，让它帮自己添水，翁晨的口味对他来说果然还是太苦了，如果不吃甜的根本喝不下去，“但如果这是你们希望的，我会好好学习你们的相处方式。”

“这不是在针对您。”

“您和您的雄主当然也不是在抗拒翁晨。”

“……”

“如果以后再遇到类似情况可以发私下的邮件给我，我会替您询问的。花季对翁晨来说很特殊，他也是昨天才睡醒。”

米斯特有些惊讶：“他一直在睡觉吗？我还以为他只是不想理我们……”

奥修维德看着米斯特，他突然想要破口大骂，不顾形象、尊卑地对眼前的这只雌虫做出一番冲动的指责。AI刚好把新的茶水送了过来，同时拿过来的还有一份糕点，那是单独给他的。奥修维德侧头，看到跟过来的另一只AI是银色的，但他的护身符还安静地扎在他的袖口，于是雌虫明白了一切。

“……他有几个月会没什么精神。”奥修维德低头看了眼被拿过来的糕点，里面果然有一块被咬过，上面还留着清晰的牙印，“以后会好起来的。”

米斯特的脸上有茫然，也有尴尬，但奥修维德已经不在乎了，他起身准备跟着银色的AI离开，随手拿走了糕点和他的茶，“AI会带您去休息的，2楼的房间除了主卧和爷爷住的那间外，您都可以选，但请不要去育儿室和3楼。”

米斯特想要起身送他，却被奥修维德叫住了，他没有在身后加一条尾巴的打算，而且跟翁家的其他虫子再这么聊下去，奥修维德害怕自己会窒息。

他离开厨房，亲眼看到AI变成机械鸟飞进了书房，于是奥修维德笑着推开了手工室，准备去找裘博恩聊聊。

老虫子刚刚捏完泥人，已经把东西送进了炉子，奥修维德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正要关炉门。

“需要帮忙吗？”

“不用。”裘博恩的动作虽然慢，但还是靠自己把厚重的石门堵上了，转过身看到奥修维德时，他也笑了，“很难受吧。和他吵架了吗？”

奥修维德摇头，他把手上的吃喝放在一边，走过去扶着裘博恩坐回到工作台边，看着铺在上面的飞船图纸，奥修维德被吸引走了大半的注意力，“他不会跟我吵的。”

“米斯特怕翁晨，也会连着怕你。”裘博恩并没有阻止奥修维德的观察，这本来就是他准备留给翁晨的东西，而他本身又不擅长设计这种尖端工具，“但对你们的感情也绝对不会是虚伪的。”

“怕我的人很多，怕翁晨的人更多。我们又不在乎，只不过是没办法把他们当作一家的虫子而已——其实我们俩本来就没有什么亲人，所以也无所谓。”裘博恩的图纸铺散得很开，奥修维德几乎能看到全部，包括上面被翁晨批注过的痕迹，“但是他怕我，却在无视你。”

“这只是我们这代虫子和他们那一代的旧怨而已，奥斯。”裘博恩突然抓住了奥修维德的手臂，让他看着自己，“我年轻的时候，并不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和蔼可亲，他们那样对我并不完全是他们的错。”

奥修维德看了很久才开口，他的语调冷极了，甚至带上了恨意：“你是唯一养育过翁晨的虫子，而我只不过是他的雌君。他们为什么宁愿怕我，也不好好尊重您？”

裘博恩笑得很无奈，他只是不停地摇头：“你还是不明白。”

“救了翁晨命的是你，养他、教他，让他成材的也是你。”

“我们不聊这个。”

“冒死来0247的是你，建立起这个城市群的是你，60年来维护6国联盟、庇佑这里的一切生物存活的都是你，所有的这些他们全都可以视而不见，不闻不问，就因为你害死了翁道川？”

“好了，奥斯！”

“爷爷——！”

“爷爷？”拉开半扇门的翁晨刚刚把身子探进来，他看了看奥修维德，又看了看裘博恩，“我耳朵还没出问题吧，他叫你‘爷爷’？！”

裘博恩闭上了眼睛，很久以后才缓缓举起一只手，“……你就别添乱了，行吗？”

“求了那么多年，只要我一这么叫准挨打。结果他才来仨月，也就我睡一觉的功夫，他成你孙子了？？”翁晨指着奥修维德，瞪了裘博恩半晌，“老头，你的心是要偏到主星系去是吧。”

裘博恩干脆把身子转过去，眼不见心不烦，语气有多无奈已经不用再过多形容，“翁晨，你都68岁了。”

这话对翁晨来说，反而是火上浇油，他连说话的声音都高出了几倍：“话里话外嫌我岁数大呗！”

“这跟年纪又有什么关系！”

“那凭什么他都能管你叫爷爷？我30多岁那会儿还在叫你‘老师’呢！”

“你又不是没有！”

“翁道川都凉60年了！”

“翁晨！！”

在两只虫子的争吵当中，奥修维德默默退出了手工室，楼上的胖墩儿快要叫他过去为食了，而此时雌虫觉得：他就该在一开始的时候直接去鸟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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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完胖墩儿后，奥修维德像往常一样站在保温箱旁看雏鸟拆房子，他不敢出门，怕遇到另外两只虫子，只能躲在这儿等翁晨闹完了再去问问情况，却没想到在胖墩儿把鸟窝拆到一半的时候，翁晨主动找过来了。

“你给它换保温箱了？”翁晨站在奥修维德身边看了一会儿雏鸟的熟练度，点头说：“确实比几个月前快多了。”

雄虫的表情很平静，就好像刚刚那个跟裘博恩无理取闹的虫子不是他一样，奥修维德试探性地出声：“裘博恩……”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翁晨嘟囔了一句，“反正挨打的就只有我一个。”

“他打你了？”

“没有。”翁晨转脸看着奥修维德，说：“他叫我滚。”

奥修维德实在没忍住，笑了。

“你能别幸灾乐祸吗？”

“我没忍住。”奥修维德只好捂嘴，确定自己不再笑了以后才放下，和翁晨说起正事：“米斯特跟我说‘根’的事了。”

“有什么想法吗？”

“被‘中枢’标记，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跟你说‘光脑’的概念了吗？”

“他说你和他们就像是‘光脑’和‘光端’。”

翁晨点头：“就是这么回事。”

“他们是你的意识延申？”

“他们和我会形成‘共享’。”翁晨突然上前把保温箱打开，抓住了正在用鸟喙和爪子拆窝的胖墩儿，把它从箱子里拿了出来，如今的雏鸟已经长到了苹果大小，刚好能被翁晨的两只手包裹，它从掌缝间探出脑袋，看到翁晨时辨认了很久才认出雄虫，但看到奥修维德后却立刻把他认出来了，“仔细看好了，奥斯。”

翁晨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上面有一条黑色的丝线从他的指尖钻了出来，就这样飘飘悠悠地钻进了胖墩儿的脑子，雏鸟在前一秒还一副是非不知的傻样，下一秒却完全安静了下来，它扭过头，重新把目光落在了翁晨的身上，直到翁晨把它放回保温箱都没再多活动一下。

“这就是标记？”

“它跟我共享了生命，我了解了它的一切。”翁晨关严保温箱，重新后退到奥修维德身边，“这就是父亲们害怕的事：我把自己的一部分精神力留在了他们的精神世界里，这样一来，我也能够像有智族们那样读取他们的记忆和思想了。那些最肮脏、龌龊的东西，在我的精神之下无处遁形，他们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从我标记他们的那一刻起，包括之后每一次我想读取的时候，它们都会被翻出来，让我能仔仔细细地看个遍，无论他们是否愿意。

“我的兄弟们同样害怕我，但我从来没告诉过他们我是怎么了解到的。这些标记都发生在他们刚刚出生的时候，所以我能很轻易地遮掩住他们的记忆，只要没有人说出真相，他们就永远都不会知道我这个当哥哥的对他们正在做着多么恶心的事。弟弟们怕我的大部分原因是来自父辈的影响，还有一些是我这些年来的行径给他们带来的麻烦……

“米斯特怕我是因为他没法接受他的儿子看透了他，翁崎泽也是这样。爷爷标记他们的时候，手法已经很成熟了，他那时候早就成年，但我标记他们的时候还不到7岁。这种事本来只是‘根’之间的秘密，但我做得不够好，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经历了什么。”

很久之后，翁晨叹了口气：“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奥修维德展在翁晨身边动也不曾动过，他跟着雄虫一起看保温箱里的雏鸟，发现胖墩儿的绒羽正在快速脱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介于绒羽和飞羽之间的羽毛，而且颜色比它之前的蓝色更浅了，已经很接近成熟后的蓝背公子鹰的羽色，“你缩短了它的生长周期？”

“胖墩儿现在的寿命差不多跟我一样长了，而且我本身的寿命也增长了3年，这就是‘共享’。在300岁以前，我每多标记一个生命体，都会延长一段我和被我标记的生命的寿命，但是他们每一个的死亡都会给我带来巨大的精神冲击，可以说他们每个迎接死亡的时候，我的精神都会跟着‘死’一次，如果标记得太多，可能到晚年的时候，我就会因为精神力太脆弱而先疯掉，如果是那样的话，整个‘网络’里的人都会跟着我一起精神崩溃。”

翁晨看向奥修维德，有些惊讶，“你居然反而平静下来，甚至连之前的愤怒都没有了，这难道不会让你恐慌吗？”

“你会实时读到每个人的思想吗？”

“这倒不会，而且我第一次标记虫族以外的生物，护身符上也没记载过先例，所以不知道会有什么副作用。”

“那倒是可以记录下来，就当作是实验好了。”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恐慌？我以后也是要这么标记你的。”

“可能是因为还没真到这一步吧，也可能是我把你当档案员来看了。”奥修维德表现得很无所谓，“如果连翁崎泽那样的虫子你都已经看过了的话，那我这些东西给你看到又怎样？”

翁晨一阵失语。

奥修维德进一步说：“毕竟已经经历过潜意识的那件事了，现在看来就算你想知道什么、不想知道什么，只要我想到，都会直接告诉你的。”

“想了就说？你怎么敢。”

“如果说什么也不会有事的话，我又为什么要憋着。”

雄虫看着奥修维德，再一次地失语。

雌虫依旧坦然：“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翁晨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认了，“你说得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