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4月如期到来，仿佛一夜之间，春意喷薄而出。

红月潮汐却未能如期到来，黎敬借钱囤的大堆所谓“潮汐必需品”只能继续堆在宿舍里。

早上，黎敬穿了件白色短袖，又套了件浅紫色泼墨条纹外套，美滋滋地出了宿舍，一路和邻居们打招呼。

“早啊，王哥！”

“嗯。”

“刘哥，你今天发型真精神啊！”

“哦。”

王哥和刘哥敷衍地回应了一下就快速走开，黎敬看着他们俩之间互相热情地招呼对方，有说有笑地去食堂了。

“团团伙伙。”黎敬低声嘟囔。

下了楼梯，黎敬一眼就看到依旧穿着黑色皮衣的李哆咪。

“早啊，哆来咪！”

李哆咪却没像往常一样翻个白眼就走，而是抿着嘴，似乎想说什么。

黎敬当即停下来：“你今天居然没有白眼我？！”

李哆咪皱着眉看着黎敬：“你怎么心这么大？”

“什么？”

“你……”李哆咪咬了下嘴唇，“星网上说的那些都是假的，你放心，我站你这边。”

“什么站我这边？”黎敬被问迷糊了。

李哆咪看黎敬迷迷糊糊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算了。”

“不清不楚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吃过早饭，到了办公室，黎敬像往常一样，先和野人抱枕热情拥抱，然后查了工作消息，开始保养随身装备。

就在黎敬给便携式稳定剂补充药品的时候，陈熙进来了。

他看到黎敬，盯着黎敬身上的大牌衣服停顿了两秒，才打招呼：“早啊，黎敬。”

“嗯，”黎敬察觉到陈熙的目光，单刀直入地问，“陈熙，你刚才为什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没有啊。”陈熙立刻微笑起来。

文家骏就在这时候冲了进来，从黎敬和陈熙中间穿过，一个滑步坐到自己工位上，把一袋包子扔到桌上，丝滑地打开手环：“来了来了来了！今天发工资！”

“发工资！”黎敬也大叫一声，把陈熙抛在一边，打开手环，查看个人资产。

往常看来非常快的网速，此刻显得格外漫长，终于，“收入”一栏亮了起来！

实发工资：2890元

“Yes！”黎敬猛一挥拳，“有钱了！”

陈熙犹豫再三，还是问：”你发多少？“

”差一点就三千了！”

“真的？”

“对啊，你不是吗？”

“我……多一点。”

“你多少？”

“五千多。”

“……”

黎敬沉默了，半晌，自我开解道：“也对，我是实习生，你们都是正式员工。”

砰。

徐图之大力踹门而入，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黎敬眨眨眼，倒了一杯凉白开，递给徐图之：“来，喝点去去火。”

徐图之深深喘了一口气，接过水咕咚咚喝了，看着黎敬，拍了拍他的肩：“我会处理好的。”

“不是，你们都怎么回事？”黎敬皱起了眉，“从上周开始单位就有人怪怪的了，今早的王哥和刘哥也是，我和他们打招呼都没理我，到底怎么了？”

徐图之欲言又止。

陈熙避开了黎敬的目光。

文家骏嘴里塞着包子，满眼清澈：“啥？”

黎敬双手叉腰：“谁能给我个准话？”

“我能。”

黎敬回头一看，欢喜叫到：“曹主任！你休假回来了啊。”

徐图之立刻站了起来，警惕地看向曹建明——他穿着白大褂，脸色却略略发黄，脊背也不似往常那般挺拔，显得有些憔悴。

很好，外貌上我赢定了。

黎敬：“曹主任，你这是……生病了？”

“啊，是呢，前几天有些不舒服，所以请假休养。”曹建明依旧轻轻笑着，“你现在忙吗？不忙的话去我那再复查一下？正好我可以和你说说最近发生了什么。”

“不用。”徐图之冷着脸站了出来，“我会带阿敬去医院再做个全面检查。”

曹建明笑意淡了些：“不用那么麻烦，小黎敬只是还有点夜盲症状，医务室的仪器完全可以检查。”

“你休假一周多，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休假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有时间在这拦着我们，不如快点去解决麻烦。”

“我首先要解决的是我眼前这个麻烦。”

徐图之和曹建明一来一往，火药味十足，看得文家骏包子都不吃了，瞪着眼，张着嘴，生动演示了什么叫“目瞪口呆”。

见徐图之一副斗牛姿态还要再次进攻，黎敬立刻做出决定：“徐哥，我先去复查，就一个夜盲症，很快我就回来，你等我一会儿，然后咱俩就可以去出任务了。”

不顾徐图之的受伤表情，黎敬迅速和曹建明离开了办公室。

两人并排同行。

一路上，遇到他们的人都正常的和曹建明打招呼，但看到黎敬时，却神色各异。有过于热情的，有疏离冷漠的，有表面看起来正常但眼神里透着好奇的。

等到了医务室，黎敬不由抱怨：“这段时间太奇怪了，所有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可是我却不知道原因，好像整个单位就我被蒙在鼓里。”

“先做检查。”曹建明严肃起来，先给黎敬扎了下手指验血，然后打开仪器，开始检查眼睛。

片刻后。

“最近有感觉不舒服吗？”

“比之前好多了，晚上能看见一点东西了。”

“其他方面呢？”

“哦，对了，之前有两天我特别累，怎么都睡不醒似的，但后来自己就好了。”

“好的，其他的呢？身体疼痛、突然畏光、想吃奇怪的东西、发烧等等，这些症状或者其他什么异样情况，哪怕有一点点都告诉我。”

“嗯……没有，就只是疲倦。”

曹建明点点头：“那就好。”

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了，曹建明看了看：“基本已经没问题了，但以后还是要注意加强营养，你之前亏空的太多了。”

“知道了，曹主任，那我还用喝营养补充剂吗？”

“我给你再开一盒吧，如果感觉特别疲惫可以喝一支。”

“好的好的，我现在有钱了，之前拿药欠的钱都可以补上了。”

等拿到了营养补充剂，黎敬立刻说：“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曹建明却喝了口茶，停了一会儿才说：“这几天你上星网了吗？”

“每天都上啊。”

“上网干什么？”

“我种菜、偷菜啊，我跟你说，我仓库都5级了，现在正努力开辟池塘种藕养鱼！”

曹建明笑了：“怪不得你不知道。这些不好的事，徐头儿不想告诉你，是想保护你，但我觉得，你不需要这种无谓的保护，你能顺利成长为一个开朗健康的人，就是最大的坚强。”

黎敬没太听明白，是说孤儿长大很难吗？

曹建明把自己的手环打开，进入了一个本地论坛，把页面共享给了黎敬。

“你自己看吧。”

黎敬好奇地翻动起来。

这是一个叫“东青本地宝”的论坛，其中有一个标着“hot”的帖子，标题是“宝宝我是一个关系户实习生”。

打开帖子，内容是这样的：

1楼：大四实习，托关系进了公司，上下班时间没人管，什么都不用操心，日子过得太舒服啦，坐等毕业。

2楼：太羡慕了，没关系拼死拼活挤进了大企业，结果实习生被当成驴用，心疼我自己。

3楼：同是关系户实习生，在家族企业实习，每天浇花泡茶扫地，然后就是玩游戏。最后实在太闲，主动揽了给大家拿快递拿外卖的活，每天都被夸夸夸，嘿嘿~

4楼：求求了我也想当关系户呜呜【吗喽大哭】

……

前两页的留言都很正常，黎敬继续往下翻，到第三页的时候，开始有不一样的声音出现了。

47楼 匿名：能当关系户就好好当，别整那些歪门邪道，搞得整个单位都乌烟瘴气的。

48楼：瓜达启动！展开说说【好奇小猫】

49楼 匿名：我不能说，我怕被打击报复。

50楼：哇，楼上的说的好严重，什么料啊爆出来会丢工作吗？

……

黎敬皱眉。

60楼 匿名：你们别瞎猜了，我只能透露一点，这是个以前从来没接收过实习生的单位，今年破例只招了他一个实习生。

61楼：这关系够硬，可以啊。

62楼：“他”，确定是男性，而且为人不怎么样，不然不会被挂出来。

63楼：吃瓜吃瓜，这人都干什么了？该不会是当三了吧？我们这有个年轻漂亮的前台姑娘就给经理做三呢，而且她现在怀孕了，原配夫人知道了天天来闹，简直了，每天都活在吃瓜第一线。

……

77楼 匿名：这个实习生倒是没当三，但这人说自己是孤儿条件不好，其实每天穿大牌衣服，出入坐豪车，而且他一边把自己搭档勾搭得俯首帖耳的，一边深夜私会异性领导。【照片】【截图】

看到这，黎敬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这张照片分明就是直播那天晚上，他从聂海玲办公室里出来的照片！

拍照的角度很微妙，避开了徐图之，造成一种只有黎敬和聂海玲两人的样子，而且虽然照片对人脸打码了，但熟悉的人绝对能一眼看出是谁。

截图是购物网站的，是照片上黎敬衣服的款式，而且根据截图显示，该款衣服的售价为2799元。

78楼：哇哦，这人有点东西，这个牌子的衣服最简单的打底背心都要500＋呢。

79楼：深夜私会异性领导，真刺激，谁知道是什么关系户啊，说不定是那种无法描述的关系户呢。

……

92楼 匿名：这人神TM烦，还不讲礼貌，当众顶撞前辈，以为自己有依靠就了不起了似的，我呸。

……

114楼 匿名：你们别瞎猜了，我也就网上抱怨一下，真要是让我把他在单位里捅出来我可不敢，谁知道他到底是谁的“关系户”。

……

黎敬气笑了：“这就是这几天大家都对我奇奇怪怪的原因？”

曹建明仔细观察黎敬的表情，见他虽然生气，但完全没有沮丧、畏缩等情绪，便放松了身体，说：“这只是事件的开端。”

“还有什么？”

”我不知道你得罪谁了，或者谁在故意搞你，”曹建明打开了另外的几个网页，“这件事似乎被人推动着在各大网络平台转发，最主要的是，昨天晚上，你被人扒出来了。”

一张对比图出现在光屏上，上面用大字写着“扒一扒那些裙下关系户”，左边是黎敬直播的样子，右边是那张打码照片。

做对比图的人十分细心地对各处细节进行了比较，特别是黎敬衣服上袖口的一个小小的树叶绣花，成了钉死他身份的关键——

这件衣服是没有这个绣花图案的，是因为苏晨明拿给他的时候，这件衣服的袖口有块去不掉的污渍，才让机器人小A绣上的。

黎敬沉着脸，顺着相关链接一个个点过去，原来帖子已经流传得非常广了。

【这种人真恶心啊，挤占别人的资源】

【一个孤儿，长得还好看，说不定和多少人睡过】

【恶意太大了，说不定人家就是优秀呢】

【找到了，这人是北河大学文学系大四学生，和怪异处置局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我和黎敬是小学同学，他是孤儿院的，每天穿的都是旧衣服，阴沉沉的也不爱说话，谁知道现在这样了】

【这个女领导也不是什么好人吧？潜规则下属，啧啧】

……

曹建明看着黎敬：“前些天这些信息只是小范围传播，但昨晚突然发酵，全网扩散……”

“聂海玲呢？”

“什么？”

”这件事里也把聂队牵扯进来了，她知道了吗？”

“应该是知道的。”

黎敬立刻找出聂海玲的通讯打过去，但可惜，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相比起自己，你更担心聂海玲？”

“这位先生，尊重女士是美德。”

曹建明愣了一下，然后说：“她怕是接不了你的通讯，我早上看到她去了谈话室，应该在接受调查。”

”什么？因为这种不实信息就要被调查？”

“我倒觉得你得担心下你自己，因为……”曹建明说着看向了窗外，“你的实习生身份可能会被冻结了。”

楼下，三个市局来的调查人员正向着医务室走来。

黎敬：让我看看，这是怎么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