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曲湖公园的怪异处置任务完成，只留两个人在这里等待后续的残骸收容就可以，其他人一齐打道回府。

车上。

唐榕打开电台，主播的声音柔缓动听。

【欢迎收听“午后情感时间”，我是主播……】

徐图之和李哆咪一起坐在后排，不同的是，李哆咪坐得正好，而徐图之的两条大长腿却委屈地蜷着。

【有听友提问，到底什么是爱情？】

徐图之把头往前伸了伸：“榕姐。”

“怎么了？”

“你这车十几年了吧，什么时候换换？太挤了。”

“这不是钱不够，等徐总什么时候再给我们发点奖金。”

“我可管不了这事。”徐图之看向窗外，慢悠悠说着，开始走神。

唉，也不知道香喷喷现在怎么样了。

【有人说，爱情是你时时放心不下的牵挂。】

徐图之打开手环，进了购物页面，下单了最新款高档手环。

香喷喷的手环丢了，这一款他肯定会喜欢吧？

【有人说，爱情是你想把一切的美好都捧到他面前。】

嘶，尾椎还是很难受，回头得找人看看，下次变形得注意点了。但还好自己去得及时，香喷喷没事。

【有人说，爱情是关怀，是付出，是不计回报的奉献。】

就阿塞家里那破样子，他一定能意识到跟我在一起有多好，应该会想要在我家里常住吧？

【有人说，爱情是一场博弈，你会不由自主地用起计谋，让对方落入你精心编织的网里。】

我怪异的身份应该没被发现吧？要不要告诉他呢？他的身份应该也不是孤儿大学生这么简单吧，他知道了是不是也能接受？或者……

【还有人说，爱情是甜蜜的负担，会让人变得多愁善感，让人思前想后、辗转反侧。】

等等，这个电台说什么呢？！

【爱情是世间美好。】

【当你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他/她，你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心跳加速，体温升高，多巴胺占据你的身体，你会感到无比快乐和满足。】

徐图之的脑袋歪倒在车窗上，发出“咚”一声。

李哆咪被响声吸引，一看却吓了一跳。

徐图之的脸上异彩纷呈——

呆滞，疑惑，惊恐，满足，不安，为难……各种表情丝滑衔接。

李哆咪警惕地挪开了一点。

徐图之这么反常，不会是被异化了吧？

【主播想说，爱情有千万种形态，归结起来有一点是不变的——爱情来势汹汹，无可抵挡。】

徐图之摸了摸心口。

脑中不自觉回忆，在精神世界里，法师黎敬击败蟹钳巨猿后回身的样子，那么耀眼。

耀眼到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心潮澎湃。

可我只是想把香喷喷收藏起来啊。

就像收藏一款喜爱的香氛。

但是，也许，可能，其实，难道……我是爱上他了？？

【相信直觉，向爱前行。】

徐图之：……

徐图之皱眉沉思。

【15：27】

锦泰分处，大量人车汇入，出外勤的处置专员们回来了。

突然，停车坪里一声轰鸣，飞车上天，向着东南方眨眼就不见了。

“谁啊？都不回去点个卯就走了？”

“别看啦，是徐头儿的车。”

听到走的是徐图之，大家不再疑惑。

徐图之设置好定位，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随后打开电台，调到之前唐榕车上听的那个频道。

【本次“午后情感时间”就到这里，期待与您的下次相聚。】

“……”

凭借我多年的人类社会生活经验，难道还弄不清了吗？！

徐图之想了两秒钟，放弃思考。

不过没关系，他有办法。打开联系人列表，找到“滕伽陆”，通讯拨出。

很快，通讯接通，屏幕上是一片灰突突的沙土，随即一根干枯漆黑的藤蔓摇摆着出现，懒洋洋地问：“大人您又‘死’了？”

“‘徐图之’好的很，有事问你，”徐图之状似随意，“爱情是什么？”

叮咣嘭咚，镜头猛晃。

镜头终于稳定，藤蔓消失，转而一张干瘦的脸贴大出现：“我的天，我是幻听了吗？石大人你居然问我什么是爱？能为您解惑是小人的荣耀！！”

徐图之面无表情地调小了音量：“少废话。”

“好的，好的，”屏幕上的滕伽陆整理了一下西服套装，三七分头发上的发蜡亮得反光，“爱情，是一种复杂而强烈的情感，是个体与个体之间强烈的依恋、亲近、向往，以及无私并且无所不尽其心的情感。[注]”

依恋……见过黎敬之后，其他地方的空气变得无法忍受了。

亲近……就想把他拴在身边。

向往……耀眼的他……

滕伽陆：“爱情可能发生在……”

哔。

通讯被徐图之切断了。

滕伽陆看着黑黑的屏幕，丝毫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把脸上干瘪的褶子笑得更深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混乱深渊最深层的主宰，堂堂的万渊水母·凝望者石镜，居然有一天……啧啧。”

徐图之不知道自己被“啧”了。他盯着因自动行车而自主转动的方向盘，放空了神思。

他坚信，直觉比理性更有用。而现在，他的直觉说——

无论如何，我要黎敬。

*

夕阳西下，阿塞的窝棚被映成了红色。

河边上雾气更浓了，混杂着大量黑魔法因子，形成浓重的雾气，笼罩了岸边。

阿塞在窝棚外面垒了个简单的篝火堆，一条人臂长的大鱼被开膛破肚，正架在上面烤。

一小团绿色的火焰被吸引来，跳了进去，和普通的火焰混在一起。

“这是什么？”黎敬用木棍戳了戳火苗，没什么变化。

“这……”

“只回答问题，不要说别的！”

“彩色游火，e级怪异。”

e级，最低等的无害怪异。

黎敬又戳了戳火苗，这次那团绿色的火焰冒出头来，冲着黎敬的方向使劲一喷，“噗”，喷出一朵小小的火星。

[……有点可爱？嘿嘿。]

黎敬戳戳戳，很快，彩色游火不耐其烦，从灶里跳了出来，一溜烟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没了调戏对象，黎敬有点无聊，把烧得焦黑的小木棍扔了出去，哪知木棍还没落地，就有一道黑影略过，把木棍叼走了。

黎敬瞪圆了眼：“刚才那是什么？！”

“那……”

“只回答问题，不要说别的！”

“夜行污犬，d级怪异。”

[犬科无法拒绝的木棍诱惑？]

旁边的草丛里窸窸窣窣一阵，黎敬立刻看了过去。

一只刺猬摇晃着肥墩墩的身子，大摇大摆钻了出来，从两人面前爬过去，又隐入了另一侧的草丛。

风吹来潮湿和阴凉，火烤出干燥和温暖，远处的影子高低起伏着，身旁的草叶扫过黎敬的小腿，带来微微的痒意。

阿塞安静地烤鱼，香气飘散出去，引来的小动物和低级怪异在四周探头探脑，却又不敢上前。

黎敬抱腿而坐，下巴搭在屈起的双膝上，看着阿塞给烤鱼刷酱料，心突然就静了下来。

从法师塔爆炸穿越到现在，短短的两天多时间，却好似被拉长到了一个多月，回想起来，仿佛一场漂浮的梦。

直到这一刻，自然的触感带他回归世界。

“好了。”阿塞把烤鱼递给黎敬。

黎敬接过来，回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悲惨遭遇，愤愤地咬了一大口，结果烫得他“嘶哈、嘶哈”的。

吃了好几口，黎敬才发现阿塞盘腿坐在那，一动不动。

黎敬：“饿死我了，你，嘶，不吃吗？”

“他不吃。”

黎敬立刻回过头去，眼睛放光——徐图之来接他了！

徐图之拎了个袋子，递给黎敬：“路上买了衣服，你试试，应该合身，还有新手环，也是给你的。”

“太好了！”把烤鱼塞进徐图之手里，黎敬颠着跑进窝棚里穿衣服。

“啦啦啦～”窝棚里面，开心哼歌。

“……”窝棚外面，相顾无言。

徐图之耷拉下眼，一手拿鱼，一手插兜，扫视四周。各处都安静下来，连风都像是凝固住了，仿佛死地一般。

“我穿好啦，”黎敬蹦了出来，明黄色的衬衣外套泛着珠光，搭配浅蓝色牛仔裤，脖子上还挂了两根素银项链，整个人都亮闪闪的，“太合适了，太好看了！而且这布料好舒服啊！谢谢！”

徐图之立刻笑了起来：“幸好你喜欢。”

阿塞惊讶地张着嘴，看着徐图之变脸。

四周环境松动，无数的小东西借着草木和黑暗的遮掩，潮水般退去。

“对了，我还带了些点心……”徐图之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双手，然后懊恼地说，“坏了，我给忘在车上了。”

黎敬一脸惋惜地拿回烤鱼：“啊，好可惜，我现在超饿，能吃下一头牛。”

徐图之徐徐善诱：“没关系，等下上车了就能吃了，对了，回去路上会路过一个卖小烤串的店，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去尝尝？”

黎敬立刻落网：“好啊好啊！”

阿塞：“……”

察觉到阿塞的注视，徐图之暗中瞥了他一眼。

虽然阿塞是个半瞎看不见，但那股强烈的警告让他瞬间打了个哆嗦。

黎敬大口吃鱼，不一会儿就把只有大刺的部分吃完了，剩下的地方小刺太多，他不得不放慢速度。

徐图之看着他慢慢把刺一根一根吐出来，不停搓着手指，搓了半天，终于深吸一口气说：“阿塞他应该也挺饿的，不如留给他吧。”

黎敬嘴里还在小心分辨鱼刺，手里的烤鱼就被转移到了阿塞手里。

阿塞：“……？”

“走吧，咱们回去吃。”徐图之拉起黎敬，“阿塞，这次谢谢了。”

阿塞立刻弹了起来，rapper式挥手：“你记得就好，要知恩图报，我们的生态关系友谊感情始终牢固可靠。”

[等等，什么生态？]

徐图之不给黎敬反应时间，拉着他就走：“快走，别给他机会说唱。”

黎敬立刻点头，加快步伐：“走走走。”

但突然，一股巨大的腥臭气传来，阿塞机警地看向河水方向，一跃而起，冲进浓雾。

“哇，太臭了吧，”黎敬提起衣服领子捂住口鼻，声音闷闷的，“怎么回事？”

哗啦的水声传来。

徐图之眯起眼：“有什么东西顺着河道漂下来了。”

“什么东西？”

“没事，阿塞会处理的，咱们走吧。”

臭气更浓，黎敬被熏得两眼翻白，即刻答应：“快走。”

徐图之拉着黎敬快步离开这片无防护区，车辆一声轰鸣，飞速离开臭气熏天的地区，向着灯火繁盛的市区而去。

黎敬坐在副驾位子上，抱着印有“五德宝源”的纸袋，吃得开心：“这个太好吃了，糯糯的，里面又甜又咸……这个也好吃！好酥啊，奶味浓郁……啊，这个也很好吃……”

徐图之嘴角上扬：“别吃饱了，咱们还要去吃烤串呢。”

“嗯，你说得对。”黎敬放下手里的点心，但犹豫一下没忍不住，还是又拿了一块出来，这才把纸袋封住。

车子七拐八绕，路过了异能局，又开了一会儿，才在一片环境优美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注]爱情的定义，来自网络。

徐图之（恍然大悟）：原来我是爱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