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纵使数小时前一场倾盆大雨来袭，但只要太阳彻底露出头，身处户外并不能感觉到丝毫凉意。

刑事侦查车停在荟萃别苑的南门，一行四人跟随孙露英的私人秘书步行往里走。

“警官，登记一下。”保安按照惯例递来登记册。

秘书拿起水笔，笑呵呵地说：“她们是警察，来办点事，我签就行。”

保安点头：“你也知道，我们小区管得严。”他等秘书写完进门时间，按下自动开关放行。

荟萃别苑是蒲辰本土房地产企业融科集团开发的高端项目，别墅区容积率低，绿化率高，私密性强，两亩地仅有五栋别墅，其余都是相应的配套设施。秘书性格温和可亲，也不嫌麻烦，说话时总是带着笑容：“警官，我早就提醒孙总杨光不老实，没想到他同时吊着五个人。”

“妹儿，你听谁说的？”警方在侦办案件过程中，会对所有已知的证据进行严格保密，并没有向孙露英透露杨光另外四个女友的存在，所以何英不禁问道。

“当然是孙总，警官你别见怪，我们孙总朋友多。”孙露英是融科集团的首席运营总监，自然门路广，秘书滔滔不绝，“我今天才晓得孙总知道杨光的德行，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叫那狗男人长得还不错，嘴巴也抹了蜜，怪讨人喜欢。”

李鹤薇没来由说一句：“所以孙总不可能杀杨光，对吧？”

“那当然，她厌恶杨光最多让他滚，谁杀人啊？”秘书言辞凿凿，“孙总不仅是融科的运营总监，她自己还有两家小公司，怎么可能为一个小白脸做犯法的事？”

李鹤薇当在闲聊，赞同秘书：“我也觉得。”秋琬提到孙露英给杨光的转账金额从今年5月开始递减，猜测她新鲜感还能维持几个月。

“还有多久？”她们穿过一片草坪中间错落有致的青石板路，何英问秘书。

“马上，绕过那边的花园就到了。”秘书领着众人前行，走了半分钟，争奇斗艳的鲜花最先映入眼帘，旁边一池鱼，一座假山，两套铁制桌椅，一人正拿着鱼食喂鱼，她打招呼，“刘姐。”

刘姐是家里负责杂务的阿姨，她问：“欸，小徐，你这是？”

“我带警察去屋里瞧两眼。”秘书抢先一步说，“孙总她知道。”

“行，你知道密码，自己开门。”

小孟不自觉啧了一声：“有钱人。”

“最近两年房地产的行情好，融科确实赚到不少钱，普通销售都是两三万的月薪，更别提咱们孙总。”秘书输入密码，成功解锁，推开厚重的防盗门，穿过装修富丽堂皇的会客厅，雅致的饭厅，她指着休闲区背后的滑门，“泳池在后面。”

李鹤薇感谢：“谢了，徐秘书。”

“哎呀，孙总吩咐了，我当然得把事办妥。”

“难怪你们孙总赚大钱，做事确实周到。”何英套脚套，戴手套走向泳池。

分头行事，陶聆环视泳池旁边的花园，李鹤薇低声问她：“有没有发现什么？”

“她应该还有别墅。”

“嗯。”李鹤薇转头问秘书，“请问泳池换水的周期，还有上次换水的具体时间？”

“20天换一次水，上次换水在7月15号左右吧。”秘书翻看记录，改口道，“哦，18号。”

“好，谢谢。”

李鹤薇进门就开始观察，唠家常的语气问，“孙总的先生去世多少年了？”

“7年。”

“孙总应该不止这一套房产吧？”

秘书明白警方可以查到孙露英的资产，知无不言：“蒲辰还有两套洋房，另一栋别墅在蜀江，然后滇城和琼州都有房子，用来避暑和过冬。”

陶聆顺着她的话问：“客厅酒柜旁边照片的别墅在蜀江吗？”

“哦，那是孙总儿子名下的别墅。”

“具体在哪儿？”

“北郊融科的另一个项目，万峰城。”秘书面带惊色，“你们不会怀疑孙总儿子吧？他才24岁，还是在校大学生。”

“放心，我们警方办案讲究真凭实据，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李鹤薇等着何英抽取完水样，收拾好侦查箱，抬脚往客厅走，故意在酒柜前停留，“打扰了，徐秘书。”

“没有，我应该的嘛。”

众人离开别墅，差不多走到南门，陶聆才开口：“薇姐，还记得我给你提起在死者鼻腔部发现类似花瓣的植物吗？”

“记得，你是说她儿子别墅外种植着两株桂花树。 ”

“没错，不过这只是我的第六感，还得回去验证究竟是不是桂花。”陶聆矮身坐进车厢。

“嗯，先回警局。”

技术中队标志对面的走廊，四人两两并肩前行，李鹤薇伸手把前脚跨过办公室左侧，向实验室走去的陶聆拉进房间。

“薇姐？”陶聆愣怔两秒，瞪大眼睛。

李鹤薇指着办公桌的饭盒：“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饭。”

赵晓婷和安妤已经帮她们打了饭。

“好。”陶聆弯起眉眼，展颜一笑，“我先洗手。”

李鹤薇紧随陶聆的脚步走去洗手间，洗手台前，她余光不由地往右瞟，见对方的唇角仍是微微上扬，下意识夸赞：“你笑着挺好看。”

陶聆偏头看她：“嗯？”

李鹤薇恼自己说出莫名其妙的话，硬着头皮讲道理：“即便遇到一些让你产生负面情绪的问题，也可以尝试乐观看待。”

“也许吧，我尽量调整。”陶聆以为对方目睹她在陶家的经历，从而开导她，温声回应，“薇姐，能够成功搬家，跨出第一步，我觉得身心瞬间轻松不少。”

她清亮如诗的眼眸凝视着李鹤薇，话语中满满的诚挚：“谢谢你。”

为什么突然感谢？不偏不倚的对视，短暂数秒，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李鹤薇反应过来，像被火燎似的，立马撇开眼。

直女太吓人，以后还是保持点距离。李鹤薇深吸一口气，说出的话却与‘保持距离’毫不沾边：“都住在同一屋檐下，客气什么？”

陶聆回以恰到好处的微笑，先行走出洗手间。

饭后，李鹤薇嚼着奶糖，陶聆带来这两天第一个好消息：“薇姐，杨光鼻腔部的花瓣就是桂花。”

何英建议：“直接去孙灏别墅？”

“先别打草惊蛇，我找重案组商量。”李鹤薇不喜欢打电话，习惯微信联系，她打字【秋队，在警局吗？】

【在呢，李队，有新发现。】

【什么？】

【根据监控视频提示，我们经过多次比对，确定了嫌疑人案发当天身上长裙的品牌。山森合，长裙价位在300-700，而周琳最喜欢买山森合的衣服。】

【周琳，你不是说她在老家吗？】

【是，所以我们决定对她展开进一步的调查。比如她什么时候去老家，中途有没有乘车返回蒲辰。】

李鹤薇提出疑点：【车站买票需要实名制，但蒲辰到她老家的拼车呢？非正规车辆的拼车，25一个人。还有来往乡镇的班车，可以在中途上车买票。】

【这就是最棘手的地方，杨光母亲倒说周琳寸步未离。】

【查吧，看她和杨光最近是否起过争执。】

秋琬合理猜测：【他们微信聊天一切如常，不知道见面或者打电话的时候吵过没有，例如周琳发现杨光出轨？】

【你们询问过程中，向她提过吗？】

【提过，但周琳表现挺正常。】

李鹤薇思考片刻：【周围邻居呢？对他们印象怎样？】

【说两人挺恩爱，因为周琳性子软，什么都依着杨光。】

【秋队，周琳近期有没有和谁密切联系？】

【你怀疑合谋？】

李鹤薇开门见山【或者周琳没问题，你查一下孙灏。】

【孙灏？孙露英的儿子？他好像在杭城大学读研，管理系。】

【对，他不是今年2月开始在融科实习吗？】

【好，我打算两边同时查，找刘局要点人。】

【需要我们技术组帮忙的话，随时说。】

【ok，我去忙。】

临近傍晚，别墅泳池的水样检测结果出来，显示与死者体内溺液不匹配。差不多8点，李鹤薇和陶聆漫步走出综合楼，经过后门小巷，夜色似海浪，瞬间淹没天边仅余的一抹白，路灯映出两人瘦长的身影，一道黑影突然堵住她俩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