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韩诗提议。

一行人去了游乐场，和酒吧的冷清不同，里面人声鼎沸，主要充满了小孩子的欢笑和尖叫。

游乐场里有充气城堡、滑梯、蹦床、水上乐园、沙地等设施，一些赢取奖品的小游戏，还有许多卡通人物和孩子们互动。如果忽视掉家长们那一张张或青或白毫无生气的脸，场内的景象倒和现实世界里的儿童游乐场别无二致。

卡通人物们有的画着妆，有的穿着玩偶服，但无论哪一类，外貌神态都十分诡异。血红的僵笑的大嘴，充满怨憎的眼神，垂到胸前的长舌头。这副样子放到现实世界，估计会只剩下一脸马赛克。

这里的小孩却好像很喜欢他们，争抢着与他们合影。两个孩子就这么争执起来，很快扭打在一起，并用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对方，手下毫不留情，给彼此脸上挠了一道道血印。双方家长忙将孩子们分开，骂骂咧咧地带着孩子去了别处。

一个射击摊位上围了许多人，大部分都穿着统一的衣服，衣服背面印了一家公司的名字和logo，似乎是哪家公司的团建，其中几名职员身边跟着家属。

“谁知道雷申去哪儿了？就这么把他老婆孩子扔这儿。”

公司职员中间，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中年女人，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笑着道：“他晕机，昨晚就没睡好，中午吃了饭觉得不舒服，所以在房间里歇着。他说游玩的项目都是自由参加的是吧？”

“哦，那他好好休息吧。咱们的活动不强制参加，你们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儿。”

穆夏零星地听见这么几句，其余时间耳朵里都是各种人发出的噪声，耳膜似乎都开始疼了。

过了游乐场，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自助餐厅在一间宽阔的大厅里。里面摆满了一排排的食物，传统中餐，家常菜，品种多样。西式菜肴，各类甜点、水果，都堆得高高的。

时间尚早，来餐厅的人不多，零星坐了两桌，正大快朵颐。穆夏闻见饭菜的香气，即便不饿也被勾起馋虫来。

他们走到西餐区，先拿了刀叉和餐盘。穆夏和沈麒生都默契了多拿了几把餐刀。韩诗等人瞧见，也如法炮制，随后去餐台上随便拿了些吃的，就到角落里一张圆桌旁坐下了。

几个男的悄悄把多余的餐刀藏进裤袋，韩诗一摸衣服，气道：“靠！女装又没口袋，多缝个口袋会死吗？”

吴可歆也面临同样的处境，扯了扯短裙的裙摆：“烦死了。”

两个人干脆割下几节鞋带，把刀绑在小臂或是大腿上。

钱苑东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牛排：“该说不说，这牛排看起来还挺好吃的。”

“你们都没吃过这里的东西？”穆夏心想，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察觉这里的食物不能吃。

众人都知道他说的“这里”并不是指酒店餐厅，吴可歆把餐盘推得远了点，说：“之前我同组的有个人试过，当时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想着吃一些会真实点。结果刚吃的时候还挺像，没吃几口就开始吐，后来还拉肚子，直接进了医院，没多久人就走了，检查结果说是食物中毒。”

名单上又多一个。

穆夏在心里暗自叹气，他们之前猜到食物有问题，但也只是出于谨慎。没想到这里的吃食竟然也能致命。好在他们本身不会有饥饿感，否则真要是拍个几天几夜的，电影还没拍完，人不是饿死就是被毒死了。

等到餐厅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几个人带走偷拿的餐刀悄悄溜走了。回酒店大堂还需经过游乐场，走到门口时却见里面的人乌泱泱都围在充气城堡前。人群挤来挤去，穆夏透过缝隙瞥见一个人倒趴在城堡的滑梯口，鲜红的血液正顺着滑梯缓缓淌下。

凶手已经动手了。

穆夏心一沉，视线迅速扫过围观的人群。他在电视里看过，很多犯罪者有回到凶案现场的习惯。如果能找到行为或者神情异常的人，早点抓到凶手就好了。

但在源世界里，群众演员们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单一。除非是带着恶意的笑脸，否则大多时候都是眼神麻木、面无表情。即使这会儿眼看着一个人死状恐怖地趴在那儿，围观的人里也没有一个有恐惧这种情绪。

“大家都跟紧点，不要分开。”沈麒生准备到人群里面看看，勘查一下现场，找找线索。但为免再出现上次姜云意失踪的状况，他特意叮嘱了一下，“最好是两两一组抓着手。”

吴可歆已经挽住韩诗的胳膊，几乎要和她粘在一块儿。钱苑东和高维却有点不情愿，最后还是钱苑东抓住了高维的手腕，对他说：“安全最重要。”

沈麒生已经握住了穆夏的手，抓得紧紧的，都有点把他捏疼了。穆夏跟在他身边，并不打算顾及周围的人，粗暴地把人群分开，体验了一把没素质的爽感。

挤到人群前面后，沈麒生先确定了一下其他四个人都在，才稍稍凑近尸体观察。

死者是一名青年男性，背上已经被血染透，衣服有多处破口，看起来是被人从背后刺了很多下。沈麒生揭开死者的衣服，露出背部的伤口。伤口狭长，宽约一到两厘米，伤口两边的形状不同，应该是一边开刃的刀，且伤口的切口不算太整齐，所以刀刃估计不大锋利。

穆夏从衣袋里摸出一把西餐刀对比了一下，伤口宽度对得上。沈麒生指着伤口旁边的地方，说：“你刺一下。”

“啊？”

“为了保证精确，最好是刺一下看伤口是不是一模一样。敢刺吗？不行的话我来。”

反正人都死了，刺一下也不是不行，虽然穆夏觉得沈麒生的语气里有点恶作剧的味道。但他还是握住餐刀，猛地刺进去又拔了出来。姜云意说得对，这种手感真的让人想吐。

穆夏给尸体造成的伤口和之前的伤口几乎一模一样，一些细微的差别可能是角度和力度不一样造成的。

“确实是西餐刀。”只是这条线索的作用可能不大，因为凶手已经把刀拿到手，很可能是在他们去餐厅之前。

死者穿着穆夏之前看到的那个公司统一的服装，应该是那个公司的职员。穆夏看向人群，围观的人没有谁在意他们对尸体做的手脚，反而很多都已经渐渐散开，跑去玩别的项目了。围观的人里面，没有一个人和死者穿着一样的衣服。那些职员包括家属，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穆夏把头探进滑梯口，充气城堡里空荡荡的。他这么做就离死者很近，在浓重的血腥气中闻到了一股香气，和之前电梯里的房客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酒店一层的所有场所他都没有闻见过这个味道，应该是在别处染上的。不像香水，有点像香薰一类。酒店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他记得二层有按摩室和商品店，于是提议去二层逛逛。

去之前，穆夏看见一个刚才站在最前面围观的人，这会儿正坐在一边，盯着旁边玩耍的几个孩子。

“大哥，不好意思问一下，刚才死在充气城堡的那个人，你有看见他是怎么死的吗？”

那人看也不看他：“没有。”

“那在他死之前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没有，”那人烦躁道，“我又不认识他我干嘛关注他。”

早就猜到这些人不可能和现实生活中的人一样配合调查，对破案不会有什么帮助，穆夏还是不免失望。其余几个人见状，也都纷纷随机找一些人询问。

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有个女人给出了勉强算得上有点用处的线索。

“不知道啊，我孩子在里面玩得正高兴呢，那个人突然倒在滑梯哪里，把我孩子吓坏了。我赶紧去把她抱出来，当时就好像瞥见里面有个很大的影子闪过去了。但也有可能是其他孩子的，我反正不确定啊。”

小孩的影子比较小，女人看到的影子既然已经大到能给她留下印象，说明极有可能是成人的。于是他们又问了问有没有看到大人进入充气城堡里。

这种城堡空间不太大，一般都只有小孩子玩，如果有成年人进入，应该会引起注意。

然而，谁也没有看到哪个大人进去。穆夏想起刚开始拍摄的时候，剧本介绍里说过，“没人知道凶手是谁，或许只是一个潜藏在暗处的影子”，难不成杀人的不是人？

再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一行人只得暂时按下疑问，去二层看看。

二楼出了电梯不远就是小商店，精致的玻璃展柜上摆着各类商品，有日用品如杯子、毛巾、纸类等，也有小型家电以及摆件，还有零食饮料。

店里已经有几位顾客，收银员正懒洋洋地斜靠在台子上，给一位顾客结账。最靠里的一张桌子上，木制格子里是一个个颜色各异的小玻璃瓶。离得近的时候穆夏就闻到了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