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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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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回到他的房间,没有睡觉。

打开窗户,任由流银水泻一般的月光涌进来,玉盘般大小的明月就在眼前,冷风刮过他的鼻尖,铃铛叮铃——叮铃——地响着,思绪仿佛去到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前。

不知道,小白有没有摆脱源氏的控制啊!

叮铃叮铃——

这铃声,真好听,让少年想起它们另一个颜色,拴在小白毛茸茸大尾巴上时候的样子,桀骜不驯的大妖,每一次甩动尾巴都会发出这样动听的声音,让被禁锢的大狐狸很没有面子。

尽管那都是那位记忆里的美好。

他本人的话,记忆更深刻的,应该是大狐狸刺穿他脖子的样子,眸子里悲哀又深沉,仿佛整个人都坏掉了。

第一眼就被认出来了他不是原来的那个会耐心拯救他的人了,也许在他看来,没有了那位,被谁禁锢都已经没有区别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临死之前,把小白的名字还给他。

只有这样他才会恢复真正的清醒,那蹩脚的言灵也许能够庇护他更久一点,他才会更安心一点。

铃铛是他这辈子一出生就拥有的,他生下来,手里就攒着这两颗小小的铃铛,像是小白尾巴上的铃铛缩小成迷你的样子,在提醒他短暂的曾经的一世一样,家族也认定他的不凡,倾尽全力来培养他,甚至在家族灭门之夜,付出全族的代价让他活下来。

他身上有全族千年的气运和荣光,是自始自终他能够强大逢凶化吉的根本,也背负着全族的期望。

未来他一定要讨伐掉想要毁掉他们先祖荣光的元凶——立志成为新的魑魅魍魉之主的鵺。

安倍见一一身灵力完美无缺,他已经完全学习力那位留给他的一切法术传承,还需要志同道合的伙伴。

这个时代,他真的能够敌得过手下魑魅魍魉无数的鵺吗?身为一个脆皮的阴阳师,就算他用结界符咒补足了不足,还是在面对鵺庞大的百鬼夜行仍然束手无策。

今晚来的并不是鵺最得力的下属鬼童丸,而是更加傲慢的天狗,安倍见一湛蓝的眼眸染上愁绪,这证明了鵺的百鬼夜行更加壮大了,他难道最终还是要去找奴良组吗?韬光养晦的安倍见一很清楚,只要他露出他的晴明桔梗印,立刻就会被整个阴阳道追杀。

安倍见一并不想背负着仇恨来度过一生,但凡奴良家最后能够祓除鵺,他也就不操心这些了,他都和桔梗姐姐说了,希望她能把她的人生过得更有意义一点。问题就在于,就算没有记忆,他也依稀记得奴良家的三任当家都打不过。

真是让人愁的毫无办法。

他这个年纪,本应该无忧无虑地享受他的校园生活的啊!

叮铃叮铃——

耳边铃铛的声音似乎更大了,不仅像是铃声,更像是——钟声?

嗡——

嗡——

嗡——

恢弘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少年的大脑开始翻江倒海,他也嗡地一下,失去了意识。

破败的庭院,房屋不知道受了多少侵蚀,门框和窗棂都已经发黑,院子里的树木大部分枯死,留下部分昔日受到主人精心打理的花草蔫巴巴的,杂草丛生,满身是血的巨大狐狸,叼着布满漆黑血痕的金色铃铛,属于它的红色鲜血顺着吻部,染上金色,从铃铛上滴进用他的鲜血画满的法阵中央。

那人并不是费尽心思帮助他的晴明,在见到少年的第一时间他就明白了。

所以,不是晴明的话,谁都无所谓,杀谁又关他什么事呢?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差,就让他为真正的晴明报仇,让这个占着他身体的人成为他杀的第五百个人,这样就都解脱了。

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那个少年在被他杀的最后,用尽力气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用他全部力量的言灵:“你叫白藏主,永远……都不要忘记了。”

之后垂头死去。

少年的言灵让他混沌的大脑被泼了冷水一样清醒过来,身后欺骗他、驱使他的人类违约,都没有少年这句话给他的震撼大。

妖怪的世界,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恨,就算是父母,都会对成年的子女驱逐。那个少年不是晴明,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就算自己杀了他,也愿意用他最后的力量来帮助他,大狐狸一直都不懂晴明为什么帮他,现在更加不懂这个少年为什么要帮助他。

后来的一切都超乎他的意料之外,少年已经被他杀死了,还有一个人顶着晴明的名字在生活着,就好像这个人是谁都不重要,只要安倍晴明这个人活着就行,他杀了控制他的那个源氏阴阳师,也没有得到安宁。

源氏不想放弃他,一直在追杀和擒拿,京都现在乱成一团,八岐大蛇被复活,满城都是虐杀和绝望的哀嚎……

大狐狸又回到了这里,他杀了少年的地方,多年的打听,甚至去找了曾经复活酒吞童子的大妖怪,他得到了这个复活阵法,把被他保存的很好的属于晴明的尸身放在法阵的中央,把他们结缘的铃铛放上去。

他不知道召唤来的到底是谁,如今满身伤痕,堕落的阴界之物都在觊觎他的这身血肉,大狐狸用尽全力启动法阵,红色的血液和妖力贯通整个阵法,最后所有的力量都全部集中在中央沉睡的人身上。

那人穿着青色的阴阳师的服饰,脖子上的致命之处血已经干了,被打理干净,除此之外,像是还活着一样,面色红润,双手拿着扇子,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脸上没有死去的人会有的惊恐和狰狞,很安详。

妖气冲天,这里的动静,已经惊动附近肆虐的妖怪,何况,他身上全都是血和伤口,不可能会有妖怪闻不到这浓烈的血腥味儿。

大狐狸没去想这些,安安静静地把头放在前爪上等着,眸光紧紧地盯着那人,眼看着那具身体被一团金红色的能量团包围着,法阵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狐狸拱起身体,似乎想要制止,最后一点一点地逼着自己继续看着。

“此仪式一旦展开,成功你能得偿所愿,狐狸,失败了,你怀里的那具身体,就会灰飞烟灭了。就算成功,召唤出来的人,也很可能会有后遗症。”大妖怪是这么和他说的,也并没有说太多就走了,那时远处等他红发大妖敲着他的酒葫芦,一脸的不耐烦,狐狸曾经听说过他们的故事,知道这位鬼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状态,点点头。

他早就知道,就算不舍,此刻他也护不住他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法阵。宫廷传来阵阵钟声,那些醉生梦死的贵族,也在生死存亡之际了,源氏也在兵荒马乱,狐狸心里却没有一点快慰。

生死无常,这样的末世,他们谁都不是无辜之人。

金红色的能量爆发出刺眼的金光,一丝银白从眼前飘过,当金光渐渐地消失,原地躺着紧闭双眼的少年,十四五岁,和原来的晴明差不多年纪,穿着那身青色的阴阳师的法袍,一样的装束,只是长长的银白发后面,有小小的铃铛北风一吹,就叮铃叮铃——地响起来。

这个人……

难道晴明的消逝是注定的吗?

狐狸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惋惜,他站起来,朝着少年走去,尾巴上大大的铃铛也响起来。

叮铃——

叮铃——

被灵力灌注的少年难受的按着他的额头,刚刚涌进他脑海的力量太过于庞大,以至于所有的神经元都鼓胀地突突的跳动,几乎要爆开,最后那股力量冲进他脑海里一直保护的非常完好的梦境结界中,才终于减缓了他的胀痛,只是……少年脸色古怪,那力量不只是加固了他的梦境,还做了别的——

叮铃叮铃——

血腥味越来越近,安倍见一缓缓地睁开眼睛,他就对上一双曾经桀骜不驯,现在疲惫不堪的红色眼睛,鲜红的颜色把他的狐狸眼描画的又尖又长,本是饱满的叶子形状的,染上鲜血的白底红纹皮毛,两条摇曳的大尾巴,少年不由得伸出手覆上大狐狸的吻部,摸摸他柔软的毛毛。

“你是……小白……”

“呼——”大狐狸喷出一口气,“吾名,白藏主!什么小白!”

少年以为是在梦里,不然怎么会幻想自己瑰丽的造梦变成现实,而一直思念的白藏主会出现在眼前呢?而且他还没有对他动杀意,这样温和的态度,让他很高兴,“好好好……白藏主就白藏主,你居然来找我了,我真的太高兴了!”

“哼!你要是想要叫吾小白,也不是不可以,”大狐狸一巴掌挥开少年的手,“来吧!和我签订契约吧!少年,你的名字。”

“!!!!!!”少年睁大眼,他在做什么大梦吗?白藏主居然主动和他签订契约?什么都顾不得了,轻咳一声,故作镇定,“我叫做安倍见一,你真的要和我签订契约吗?”

“说什么废话!”狐狸羞恼,“安倍见一是吧!我知道了。来吧!”

这是我的愿望,如果这也是你的愿望,那就再好不过了,安倍见一。大狐狸心里才有了一点高兴。

少年伸出自己的右手,一个金色的晴明桔梗印出现在他的手心,见一眨眨眼,以前还不是金色的呀?他的力量本来是清透的蓝色,不知道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在梦里?不管了,他轻轻地把手心的印章,印在大狐狸血色纹路的眉心,定下了他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式神平等契约。

大狐狸:“!!!!!!!!”

就这?就这?他考虑了良久都不愿意的式神契约,什么时候变成了少年的这种奇怪的誓约了?式神和阴阳师是平等的,并且如果有一天不愿意了,双方都可以随时抽身离开。

这个世上,有这种契约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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