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蓁蓁哽咽着点点头，只是换洗的衣裳细软等都留在了原先的客栈，要回营也得先收拾妥当才行。

那老鸨听得兵刃声完全停了才敢上楼来察看，一见满屋子的狼藉便大惊失色，知晓那衣着华贵出手大方的青年人竟是敌国细作后也吓得噤了声，再不敢讨些什么赔偿不赔偿的了，还点头哈腰地向林蓁蓁作揖道歉了半晌才算完事。

二人回到客栈时，天边已飘起了鱼肚白，那店小二见着昨夜应在楼上宿着的两个姑娘又从大门口进来，惊得直瞪大了双眼。

褚舜英沉着道：“掌柜的，并非我要寻你的麻烦，我这同伴昨夜吃了你们店的饭菜后竟不省人事，想来是昨夜的饭菜有些问题。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店小二一听这话，早吓得魂飞魄散，听了来龙去脉后，连连保证自个儿绝不会为虎作伥，为几两银钱就去做这等害人的事。

只是见这个头高些的姑娘进门便隐隐有些杀气，想来定是要客栈给出个说法。

林蓁蓁也感受到褚舜英带着些怒气，忙悄悄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袖角。

随即细细询问了店小二昨夜客栈内的人群往来，又找了后厨的厨子来问，才知昨夜晚饭时分一大大咧咧的女客叫嚷着饿便挤进了后厨，伸手就拿些东西吃，厨子以为是客人等不及晚饭，好生说着哄了人出去，也再无后话。

只是今日细细询问了那女客的身形长相后，林蓁蓁才确定那王怜应该是等到褚舜英走了就混入了客栈，只是怕人多眼杂，总待在房间不出来，是而发现不了。

待店小二领着二人来到王怜住过的房间，却早已是人去楼空了，只有店小二捶胸顿足道那女客还欠了他的房钱未给。

林蓁蓁无奈道：“掌柜的，你可知那人是通敌的细作，若是被有心人查了出来报官，莫说两天房钱，你这客栈能不能开下去还未可知啊。”

那店小二听得腿一软，连连求两位女侠莫把事情说出去，他愿奉上银两做些报答。

林蓁蓁和褚舜英自然不会受他的银钱，打发走了人后又回到了她们原先住的房间。

房内还呈着昨日混乱的模样，若真是王怜买通了店家，店家也会在得手之后来善后才是。

且回想那店小二吓得要尿裤子的模样，倒也不像有意隐瞒撒谎。

线索到这儿便断了，万幸的是没甚么损失。

等等？损失？

林蓁蓁突然惊起，泥鳅一般滴溜溜地就奔到了梳妆台前，在屉子里翻找一番，摸到了一沓银票后，又长长地松了口气。

褚舜英见林蓁蓁忽地脸色紧绷、动作慌忙，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忙几步跨到她身后，轻轻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怎么了？”

只是这满是关切的话音落下后，就听林蓁蓁利落道：“还好她没劫财！我钱没丢！”

褚舜英这回是真哑然了，这话听着怎的那么像庆幸人家只劫了色呢？

林蓁蓁感受到身后的视线，便转过身来，因褚舜英先前探头盯着她摸索，还未来得及后退，于是林蓁蓁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一抬头便是褚舜英距离极近的面庞。

这忽如其来的亲近让二人都慌了神，一时谁都不敢乱动。

褚舜英措不及防一头撞进一汪清泉般的眼神中，先前压抑许久的缱绻爱恋又止不住地在内心疯涨。

从圆润的杏眼，到小巧的鼻子，再到粉润的嘴唇，褚舜英的视线不自觉地一路向下，失而复得的感受催得她恨不能捧住这张脸吻下去。

只是这念头刚出，视线下移的褚舜英又被那雪白脖颈间鲜红的牙印吸引了注意力。

随即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了她颈间那块略凹凸不平的皮肉。

哪知这一抚直惊得林蓁蓁一颤，错了步子直绊了自个儿往身后倒去。

要问林蓁蓁为何如此近的距离却毫无反应，缘由只有一个：她的大脑已经宕机了。

虽平时总玩笑着逗弄褚舜英，时不时还要摸上几把吃些她这姐姐的豆腐，可这措不及防下跌入这暧昧的情境，险些让她以为褚舜英想亲她。

正还胡思乱想着，忽然就见着褚舜英抬了手向她而来，随即便有薄薄的细茧擦过她颈间的皮肤。

手指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她又痛又羞，惊颤之下倒自个儿把自个儿绊了一跤。

褚舜英眼疾手快地伸手揽住对方的腰背，却也还是晚了一步，眼见着林蓁蓁的腰重重地撞向了梳妆台钝利的桌角，顿时面上就疼得龇牙咧嘴。

撞得腰疼也就罢了，为何脖子摸着也会有疼痛感？总不能是褚舜英手上的茧子已厚到摸一下都疼了。

林蓁蓁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回头瞧去，梳妆台上的铜镜中赫然映照出她脖子上的牙印！

林蓁蓁这回是真想死了。

忙伸手死死捂住了颈间的牙印，紧闭双眼，再没敢抬头看了。

褚舜英闷声替她揉着后腰生疼的地儿，一面盯着林蓁蓁闭紧双眼抖动的睫毛，一面心里又是酸涩蔓延。

饶是她不该随便动她，却也未曾想到只动了一下，她反应便这么激烈。

倒也是人之常情了，刚经历了那种事情，本就敏感得很，自然是抚摸一下都要惊吓后怕的。

褚舜英闷闷地替她揉了一会儿，手又不动了，只定定地看着林蓁蓁的脸。

林蓁蓁感受到腰间替她缓痛的手停了，正想睁开眼，忽然听褚舜英问：“那人那样对你……你是不是觉得很恶心？”

林蓁蓁失声脱口：“当然！”

她的本意是她自然觉得那阿依罕恶心，却不想这斩钉截铁的回答落在褚舜英耳里却是完全变了味。

褚舜英心下苦涩起伏，那女人要强迫林蓁蓁行苟且之事，林蓁蓁尚且觉得恶心得很，若是知道她也怀有这般心思，也渴望做那样的事，怕是多一秒都不愿同她多待了。

倒也奇怪，先前她答应同那张川柏接触了解，虽是认同张川柏能做她的丈夫，但也只是一时为局势计，就算知道有朝一日会同他洞房花烛，内心却没有分毫女儿家的雀跃欢喜，甚至从未想过亲密之事。

对林蓁蓁却格外不同。

只可惜此行本就是想来告知她的心意，眼下倒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林蓁蓁不知褚舜英内心的翻涌滚动，只知在喜欢的人跟前露出了别人咬的牙印，是十等十的“社死”。

褚舜英强压心酸，缓缓开口问道：“蓁蓁，我昨日听人说了一句话，若是为了些世俗偏见而放弃自身的幸福，是再蠢笨不过的，是吗？”

林蓁蓁听褚舜英的腔调无比认真，也面色严肃起来：“那是自然！”

她若在意世俗拿捏，还喜欢女人做什么，待褚舜英了了心愿，她再不管什么渐行渐远的可能，必是要大胆纠缠一番的。

褚舜英又问：“那若是有一天我离经叛道，背离了这个世界所认为的正常轨道，你会不会厌弃我？”

林蓁蓁这下终于听出了不对味：“是发生什么事了？”

褚舜英不应，只固执道：“你回答我。”

林蓁蓁虽有满肚子的疑问，却也架不住褚舜英炙热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不会，你若离经叛道，那便是这世界所规定框死的道错，不是你错，我绝不会因此厌恶你。”

林蓁蓁没说假话，她是真的信褚舜英本性的纯良，若有一天褚舜英做了什么无法挽回之事，那也定是事出有因，世界本就负她，她又怎么可能再去添上一刀。

褚舜英得了这答案，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林蓁蓁话里行间对她的袒护，忧的是林蓁蓁还不知这“离经叛道”是冲她自个来的，倘若知道了，能否践行今日之言还未可知。

左右这不是眼下该思考的了，褚舜英细心地替林蓁蓁平了平衣裳的褶皱：“走吧，我们回营。”

林蓁蓁又从手上的本金中划出了二百两交与了夏玉珍，因百草堂架上的原料都售罄了，便托她向药商进些原料，请那几位长工师傅继续按之前的法子做着，又交代了那些女孩子择日到那纤丝堂领她预定的丝线，总不至于断了财路。

一切事毕后，才随褚舜英快马加鞭赶回了飞雁营。

二人抵达军营后各自回帐稍作休整，便一同来到了楚寻真帐外求见。

待见到楚寻真，褚舜英便将这两日定城所遇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楚寻真听着得力干将的叙述，原本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但听到那阿依罕竟将林蓁蓁带到青楼中掩人耳目、欲行不轨时，面上端着的冷静终是破了功。

楚寻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竟也有这等癖好。”

林蓁蓁未嚼出这个“也”字的含义，只在心中悲愤含泪：什么沉着无畏临危不乱的大将军，听起八卦来竟也这么来劲。

因褚舜英已把事态的严重叙述得够精确详细了，她也只管趁火打劫：“大将军，我这是为军牺牲，是工伤，您少不得要补偿我！”

楚寻真见着这丫头哭天抢地要从她身上捞油水的模样，盯着她不怀好意地笑笑，送回了她一句话：“信不信我送你去和亲。”

作者严肃对妹宝说道：别等了，你现在就给我纠缠。

回头对舜子说：没救了，你彻底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