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果当然知道钱漫怕的是什么，就如同在地球的时候，有的人有深海恐惧症，其实说白了，就是对水下未知世界的恐惧。

看过尼斯湖水怪和海底怪兽的电影的人，能轻轻松松臆想出一个稀奇古怪的水底世界。这对何果来说不难。

当然，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更没有难度。

毕竟，这些怪物是真实存在的。

王审将昨天收集到的雾蠊粪便，取出一点涂抹在一个薄薄的玻璃片上，又将玻璃片放进一个微型检测仪器中。

不一会儿，他的手表上收到一条信息。

打开一看，是关于粪便成分分析的，该条信息将粪便的颜色、性状、成分等进行了综合分析计量，并得出该粪便为雾蠊的结论。

结论并没有比王审和白锵的眼睛直观判断强出多少。

只是其中在成分一栏中，多出几种何果他们三个学员看不懂的地方。

云再指着王审手表上方的光屏问：“这个蓝孔雀是什么？”

何果注意到，雾蠊粪便的成分中含有这个蓝孔雀。

王审解释：“是一种矿石，冰川矿区的生物大都遵循弱肉强食的传统，所以雾蠊的食物大多为比它武力值更低的冰川生物，但是在特殊情况下，他们会食用一部分矿石作为补充。”

何果继续发问：“什么情况下会吃掉矿石呢？”

王审略一思考，“可能，消食的时候吧。”

呃？将矿石作为消食的食物，这情况倒是和地球上的某些动物如出一辙。

何果记得，在地球的家禽中，鸡会在吃植物种子的同时，吃一些石子帮助消化。鳄鱼也是同理，由于它体型庞大，甚至会吃掉一些大石块，将胃部的肉类磨碎。

所以，不出意料，雾蠊应该是和鸡、鳄鱼保持着类似的习性。

只是之前在图书馆看书不够仔细，没有记住这雾蠊的长相，不然还能对号入座一下。

何果想，不知道它长得像鸡还是像鳄鱼？

钱漫捏着下巴，“我懂了，就是和我们饭后吃点药片，帮助消化同理。”

这倒是提醒了何果，冰川矿区准备的物资里，确实有帮助消化的药片，倒像是为了他们这些天天啃食干面包的人准备的。

她匆匆啃了几口面包，赶紧翻出药盒，掏出助消化的药片吃了，不出一会儿，胃部果然好受多了。

饱腹之欲解决了，剩下的便是干正事了。

王审和白锵带着他们继续前行，走了两三个小时，穿过一群两三米高的石垛后，听力比较灵敏的钱漫竖起耳朵，“我好像听到了水声，你们听到了吗？”

何果将手做成喇叭状，“貌似是有。”

钱漫惊骇，“哎呀，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我可不想在这里面趟水过河。”

白锵提醒：“动物们最喜欢追逐这些暗河的水源而居，大家多加小心，也许那只幽帘虫和雾蠊就在附近了。”

何果的心一下子“咯噔”一下。

这是不是意味着，离危险越来越近？

她抿了抿有点干渴的嘴唇，立马将腰间挂着的短柄手枪摁了摁。

云再与白锵交换了一个眼神，从背包中拿出了备用子弹，装在腰间的小包中。

他们一行五人一边观察沿途，一边小心逼近水声传来的方向。

随着水声越来越大，何果捏紧了手心。

一片巨型钙化物滑坡堆砌在眼前，大家互相牵着手腕下降到钙化物底部，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布满牙结石一般的U型洞腔。

王审毫不犹豫率先钻进去，其余人也紧跟着往里前进。

越往里面，水声越是靠近。

由于洞腔的急速收窄，王审只能采取蹲着的姿势继续前行。

他一手向上，撑住洞腔的上沿，一手抓住洞腔底部帮助定点的凸起，他向洞腔外探出头去。

“嗞……”

王审捂住自己的脖子，一个倒栽，从洞腔的边缘掉下。

身后的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只巨型的触角一下子伸到洞腔口上，几乎将洞口堵住。

白锵毫无犹豫从腰间拔出一支溶解枪，对着那只触角疯狂扫射。

触角在溶解枪的攻击下，一下子往上一提，消失了。

钱漫瑟瑟发抖：“还……还真有怪物……”

云再举起枪，和白锵一起，缓慢朝前探查，一人分管上方区域，一人分管下方区域。

两人同时探出头。

白锵仰面朝上，在地上双脚一蹬，三分之一的身体冲出洞腔，朝上一阵射击。

他额上探照灯的灯光直射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光圈被折射出一个又一个光斑，但，一无所获。

云再脸部朝下张望，下方的地面距离这个洞腔口至少十米的距离，王审坠落在洞腔下方那块崎岖地面上，一动不动。

何果见他俩毫无反应，关切问道：“怎么样了？”

白锵保持着举枪的姿态一动不动，“上方未查见生物迹象。”

云再顿了顿，“王教官……看起来不是很好。”

钱漫和何果赶紧伸出头朝着洞腔口下方的地面看去，只见王审斜躺在地面，脖子旁边渗出一大片鲜红的血迹。

何果手指微微发抖，对着下面喊了几声：“王教官，王教官，你怎么样了？”

王审仍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样子。没有任何回应。

这，就，死了吗？

何果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锵按出腰间钓鱼线一般的挂钩，将一侧挂在上方洞腔，准备下降。

四人依次下降到最低点。

最先完成下降的云再拉了拉定位在上方的挂钩，将丝线收入腰带，蹲下查看王审的脖子。

他的脖子之间拉了一条十厘米左右的大口子，正涔涔往外冒着温热的鲜血。

白锵将王审翻了过来，他的嘴角也正在外溢鲜血，眼睛瞪得像一对铜铃。

云再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有任何气息。

何果一边举着枪打量周遭，一边关注着王审的情况。

钱漫几乎要哭了出来，“王教官，这是……这是……”她简直不忍说出那个令她害怕的“死”字。

不是说冰川生物不吃人吗？这不吃人，但是杀人啊。

白锵尽量保持冷静，用手表再次确认王审的生物信息，并拍下他的照片，将相应的位置坐标输入荧光屏上的表格，点了“发送”键。

“我们的任务还得继续，会有基地的人过来收走王审的……”他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没说完的词语，是“尸体”。

钱漫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我是打算一个月后要离开这里的，我妈会来接我，我要回基地，我不想呆这里，我不想呆这里……”

何果看着这位可怜的姑娘，心情复杂。

王审是原身何果的师兄，这次负责护卫她的行动。

就算她顶替了原身何果，也不得不被周围的人推动着，参与这项危险的行动。

而白锵和云再是盗窃小组成员，他们都有必须要往下走的理由。

只有钱漫，她哭得那么楚楚可怜。

对啊，她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她明明还有很多好日子过。

何果握了握她的手，转头问白锵：“白教官，我们可以返回昨晚的露营地吗？在那里等待工作人员的到来。”

白锵不解：“你想走？”

他的语气生硬，生生把“你想走？”这种问句说成了“你敢走！”这种带有恐吓色彩的句子。

“不，我会和你们一起继续往前。”何果拍了拍钱漫的手以示安抚，“只是钱漫，等工作人员到了，她回去，我和你们俩一起继续前进。”

这话说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难，何果当然知道前方还有什么等着他们，但是，为什么要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参与这场血雨腥风呢？

她自己早已死过一次了，重生这段时间，钱漫算得上是与她接触最多，给予她最多关怀的人，她再死一次不足惜，但钱漫，她还有美好的未来。

“她，可以回基地吗？”何果再次问道。

白锵冷哼一声，“我们只有7天的物资，现在已经浪费了2天的，再回去，会浪费3天的，等到我们返回昨天的营地，再次回到这里，已经使用了4天的物资。剩下的3天，还能做什么？”

语气不容置疑，意思就是没得商量。

他们当然都知道，钱漫目前的状态，顶多算个拖油瓶，她不能给队伍带来任何助力，甚至只会哭哭唧唧让他们分心，但是要他们专程为她返程，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云再沉思片刻：“我们已经被怪物盯上了，回去也不见得安全，钱漫和我们待在一起，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对这两个一心要找到璀璨之心的人来说，任何退缩都是阻碍。

她见过云再此前同行的独眼娇娇和光头阿鲲，何果知道，在影响他们计划的情况下，他们是会杀人的。

所以，不管是云再，还是白锵，他们都不能完全信任。

何果作为联邦政府派给他们的搭档，自然丝毫不能露怯和退缩，不然，等待她的，也许也是相同的下场。

现在，联邦政府派给她、护卫她的人已经死了，她必须得依靠自己走完接下来的路。

她有些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姑娘，“好了，别哭了，云再说得也有道理，你和我们在一起，也许才能更加安全一点。”

钱漫含糊其辞，“那我不要冲在前面。”

白锵反问：“你什么时候冲在前面过？”

钱漫想了想，确实，自己往往都躲在他们中间，帮不上一点忙，还只会拖后腿。

何果：“这里不安全，我们大家靠近一点。”

——

一只长长的触角缓缓从远处的水底伸出来，水下，两只黑乎乎的大眼球“骨碌”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