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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祝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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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篇终卷 08 】

周朝藏锋削芒,厚积薄发。

吴国江河日下,繁荣只是一派假象。

胜负之分,早已有了定夺。

何况吴庄公对周朝的势力和进攻简直是措不及防,周玄王攻势迅猛,不过三日,吴国花溪、明泉、吴淞三个地方陆续沦陷,他们一鼓作气,攻到了庙堂之上。

大殿依旧高耸,楹柱伫立。

这次周朝兴兵并未大动干戈,两国实力之悬殊,纵使吴国殊死作战,到底也只是负隅顽抗。

殿内只能听到吴庄公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粗糙的刀剑刮竹篾的声音,喑哑,喉咙中绞着血水。

他被绑在了红漆楹柱上,身子被锢住,不能动弹。这个姿势也迫使他站立,久站使得他腿脚的毛病又犯了。

周玄王坐在昔日吴国诸侯王所坐的高堂之上,面前的桌案遮住他挺拔的双腿,他威风不减,正凝眸看着吴庄公。

张恻和卫铭跪在高台之下,仰视着周玄王。

“两位功臣快快请起!”

周玄王站起身来,脸上扬起一抹苍老的笑,竟显得有些祥和。

接着他又问:“找到吴国的祝史了?”

卫铭起身,银白盔甲熠熠生辉,眉眼依旧锐利似箭矢:“回玄王,属下已经派人在参商殿中找到她了,只是她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出卞和玉尸身的下落。”

张恻沉吟站在楹柱前,闻言略有些讶异。

周玄王扬眉:“把人带上来。”

话音一落,赫褚色的女子身影便出现在殿门之外,她轻巧地抬脚迈入,步履翩跹。但她的喉间却是被两名士兵用长矛给抵住,她被迫仰起头,眼角微红恍若灵泽蔽目。

愈是向前一步,女子的容貌便愈是清晰。

张恻也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位吴国赫赫有名的祝史大人,她是国师府内唯一幸存的人,甚至还与公良世家的后人有些牵扯。

但待他辨清女子脸庞和下颌的轮廓,以及那双轻灵倔强的眸子,狭长的凤眸微眯,神色总算认真起来。

那样的熟悉感觉。

商司予自踏入殿堂那刻起,也注意到了站在殿堂阴暗一侧的男子,他身量极高、腰身精瘦,面目虽然辨识不清,但却也是那般的熟悉。

她跪下,借以余光打量。

心骤然一紧,那竟是张恻!

她无法抑制住自己异样的情绪,只得将头垂得更低些了,脑子如被浆糊给黏合住了,白茫茫的一片。浓密的汗津攀上她皙白、修长的后颈,肩背也濡湿。

吴庄公、卫铭都在这,至于……张恻也在这儿。

坐在那高台上,想必就是如今的“中原霸主”周玄王。

周玄王出言和善:“祝史大人不必惊慌,你只需告诉寡人卞和玉的尸身在何处,到时候也就算是周朝的功臣。”

商司予冷汗涔涔:“……”

张恻的目光在黯淡天光下更显得晃眼,似冷箭一般,他直愣愣地看着伏跪在地的女子,很少有这般失态。

她竟成了吴国的祝史,这么多年泯于众人。

周玄王发号施令,不怒自威:“祝史,你意下如何?”

商司予不知作何回应:“……天子勿惊,卞和玉受尽吴庄公的折辱,如今……”

她正欲胡言,却被一个清润的声音给打断了。

那人正是卞和玉,从殿门外缓步悠悠走来。

周玄王眼中的笑意凝固住,黑白相间的胡渣子仿佛骤长,脸上松垮的皮皱起来,好似隆冬枯萎的树皮一般,挂上了霜雪一般的寒意。

卫铭和张恻的注意也都被吸引了去,反应都不遑多让。

吴庄公紧贴着柱子,更是瞠目结舌、慌乱不已,但惊惧之余,精细的眉眼间居然透出一股喜悦之色。

卞和玉竟是没死!

众人讶异之余,卞和玉已是施施然走到了商司予的身侧,只是他没像她一般跪下。

商司予垂眸,看着这人银色丝质的衣裳料子,竟莫名地觉得有一丝安心,她随后按住额角,想甩掉这个不该有的念头。

怎能觉得这个人安心?

卞和玉身姿清正,旧伤未愈但却被衣裳掩了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清贵谦谦君子模样,眉眼笑吟吟。

今日一早,商司予起来之时就见参商殿内没了卞和玉的身影,还未来得及反应,卫铭就带着人夺门而入,擒走了她。

而他居然还来得及去换身衣裳。

她眼角一抽,翻了个白眼。但动作极为轻微,她能感受到殿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卞和玉先是倒苦水。

“吴闵公阴险,竟以死相逼;吴庄公狠毒,竟叫我锒铛入狱。”

商司予:……摘得好生干净。

他无奈地蹙眉,好生无辜。“回玄王,臣可是费了好大心思才躲过这一劫。”

卫铭和张恻都额角一抽。

尤其是张恻,在看到卞和玉进来的一瞬,犹似毒蛇被咬住了七寸的模样,面色苍白,狭长的眸子略睁圆了些,商司予从未见过他这般。

周玄王到底是身经百战、阅人无数,面对此番场景依然能笑出来:“…….使节如今安然无恙,自是极好的。”

卫铭到底还是沉不住气,抽出腰间的佩剑,锋芒毕露。“卞和玉,你怎么还不死!”

如此的殿堂内,剑拔弩张,境况极为紧张。

卞和玉立如郎月芝树,眼角微微勾起,玩味似地看向周玄王,眸子闪着剑上泠然的光。

商司予依旧跪着,努力压住嘴角。

似乎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想见着活着的卞和玉。她倒是很好奇,面前这人到底是犯了多大的罪,昔日的盟友似乎都倒戈了,站在他的对立面。

半晌,张恻也走至商司予的身旁,甩袍跪下来。

商司予心中的那根弦又绷紧。

他的声音温温和和,响在耳畔:“卫将军,如今吴国覆灭,不敬周朝的吴闵公和公子庆许也已伏诛。而卞使节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功臣,这……”

张恻竟是在帮卞和玉说话?可方才他分明不置可否,难道他就是卞和玉留在周朝的后手么。

却奈何周天子和卫铭的阻拦,而不得不按兵不动,等待卞和玉的死讯传来么?

她垂颈作不解状。

周玄王的声音在头顶,浑厚如秦钟,神色莫测,辨不出来喜怒。“……大家日夜奔波,想必都累了,大家都先退下罢。”

刀剑入鞘的声音清脆、凛然,在空而寂的殿堂之中听得格外清晰,伴随着卫铭的一声冷哼。

好戏随之落幕。

吴庄公翘首以盼地望着坐在高台上的周天子,稀落的牙齿磕着血水,只是笑:“玄王,卞使节…….没死,是不是可以放过我了呀?”

众人都不作回应,心中漠然冷笑。

也不怪这位公子庆许,毕竟历代诸侯国出征都讲究出师有名,周天子自然也不例外,此次周朝出征吴国的“名”就是他将卞使节折辱至死。

而如今卞和玉好生生地站在庙堂上了。

他自然宵想着他能够活下来。

周玄王意味不明地哼笑几声。

*

夜幕降临,宫殿参差,火光明灭。

吴国殿堂内灯火通明,周玄王解救了被庆许围困在后厢房内的各国使节、政客们,宴邀他们参加一场庆功宴。推杯换盏、会心而笑自是不在话下。

但卞和玉没去。

商司予同样也没去。

吴国的后厢房内,卞和玉站在一张古朴的书案后,指尖抚过一排排书脊,但神色随意,颇有些漫无目的。

商司予坐着,腮帮子从没停下来过。

面前的桌案上摆了很多糕点,芙蓉酥、云片糕、白玉霜方糕……

馥郁、芬芳的香气扑鼻而来,色泽也是极为诱人的,而它们安安静静地摆在碟盘上,任她采撷。

自宴会以来,商司予的胃口从未这样好过,如今好不容易有这般机会,她便使劲地往嘴里塞。

她瞧着卞和玉穿梭在书架忙忙碌碌的样子,估摸着又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风餐露宿已是她所能想象的最轻的结局了,毕竟命还是有的。

但奇怪的是,明明该是如此美味的糕点,商司予却觉得味同嚼蜡——

“啪。”

卞和玉搁下一本古籍,在她面前坐下。

她不予理睬,埋头苦“吃”。

虽然尝不出来糕点的味道,但吃下去总能带来饱腹感。在参商殿的那几日根本就无吃食,今早又被卫铭擒去做了人质,实在是饿昏头了。

卞和玉眉间似乎闪过无奈,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拦住了她正要送进口的酥糕。

商司予眨眼,愣住:“你做什么?”

“你吃东西,不会觉得没口味么?”他垂眼看着她。

商司予心疑:“……是有点。”

接着她眸中的疑惑就变成了戒备,放下糕点,睨着卞和玉:“……你给我下药了?”

随后,她细数他作为盟友的种种“不道德”之处。

“第一,讲道理来说,是我在你与吴闵公对弈那日嫁祸于你,害你下狱受刑。你自己事先也有预料,却以身入局,因为我们不谋而合,想必你也想杀掉吴闵公,对罢?”

她伸出第二根纤细的手指,“第二,我借卦象之事冒死救下你,随后又配合你做戏,传出你的死讯,又救你一次。这怎么也算抵清了罢,我没有亏待于你。”

“第三,你信誓旦旦说要给我权势与地位,但如今我们却仍是‘阶下囚’的模样,兔死狗烹,卞使节,你现在给我下药是想要杀掉我么?”

卞和玉:“……”

他看着面前发髻松挽、铅华淡晕的女子,不由得轻笑,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能说?

卞和玉本欲争辩,但见她戒备的模样便认栽,抬眼示意她看桌案上的这本古籍。

这本书实在普通,因深藏于书架中、经年未曾见光,纸张泛黄,古怪的是,它没有任何名字。

商司予再一翻阅,眉头便蹙得更深了。

上面记录着吴国公良家的世代族谱,她一行一行地找了许久,才找到公良俭和公良溪的名字。

但当她翻到书的扉页之时,却怔住了。

其上写着三个娟秀的大字:商司予。

这赫然表示着商司予是公良世家最后一代族人,可她并非公良世家的人,她根本就不是吴国人,她只是从其他国家流落过来的乞丐而已。

莫非是那日的青铜圆盘再作祟?

那日的青铜圆盘泛着汩汩的血光,而自己则是像被魇住一般,手几乎同其融成一体,再也取不下来。而且自己所改的那副卞和玉的“死”卦也有着红光,那明明是公良世家后人所占卜出来的卦象才会有的效力。

商司予看着这本古籍的眸子犹疑不定,像是湖潭上一只随风晃荡的小舟,风轻一吹,便会倒塌。

莫非她也有了同公良俭、公良溪那般篡改卦象、改写历史的能力,如若篡改卦象也会招致所谓的“反噬”?

这太过惊世骇俗。

卞和玉看着她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不由失笑:“商祝史可是猜到了什么?”

“在下实在是好奇,吴国公良世家究竟有什么不可告知的秘密?这本书也没有明说,祝史大人可有听公良俭谈起过?”

商司予抬眼:……明知故问。

她仔细瞧着眼前如玉如琢的清隽男子,银色丝质的服饰更显端方优雅,但他只是表面温润,内里其实早已溃烂得不成样子,一堆的心眼,她应付不过来。

但她现在有了卞和玉的“命脉”。

那就是他的那副“死”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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