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听见他喊她江姑娘，故以为他是认识她的，或者是在会上见过她。

她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她见那少年朝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阳光此时恰好洒在他脸上，显得像是往他脸上蒙上一层柔和的光，再配上他那温和笑颜，显得他是那样的耀眼。

“在下方才在射宫里头见姑娘箭术精湛，眉眼如炬，只一眼便被深深吸引住了，本以为不会再见姑娘，却不曾想竟在此处又见到了姑娘您。”

江絮听出他话中的仰慕之情，便不由得有些怀疑自个儿是不是真的厉害，竟还真有人敬佩她的，她还以为他们的喝彩声，只是为她对手而喊的。

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我箭术不敌他人，没有公子您说的那么好，”她有些谦和地朝他清浅的笑了笑，可那双眸子里却满是紧张。

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与除阳安王府外的男子说话，有些紧张是正常的。

故她那藏在袖子里头的手竟有些不安地揪着内袖，就连身形，都微微地离他远些。

“那公子也要去寻皇后吗？”

他见他摇了摇头后，说道：

“在下是要去寻贵妃有些事，便不能跟姜姑娘您同行了。”

他语气温温柔柔的，就连那双眸子里都是盛满了笑意，看起来很好相处，也让江絮对他无端生了几分好感。

但她还是能从他语气中听出些许失落，但她却毫不在意地的点点头，语气似带着点儿温和，但细听还是有点儿清甜的感觉：“那行，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若有缘再见。”

她说完后正准备正过眸子继续朝前走去时，就听身后那少年干净清透的声儿响起：“等一下，在下还未向姑娘介绍下自个儿。”

她听到这话，心里头忽地冒出三个字：沈听肆。

她不记得自个儿为何会想起这个名字，只觉得他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她回眸看去，就见那人对她行了个礼后，语气如春雨般清冽：“在下乃沈尚书沈听肆，望日后能再见姑娘一面。姑娘若有事，那在下便不作打扰，先行告退了。”

他声音很是轻柔，轻柔而又绵长，像极了那春日里头下着的绵绵细雨，让她有了片刻的安宁。

她听到他说出“沈听肆”这三个字时，瞳孔微微扩大，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真的完全没想到一个猜想竟真的应验了，而且应验的如此之快。

江絮看着他从自个儿身侧走过时，目光曾短暂的停留在他身上，然她越看越觉得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究竟是在哪里？

她似乎想不起来，可脑子却在此时忽地疼了起来，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地抡了下，她疼的都想双手抱头时，余光却瞥见了正狐疑看着她的宦官以及芍药。

他们目光如一根针般，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她只觉自己像是个被人操纵的傀儡，必须要扮演惹他们欢喜的，才能得到那片刻的夸赞声。

她忙压下那疼的快要死的感觉后，强装镇定地朝他们笑了起来后，便接着让宦官领着她前往京华宫。

待那宦官唯唯诺诺地点头并朝前走去时，江絮才将那都要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

走了不知多长宫道以及转了好几个弯后，才堪堪到了京华宫门前，朱红色的殿门上头那覆红色的琉璃瓦，在日光照射下格外刺眼，而两侧屋脊则雕刻着两只飞兽，飞兽极为精细，雕刻的更是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会动起来一般。

京华宫里头种着各种各样的奇异花束，看起来并不违和，反而很有鲜活力，她听宦官说这地上铺的，乃是上好的玉石，就连那做栅栏的，都是用上好的木料做成的。

江絮听后，心里头猛地一惊，她没想到这京华宫竟是用玉石铺成的地面，这使得她原本极大极重的步慢慢变

走入内殿时，她便嗅到一股极其好闻的乌沉香，让她入目便是雕龙画凤的柱子，以及那由大理石铺成的地面，还有无尽奢华的珠帘，那珠帘虽为淡雅的白色，可上头每一个珠子上都雕刻着不同的图形，以及这每一颗珠子都是用极其珍贵的鱼孵化而成，传说千年才能等那么一回，而就连串珠子的线都是由上好的鲛丝制作而成。

这些都是她在拨弄珠帘时宦官告诉她的，她觉得他或许是让她小心些，弄坏可赔不起。

所以她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拨开珠帘，并朝前头走去，当她走到一座绣着山水画的紫檀雕花卉屏风前头，她不知自个儿是否该往前走时，就见一侧的宦官快步走上前去，行了个较大的礼，甚至她都怀疑他头都要碰到脚尖了，接着就听他低哑中带些点儿恭敬的语气说道：“娘娘，奴才已将人给带来。”

她听着这宦官的话后，才意识到这屏风后头或许正是那神秘的皇后，一想到这，她心里头就有着说不尽的惶恐与不安，甚至都差点儿要跪下。

“嗯，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单独跟江二姑娘说会话。”

这声音听着还算温和，可细听着却还有种难掩的威严。

当她听到宦官应了声后，竟不知怎的下意识转头看向芍药，却刚刚好看见芍药被几名宫女带下去，而她看向她的眼神里，则带着点儿求助以及慌乱。

而江絮却也只能用眼神安抚她莫怕。

“进来。”

皇后柔软的话语落在江絮耳中，她只觉全身紧绷的动也动不了，像是被人用钉子钉在原地一样。

她满眼不安地左右乱晃着，可心里头却知道皇后之言必要遵从，若不遵从，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她一下一下将自个儿往屏风后头挪去，边挪边在心里头默默给自己加油鼓劲，想着让自己不要那么的紧张，从而出错。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走到了屏风后头来，她不敢抬起眸去看皇后，因为这是大不敬的，所以只得朝皇后微微福了福身后，语气平稳地说道：“臣女江絮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她学着话本子里的人向皇后请着安，面上装作镇定，可心里头早就慌死，甚至差点儿就要昏厥在当场。

“你为何不抬头看看本宫？”

皇后有些疑惑地问道。

可江絮却仍是听出了话外之意，于是乎，她咽了口唾沫后，才语气认真且沉稳的一字一句道：“皇后乃天容之姿，臣女在皇后面前觉着自惭形秽，故不敢直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怪不得阳安王常常跟本宫提起你，今儿个这么一瞧，倒比本宫那极为不出息的女儿要强的多。”

皇后那较为舒缓的语调落进江絮耳中，而她听着这话却觉着这怕是个送命题，她得好好答，莫要乱打一通。

于是乎，她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在眼珠子转了好几个圈后，才毕恭毕敬地答道：“臣女不才，哪敢跟公主相提并论，倒是皇后您莫要思虑过多，坏了身子可不好了。”

毕竟她听着那话时，总觉得当她说到公主时，语气之中透满满的疲惫，看样子像是对公主之事操劳过多，所以她才开口想让皇后好好休息，莫要为了公主而气坏了身子，从而得不偿失。

她不知道皇后听进去没，也不知她会不会误解她说了的话，若是真误解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所以当她没有给江絮回答时，她的内心变得极其煎熬，像是整个人被放在火上烤一般，难受中带着点儿痛苦。

就好像在这里度过的每一秒，都是异常的艰难。

正当江絮觉着她快要招架不住时，就听见皇后忽而轻笑了声，旋即语调轻柔地说道：“你倒是个心细的主，这白玉簪你且好生收着，至于其他赏赐，本宫自会派人送去府上。”

她听着皇后那还算愉悦的声音，便不由得表示了怀疑，而面上竟直接行了个跪拜礼，叩谢皇后了。

接着她抬起手，掌心朝上的接过那盒子后，便又是一拜。

言行举止间，无不透着对皇后的尊敬还不失世家姑娘般的涵养。

“行了行了，本宫有些乏了，你下去吧。”

皇后这句话明显有些赶人的意味，可江絮可仍听出皇后话里头的其他含义，但还是不便明说，于是乎，她利索地从地上爬起，对着皇后行了一礼后，便低眉顺眼地走了出去。

从起来到离开，她有无数瞬间想看看皇后长什么样子，但碍于她说过不敢看皇后之类的话，故没有看了，还有就是怕看了会被她误会可就不好了。

江絮直到推开门，心情才堪堪好受了些，全身肌肉才得以放松。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然甫一抬眸，入眼便是江席玉较为冷峻的脸，以及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

她不知他是何时来的，更不知他看到了多少，但她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有什么好怕的。

然刚回过神时，却见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跟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她被吓得差点跌坐在地。

接着就听江席玉用他那一向清冷的语调说道：“我来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