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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平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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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习习,吹得枝叶沙沙作响。

盛赞感觉心上戾气已平,原本强烈的撕拽感也已消失,睁开眼,视线里便飞落一只金扇。

原来此刻围绕着他的,是一片秋意正浓的银杏林。

盛赞垂眸一看,金黄的叶片落得满地都是,再抬头一望,目光正中是一人端坐的背影。

对方银发席地,铺在地上便若那雪莲的瓣,而其未被发丝遮全的明黄衣衫,恰似花之娇蕊,使得对方整个人都显示出别样的清贵味儿。

“欢迎盛公子上前一叙。”

对方似乎觉察到他的注视,矜贵的身体微动了动,盛赞耳畔便响起一道微哑泛老的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

盛赞默默向前,直到走到那人身侧,看清了对方的面容,这才抱拳笑道:“是老先生将我引入了这方天地,不知是靠织梦,还是依拽灵?”

老人生了副不错的皮囊,只是被时间打磨得旧掉了。听到问话,他缓缓偏过头来,与盛赞对上视线,苍老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意。

“都不是。”他摇了摇头,声音自带抚慰,“盛公子放心,你面前的一切不过都是幻觉罢了。老身没有恶意,只是想探一探,昔日身负修界盛赞的盛赞盛公子,怎么有闲来碧昂找趣?”

“竟是幻觉啊……”盛赞有些意外,看了看四周,笑眯起一双灵动眼眸,语气松快间又隐有惋惜,“不过老先生你认错人了……在下虽姓盛,却名平平,不是你口中那位了不得的道友。”

“是么?”老人顿了一瞬,似在懊恼自己如何错认了人。

“难道公子不是师从窦阿倦窦公吗?”他犹不死心问道。

盛赞心想这老者知道得挺多啊,但只要你没有绝对证据,我就打死不认。

于是他摇摇头,眼神无辜道:“不认识、不知道、没听说过。”

“那不及山呢?”

“不及山?”盛赞保持着无辜的眼神继续眨巴,意思是我没听过,我当真没听过。

“好罢。”老人对他笑笑,“那看来的确是老身认错人了。冒犯了,盛…平平公子。”

“老先生言重了。”盛赞拱了拱手,“在下还不知您尊姓大名?”

“啊,我啊——”老人将盖于腿上的白色狐裘往上提了提,笑意不改道,“想来富义已经告知过盛公子,我碧昂自城破之后,再无国主引领……老身是盛世里出生的人,见过了碧昂的繁华,也目睹了国灭的悲凄……”

他指了指前方的一棵银杏,“我是原国主殿内的一位育植人。”

“原来种树养花,而今培才育人,管着……抚陌安生的事务。”老人柔和一笑,“就是专门接待如公子你这般的异乡人的。”

“对了,老身名唤,平秋色。”

“如此说来——”盛赞看向老人,“平老先生便是当今碧昂上、中、下三阁的主人?”

平秋色点点头,微微笑道:“富义、旺恩那些孩子,还有三阁阁主、副阁主与耳提面命官,都给我这老头面子。我活得比他们长,所以坐上了这高位。”

盛赞垂眸拱手,“您过谦了。”

“听说盛公子你已望破神兵楼四层迷障……好事啊,好事啊。”平秋色打量的目光仿若落在自家优秀的后辈身上,言语间亦不乏骄傲与惊喜,“老身便说天下之大,英才必多。竞洲自古出英能,怎么会一个破障者都没有?”

“盛公子是携好运来的我碧昂呀……三、四、六,如此一来,便都齐了。”

盛赞默默听着老人自言自语,面上懵懵懂懂,神游天外,心里思绪却散了许多出去。

他早知道碧昂城再次现世绝不简单,但他还是来了。既然来了,便没有不往下深入的道理。这老者伙同富义,将他拽来这幻境,定是……

“抱歉了盛公子,你应该觉得老身聒噪吧。”老人似乎才觉察到自己的多言,他看了看四周银杏林,声音忽而显出些孤寂,“实是上了年纪,见到个人便想无穷无尽地说话……”

平秋色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腿伤了,动不了。”

盛赞问:“是旧疾?”

平秋色点头,“战时伤的,问过医寻过药,好不了。”

“老身几乎忘记行走的感觉了。”他笑了笑,似在说别人的小事。

盛赞盯着老人腿上的白狐裘看了一会儿,仿若真的不解般问道:“所以您找那位盛道友,是想让他替您看看腿伤吗?”

“哈哈哈当然不是。”平秋色按着狐裘笑道,“老身只是例行公事,与望破神兵楼迷障的英才幻地一会,聊聊天,解解闷——而且老身这不是认错人了么,若真想那位盛公子替老身瞧旧伤,那不是他的公子你——岂不早就被老身逐离喽。”

“您说得是。”

个头!盛赞眸色微暗,这老者分明很肯定自己的真实身份,却顺着不说破……

“盛公子。”

盛赞看向他。

“老身许久不曾出去,外界可还如旧?”

盛赞的思绪一停。他几乎没有犹豫地答道:“变了些吧,但不多。”

“碧昂呢,变了么?”年轻人问平秋色。

“变了么?想当年碧昂城未破的时候……”

平秋色只是轻轻叹了一声,便抛却那未尽的话,向盛赞笑道:“如今也并无不同。”

“是么?”

“是的。”

“唉——”老人叹了口气。

“盛公子,时限到了。”他挥了挥手,“期待与你再次相见。”

老人话音刚落,秋风便急切地扬起黄叶,裹着盛赞打了个金闪闪的卷儿。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满眼翩飞的黄一下送离了平秋色设定的幻境。

“醒了!”

“贵客醒了!”

守着盛赞的旺恩见盛赞睁开眼,惊喜地呼来富义。

“唔……”盛赞尚有些迷蒙,待灵感知觉回归,先安抚地拍了拍旺恩的肉手,然后看向神色凝重的富义,问道,“我竟不知道……你何时给我下的幻药?”

“没有。”富义挠挠头,神情有些不自然,“平爷爷的幻丝早在你初到碧昂之时便缠上了你,不需要我额外下幻药。”

盛赞咧嘴,“是外来者都这样,还是就我得了你平爷爷的青睐?”

富义默了默,没看他,“……你好像特别一点。”

也许是出于歉疚,冷脸小童虽然没说白所有事情,却也弥补般地给了盛赞一点信息。

“好吧。”盛赞扶着墙站起身,直觉心里还憋着股闷气。

但经此一遭,思绪已然更清晰了。

他问富义:“我昏睡了多久?”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嗯……那也差不太多。”盛赞活动活动身体,道,“我现在要去西城接那两个孩子,你们同我一起去吗?”

富义犹疑地看向他,“现在就……”

算了。

富义将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

“一起去吧,你对碧昂不熟悉。”小童扯了扯旺恩的袖子,“中阁那边怎么说的,能确定他们的具体去向吗?”

旺恩想了想,道:“不行、不行,楚歆他们、他们……没跟着客人,没跟着客人……”

富义:“……”

这四个好吃懒做的!肯定又偷懒怠工了!

看到富义默然无语,盛赞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他们这样会扣工钱吗?”

富义冷冷一笑,“会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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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昂西城,容涣和陶悠然并肩走在街上。

“你说…”

“嗯?”

“咱们能平安走出碧昂么?”

“能的,”陶悠然点点头,“一定能。”

“你怎么确定?”

“盛先生说了。”

“盛先生又不是神仙。”容涣小声嘟囔,“怎么他说什么你都信?”

陶悠然小小地笑了一下,“我说了要相信盛先生的。”

说信便信?什么都信?

容涣看着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你啊你……”容涣忧愁地叹了口气,“若换了那西城主是盛先生,早便将你卖了……”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突被陶悠然打断:“盛先生?”

“什么?”容涣看向陶悠然。

星河倒卷,前路漫漫。

繁华的人间灯火一路绵延,少年只是一抬头,便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容涣姐你看!是盛先生!盛先生来了!”他激动地指着前方,高兴极了。

怎么可能,盛先生不是说明日……容涣望向前路,蓦地一怔。

巍巍旧碧昂,鼎沸长街的尽头,有个身着青玉色长衫的年轻人,身边跟着两个穿绿白衣的小童,手里提了一盏半新不旧的红灯笼,光芒围绕在侧,宛若天上来使,古道寻遗。

长风浩荡,若鲲鹏起。

容涣听到风的呼鸣。

“盛先生他于我而言……”就是神仙啊!

陶悠然抿嘴而笑,心里的话并没有全部说出口,可是容涣听到了——少年自己当然注意不到,那因相识与再见喷薄而出的欣喜与炫耀,早已撞弯了他的眉与眼。

“喂——”

盛赞伸手朝他们挥了挥,衣袍翻飞。

年轻人不愿再走,将大红灯笼收入藏洞,双手笼袖蹲在街边,等着陶悠然和容涣走过来。

“今天的风儿颇有些喧嚣啊——”

人都要被吹裂了。

旺恩点头而笑,双手上举想要压住被风掀乱的头发,无奈臂短堪抵额头,只得忽略头顶翻飞狂舞的发丝,死死护住面额。

富义看到了,便挡在他身前,一动不动,只任由大风胡闹一样把他的衣袍、发丝撩上撂下,哪怕发丝糊了满脸也立如青松。

陶悠然他们走过来。

“盛先生!”

两人一齐喊了声。

“哟嚯,又见啦,你们的童子呢?”

盛赞问的是陶悠然和容涣,目光却落向瞪着自己的富义。

童子?陶悠然和容涣对视一眼,一致摇了摇头,他们两个自入城起,身边就没什么小童跟随咧。

“哈?”盛赞脸都要笑烂了,明知故问道,“为什么呀?旺恩,富义,为什么他俩没有提携官跟随呀?”

旺恩想了想,神色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富义,“为什么呢?为什么?”

这家伙!富义使劲瞪了一眼盛赞,压下心里的慌张与愤怒,向容涣和陶悠然解释道:“两位抱歉,你们的提携官狼蓓、闱尖、楚歆和积绿……向来没有方向感,想来是……一起走丢了。”

走丢了?还一起?!

盛赞无语凝噎,也就富义能将这么拙劣的借口面无表情地说出口了。

而容涣和陶悠然,则是两脸懵。

少年少女看着两个模样可爱的小童,不敢相信。是他们想的那样吗?忘恩负义?狼狈为奸?处心积虑?

“好玩吧?他们碧昂独特的命名方式……哦哟。”盛赞望向少年少女身后的长街,突然问一旁羞愧自闭的富义,“富义啊,南城主府怎么走?”

“什么?”富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南城主府,我们现在去南城主府……走走,”盛赞抱起旺恩,向陶悠然和容涣招了招手,“随我去算账。”

富义人都傻了,什么算账,算什么账?这人又想干什么啊!?

陶悠然见盛先生都抱了一个小童,便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富义:这位弟弟需要我抱吗?

“不、不用了!我、我需要在前带路,你们随我来……”富义如临大敌,慌乱冲在前,走路都同手同脚。

陶悠然被他害羞的模样逗笑了,贴在盛赞左手边小声问道:“盛先生,这些小童其实是碧昂派来监督咱们的眼线吗?”

“差不多吧……”盛赞想到平秋色的幻丝,“不过还有更厉害的东西藏在暗处就是了。”

走在盛赞右手边的容涣闻言一惊,“那……”

盛赞摇摇头,“目前没发觉碧昂的恶意。”

他看了看怀里昏昏欲睡的旺恩,放轻声音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们俩不用想太多,别忘了咱们入碧昂的真正目的。”

陶悠然反应过来,伸出脑袋看向容涣,张嘴无声道:“是呀是呀容涣姐,我们来碧昂的真正目的是游历与体验,不能只顾寻宝而闯祸!”

容涣看着对她仍不放心的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以心声向盛赞埋怨道:“碧昂的西城主可把我给害惨了……陶悠然受了惊吓,现在仍担心我再闯祸将他抛下!这不公平!盛先生你分明是出谋划策的人,然而那些伤人心的鬼话叫我说出,你便落得一身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盛赞向她哈哈笑了几声,“放心吧,陶悠然不会记恨你的。这个傻小子只会将过错全都划给自己。”

容涣闻言一愣,她看了眼对他们的对话毫无所觉的陶悠然,突然感到身侧之人的残忍,“你知道,却还……”

“修心嘛,苦一点很正常。”盛赞话音平静无波,甚至还分得出心去附和叽叽喳喳讲着落狱之事的陶悠然。

“他还小,你这样……”容涣还没说完,便仿若看见了盛赞的摇头否认。

“若算修龄,陶悠然的确是刚起步,还万事不知;但算实际寿命,他不比容涣你小多少,你在听从宗门管束教导的时候,他独自在山里挖菊卖钱……你们不是什么都不懂,不是吗?”

他问的是“你们”,而不止陶悠然。

容涣心上升起些害怕,宗门长辈让她不要外漏去过青湾国的事,尤其不要对盛赞提起只言片语。可每当她与这位师门忌惮的盛先生对上视线,便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盛赞当真都知晓吗?

他在与自己逢场作戏吗?

师尊、阿爹、然师兄……他们隐瞒了什么?

“此事竟然是他做的!?”

容涣额角惊出薄汗,回过神来,却发现盛赞和陶悠然都看着自己。

“容涣姐?你怎么了?”

容涣的双目被陶悠然担忧关切的目光灼得微疼。

盛赞看了看她,移开视线。

少女又想起洛然的嘱托——“记住,你这一年,从未出过东山府。”

我这一年,从未出过东山府。容涣垂下眼睫,同样的话在心底喃过数遍,才忍着万般情绪道:“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陶悠然仔细看了看,见容涣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便愤愤不平道:“容涣姐你可知,我们是被那南城主府的人使计陷害,这才摔坏了西城主的宝盘!”

“什么?”容涣吃了一惊,“我们的确是被人推搡间才不小心撞上了那西城主……原来这事竟是有人指使?”

陶悠然愤愤点头,“就是那南城主!”

容涣定了定,忍着心底的疑惧看向盛赞,“盛先生是如何知晓的?”

“啊,”盛赞嘴角噙着一抹笑,“我看见了。”

此话一出,容涣和前头引路的富义俱是震惊。

富义回过神来有些不屑,“你怎么能看见?”

“能啊。”盛赞将旺恩抱给陶悠然,“就用眼睛看。”

热闹的碧昂古街上,晚夜的风卷着食香与落叶匆匆而过,让人愈感心凉。

容涣声音微微发颤,“你到底……是什么时候?”

盛赞并未答话,只是甩甩手,在容涣肩头一抓,捻出一片青翠的竹叶。

“心念的确是一人只附了一个,然而我忘了——还有这个。”

陶悠然看得惊奇,容涣却如遭雷击,她着急地回想着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最后却发现,根本一无所获。

“盛、先生……”少女强自镇定,咧出抹勉强的笑,“不会还有其他的吧?”

盛赞想了想,摇摇头。

容涣刚要舒出一口气,冷不防盛赞补道:“记不得了。”

容涣:“……”

富义同情地看了一眼容涣,余光瞥见神色崇拜的陶悠然,又看了一眼满脸惊恐的容涣,突然释怀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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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片银杏林。

原来的中心空地被古老的石板铺成开阔的圆形祭台,平秋色就独自端坐于一角,默默注视着一面碧色的石壁。

石壁上,从左到右依次雕刻有国主府以及东西南北四城主府,除此之外,还有九尊面目或清晰好辨、或模糊不清的石像,半嵌于石壁之内。

“总主!”

平秋色微微偏头,看见秦丽安和闻题先后从刻成他们模样的石像里面踏出来。

“总主,您为何不与盛赞开诚布公地谈,反而要迁就他?”秦丽安的问话带着隐忍怒火。

平秋色望了眼手上牵连了盛赞的金色幻丝,摇摇头,“结果都一样,他不会答应的。”

秦丽安闻言向前一步,“那我们便这么坐以待毙吗?”

“丽安——”闻题唤了她一声,“你太着急了。”

“我着急?我当然着急!”秦丽安声音越来越大,“我难道不该着急?事情都火烧眉毛了!总主,您得想想办法,碧昂城破,我绝不想经历第二次!”

闻题皱了皱眉,若是盛赞在此,只怕会惊异于秦丽安脾性的天差地别吧。

“丽安,情况没有你所想的那么糟糕……”他劝道。

“闻题!敌人的刀子都已逼近脖颈了,你仍能装作洒脱?难不成你已忘了东城主殉身的悲痛!?”

“丽安!”平秋色打断她。

闻题看了眼将头撇开的秦丽安,即便心里又被旧悲剜出伤口,也只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一句,过去了,不碍事。

平秋色叹了口气。

正在气氛凝重之时,刻为北城主奇珏面貌的那尊等人高石像睁开眼,冷冷道:“秦丽安,你真的很吵。”

“你、说、什么?”秦丽安愤怒转头,“奇珏!你个叛徒来这里干什么!?”

奇珏恍若未闻,摇着玉骨镶金的折扇招摇而过,向平秋色道:“有人闯入我北城主府,要我替他送上见面的拜签。”

秦丽安闻言如临大敌,“拜签呢?人在何处?”

“人在此处,至于拜签——”一青衫男子自奇珏的石像里走出,歉然笑道,“抱歉,忘写了。”

“诸位晚上好,在下紫水府漠颉,前来讨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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