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黎皎便出门了,霍昭晚间并未与她同眠,她是在准备启程的车驾前看到她的。
黎皎觉得,霍蕴似乎总爱等着,似乎总爱背对着所等之人,昨日两餐皆是如此。
洛京于大奉领土中较偏向北,总体是更冷的,饶是如此,三月初积雪也已化开。
此时清晨,朝阳高悬于青空之上发,却并无热意,朝晖洒落在面前少年身上,配上少年一袭鲜红衣衫,高束的青丝,当是意气风发。
只是少了少年当有的肆意张扬。
又是那样,每次都是在这个距离,面前之人转过身来,笑容和煦:“夫人。”
黎皎终于克服了心理上的不适,笑着见礼道:“夫君。”
“请。”霍昭行为举止皆十分有礼,只是除了当时成婚接轿,再未碰过黎皎分毫。
黎皎想,这样也不错。
霍昭与黎皎同乘车,这个时代,并不以男子乘车为耻。相反,各种正式、重大场合皆须乘车以示尊重。
黎皎觉得,霍蕴与这车并不违合,但他应当更适合骑马。
二人于车中相顾无言,到黎府下车时倒是很默契地表演着夫妻和睦。
霍昭先下,再接黎皎下。黎皎注意到这位貌似不喜与人接触,便只是借着宽大的袖罢将自己的手虚搭在对方手上。
她当然未曾错过对方眸中划过的那些带着赞许的诧异。
黎皎父亲名黎随,字清风,现任从四品京兆尹,与霍昭一样平日无需上朝,且手上职权基本被架空,是以素日无事,但黎皎向来是见不到他人的。外人眼中的黎清风与崔静娈夫妇相敬如宾实质上就是二人互不相干,就连儿女的教养都是父教子,母教女。
此刻还个黎皎素日里见不到的人正与她的兄嫂、母亲一同待于府门。
虽无谄媚,却毕恭毕敬。虽不严肃,却有正形。总之,与平日里的散慢随意截然不同。
世人总说,京兆尹虽不低,但以黎清风之才华家世,但凡会些官场手段,必能走得更高。
却不知,世家有名,帝王怎么可能让也家子再掌权。
又原来,他也会受制于权啊。
黎皎眼帘低垂,挡住了眸中闪过的失落。
二人一同上去给黎皎家中人见礼,看得出,黎母欣慰,黎兄、黎嫂担忧,黎父担忧中掺了更多的诚惶诚恐。
距午饭时间尚远,本应是黎父与女婿谈话,黎皎随母,但这家显然不是如此。
“霍沼,你跟我来。”崔静娈发话道。
不用和高官女婿在一起,黎随乐得自在,当然也便不阻止了。
“阿母!”倒是黎皎有些慌,她也不知道自己母亲要说什么,反正慌就对了。
黎母在黎府中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书房,她和霍昭一起进入坐好后谈话便开始了。
“客话我便不多说了,直切正题吧。”或许因为与霍母为好友,崔静娈全然不惧霍昭。
霍昭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皎皎很怕疼,幼时,手上红一片都能哭半日。所以,还请答应我,以后无论如何不得对她动刑,不过我也可以保证,皎皎绝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霍昭偏头挑了下眉,“岳母是指……不惊风?”
不惊风,一个杀手、情报组织,杀手能力基本排不上号,但胜在保密性强,情报能力倒是很强。
崔静娈担心或许是因为大户人家多要求女子贤良淑德、足不出户。
“你知道?”崔静娈十分诧异
她做些什么,黎清风全然不知,否则应当也不会再留她为妻了,不曾想,霍沼知晓,却还能什么也不说便娶了皎皎。
霍昭笑笑:“岳母不必担心,小婿并非迂腐之人。”
崔静娈失笑:“是我狭隘了。不过这般看来,洛京的水,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啊。”
霍昭依旧报之以笑,“岳母何必以小婿一人定以整个洛京呢?”
“罢了。”
之后便正常了不少,崔静娈只告知了霍昭一些黎皎喜好、忌口之类。
快到午饭时间了,二人便一同寻了黎皎、黎谨言、姜酒梨往饭厅。
黎皎兄长,名黎慎,字谨言,年二十五,娶妻东河姜氏长房嫡长女姜酒梨。
去饭厅路上,黎皎走在霍昭身边,压低了声问:“我阿母同你说了些什么?”
霍昭半真半假,半说半藏,“说你怕疼、爱哭,让我别欺负你。”
“我没有!”黎皎面上迅速染上红色。
霍昭不答,只是眼角余光扫到了黎皎反应,心说还挺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