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霄几步过去，将白鸽捡起，很快从腿上抽出一张纸条，看了两眼，脸色越发阴沉。

随后将纸条碾碎，道：“此地不宜久留，今晚就走。”

“啊，太太突然了……”阿瑟被他神色吓到，不敢反驳忧心重重：“而且小五，阿六他们……”

陆云霄道：“顾不上这么多。”

阿瑟无意识攥紧衣袖：“只、只带我吗？”

陆云霄还没回答，小五就拉着阿六出现在街道尽头，快步过来：“你们要去哪里？”

阿瑟看到他们俩又奇又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小五抹掉额上的汗，微微喘息，他还在组织言语，阿六先囔囔了：“咱们家进了坏人！好多好多坏人！”

陆云霄皱眉：“有没有人跟过来？”

“应该没有吧，我们远远的看到有人翻进院子就不敢进去，一直在外面看着，结果来了好多人，那些人都没有出来……而且之前发生过……”

他看了一眼阿瑟，难堪地别过头：“那种事，我担心……就先离开来找你们。”

陆云霄：“嗯，做得好。”沉默片刻：“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走吧。”

小五看看阿瑟又看看陆云霄：“啊？不回去收拾一下吗？还有很多东西，刚刚买的新的？”

陆云霄：“不要了。”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脸色都很难看。

陆云霄又补充道：“到新家再买。走吧！”见他们还不动，又道：“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还没拿完吗？”

阿瑟道：“没、没有……”

陆云霄沉吟片刻：“等将来事情过去了，再回来拿也不迟。”

马车里，阿六不安道：“哥哥又要去哪里？”

小五沉默地揽着阿六，拍了拍他肩膀，只道：“睡吧。”

夜已深，没多久小小车厢充斥着小孩绵长的呼吸。

小五看向阿瑟，其实只要跟阿瑟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阿瑟透过随风飘起的帘看着外面茫茫的黑暗，心中喃喃道：“阿娘，我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大哥忽然要带他走，但是他觉得陆大哥带他走是好事。唯一的遗憾是走的太过匆忙，都来不及给母亲道别。

陆云霄乘着寒风赶车。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来。陆云霄让他们呆在车上不动。

之前碍于陆云霄在侧，小五满肚子话没来得及问阿瑟，此刻人去了，便将自己的忧虑提出来：“他这是要带咱们去哪里？把我们卖了都不知道！”

阿瑟虽也茫然，但还是耐心回道：“不会的，陆大哥，救过我们，不是吗？”

小五：“可是他来历不明，而且反复无常。阿瑟，你不要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阿瑟：“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阿瑟的语气有些敷衍，两人安静片刻，小五还是忍不住道：“我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就是因为他那个虞老爷才找上我们的！”

阿瑟脸色一变，他虽然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但是那时的绝望，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低着头，紧紧捏着衣袖;“不会的，我一个小乞丐，他图我什么？”

他说得很小声，像是自言自语，小五恨他不成钢，还这个时候不好多说他，重呼出一口气，目光沉沉看着他道：“阿瑟，我们离开他过于之前那样平静的生活，不可以吗？”

“不、不……我相信陆大哥。”阿瑟抬起头：“其实，如果你不相信他，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来过之前的生活的。”

小五一顿，哑口无言，抿着唇，低下眸。他摆在腿上的手，紧了又松。他被阿瑟眼中那一刻的坚定伤到，仿佛明白那个人带他往坑里跳，他也会跳。

陆云霄周转一翻回来，恰好听到了一些对话，心中五味陈杂。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少年对他的依赖到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程度。他时刻能感觉到少年看过来的目光，过分温柔。

陆云霄将马车驶入了一个小院，告诉他们，这就是新家了。

此时，他们已经没有了第一次搬入新居时的喜悦，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个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好的院子。

小五落在后面，刻意压低声音问陆云霄道：“为什么我们要搬家？是因为虞老板吗？”

而前方阿瑟身形微抖，他时刻注意着陆云霄行踪，又怎么没多放一个耳朵在后。

陆云霄从阿瑟背影收回视线，声音不轻不重，但很坚定：“不是，别想这么多。”

小五还想再问什么，阿瑟就笑着过来了：“陆大哥，以后我们就呆在这里吗？”

陆云霄：“嗯，暂时呆在这里。”

阿瑟很勤快的做饭烧菜，安慰着惶恐的小五阿六，张罗开来，其余半句都没有多问。

陆云霄却越发的心慌意乱，呆的越久越难以抽身离去，可是要他跟少年说些什么呢？他一向光明磊落，能屈能伸，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只想将自己折起来。

他将自己反锁在房中，一整天不出门，刻意的冷落，也没有扼住少年半分的热情，出来的时候饭菜总是热的。

可能少年故意寻找跟他独自相处的机会吧，总是趁他坐下吃饭的时候从房里出来，不管他多晚，少年总是恰巧那个时候出来，然后跟笑着跟他说陆大哥吃饭了。

陆云霄才坐下，拿了筷子，又不好摔筷而去，语气冷淡道：“你这么晚起床干什么？”

阿瑟笑容凝滞了片刻，很快又恢复如常，教人以为是错觉，他笑道：“我来帮你收拾。”

“不必。”陆云霄硬着一颗心，冷冷地说。

语气冷得少年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说话，笑容维持不住了，看着好委屈又好乖巧的样子，让人生不了气。

等陆云霄吃完，阿瑟默默的给他收拾碗筷。

陆云霄不想久呆，就像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拍拍屁股走人。

小五出来看到这一幕，看着那个严丝合缝紧闭的房门道：“你图什么？”

阿瑟沉默的收拾着。

小五捏紧了拳头，他恨啊，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第二天阿瑟还是贴上去，笑眯眯的问：“陆大哥，我想问你，我还要去找工作吗？”

他想用一些陆云霄关心的话题来与陆大哥说话。

然而陆云霄道：“不必了，在家里呆着吧，少给我添乱。”

少年紧张地揉着衣角：“那、那你说陪、陪我去看母亲？”

陆云霄余光瞥到少年眼中的期待，撇过了头，狠狠道：“人都死了，还去看什么？”

阿瑟犹如晴天霹雳，愣在原地。

陆云霄好久没再看到少年说话，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看到少年那一副犹如死灰的模样，落荒而逃。

夜深，街道上陆云霄也很彷徨，不知如何是好，恰好旁边一铺面灯火大盛，又有人来招揽他。

他坐在花天酒地里，任别的女人推他，一碗接一碗的喝着酒。

不知是不是他喝醉了？他看到少年站在漆黑的街角，抬头静静的看着这边。

他心烦意乱，最终还是提前出了门。

一出门顿时就愣住了，少年真的在那里。

他经过忍不住又转头看。是她做梦了吧？是她眼花了吧？

但是少年跟着他的视线，跟着他在转。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少年跟着他走。

他听到少年轻轻的声间：“陆大哥……”

顿时，他的脑子轰的一声。

看到少年独守空房，出来寻夫君，然后还看到夫君去花天酒地，露出那楚楚可怜的表情，他就心如刀绞。

可是他们俩谁都没有名份，没有那种关系，不可以过去将他揽在怀里，安慰他。

陆云霄脑子好乱，将头发都抓乱了，他这是在干什么呀？说好的要杀人，现在还跟他搞到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