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披着头发，墨发如绸缎柔顺，肤白如雪，唇红齿白，因为放下头发，本来有些男性英气的脸庞显得更加柔和，美得雄雌莫辨。

陆云霄一时无从下手，透过镜子与少年目光对视后，莫名有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心头荡漾，垂下头，正经地看着少年的头发。

陆大哥穿着普通，但是行为举止无端带着一股矜贵气息，他比那些富贵大老爷们还要有礼貌，看着就像天人一样。

如果一直能跟陆大哥在一起就好了。

少年脑海中又浮起这个念头。

陆云霄：“在想什么？”

耳边响起陆大哥的声音，回过神来，透过镜子就看到，后面束发的陆大哥在看着自己。

少年一阵慌乱，脸上浮现一些羞意：“没、没什么，只是想不到陆大哥还会帮人梳头发。”

此话一出，他的陆大哥陷入了沉思，道：“不，我不会。”

所以他站在少年后，面对着镜子，对着少年的那一头墨发，看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揪出些什么玩意儿来。

少年噗嗤一声轻笑，他倒是会，他自小就会给自己束发。他的母亲虽然出身平民，却生了一把好手，最会束发梳妆。

然后少年的头发就被陆大哥束歪了，少年捂着嘴一直笑。

陆云霄尴尬得有些绷不住，轻咳了一声道：“再来。”

他有些不信邪，如将军披甲执锐上战场那般严肃，一时有些不知轻重，揪的少年痛得轻啊一声，他顿时就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了。

少年抬头眉眼带笑看他：“没事，再来，我还受得住。”

声音轻轻的好体贴好温柔，陆云霄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

他飞快的给少年束了个最简单的发，就是将两边的头发都拢起来，扎到中间披散着。

少年一直憋着笑看他。

他心若盘石，奈何一颗心从来没有经历过儿女情长，遇到这种女儿般似的娇媚浅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陆云霄从来没有这么不淡定过，扎完之后，如烫手山芋那样迅速的甩手。

过了一会儿，陆云霄突然想起少年还要去找工作，这样扎头发似乎不方便工作。

少年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笑眯了眼：“没关系，陆大哥也比我束得好了。”

掌柜格外殷勤，看了少年好几眼，目光有些不太对，陆云霄皱眉：“看什么？”

他正无处发泄时刻，恰好掌柜的撞上来。

掌柜的立刻笑道：“刚才那个红衣要不要带上？”

陆云霄目光有些冷：“不必！”

跟少年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是温柔一些：“走吧，继续找工作。”

掌柜的道：“找工作呀，我们这里就缺个伙计！”

少年一脸惊喜的看向陆云霄。

陆云霄蹙眉，掌柜的那个眼神总感觉不怀好意。

少年拘谨道：“陆大哥，那我现在就去工作了？”

陆云霄：“等一下。”他站直了：“掌柜的，我也来应聘。”

掌柜的皱眉，很快又笑：“请不起！”

陆云霄：“跟他一样薪资就行。”

掌柜的上下打量了陆云霄一下，这个青年二十三四岁左右，虽然没有少年那般白净，但是在这小镇也是非常的白净了，长得也很俊朗，突然笑道：“好啊！”

掌柜在前面急急走着，没走两步又回头：“快跟上。”

陆云霄冷道：“跟着呢，不是说招聘我们做伙计吗？这是去哪里？”

掌柜的道：“用不着这么多伙计，两个人我只能送你们到别处，有个老板需要这么多人。”

越走越偏僻，少年本来惶恐，不时看向旁边陆大哥，后者对他一笑以示安抚。

有陆大哥在，来陌生环境就没那么害怕了。

走到一条分岔路，掌柜的去拉阿瑟：“你们两个分工不同，小孩你跟我来，小哥你跟我伙计去就行。”

阿瑟：“啊？”

他第一反应是看向陆云霄。

陆云霄挡在少年前面：“为何要分开？我们不是做一样的工作么？”

“那怎么行，你这么高大，他这么瘦，你也舍不得他这细皮嫩肉的受苦吧？”掌柜邪笑。

陆云霄看向少年。

少年拉着陆云霄的衣袖：“没关系，我能受苦，我想跟陆大哥做一样的。”

掌柜不耐烦了：“烦不烦啊？想要工作就要懂得听从安排，知道吧！”

少年又瑟瑟发抖的看向陆云霄。

陆云霄：“那我们不做了。”

他拉着少年要走，又被拦住了。

掌柜：“算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这么容易的？”

一挥手，旁边冒出五六个膘壮大汉挡住了他们去路。

陆云霄将阿瑟护在身后。

少年弱弱的喊了一声陆大哥。

陆云霄从小便是习武之人，随便几脚就将人横扫在地。

几个大汉骂骂咧咧，掌柜举着大棒凑到跟前，少年急喊小心。

陆云霄早有觉察，一个眼神杀过去，掌柜被震慑住，瑟缩往后退，不敢再过来。

陆云生不想惹事，拉着少年道：“走。”

大汉爬起来欲追。

阿瑟捡了一个棍往那人脚下一丢，那人绊倒，后面的人踩在其身上。

阿瑟大笑：“哈哈。”

陆云霄拉着他：“快走！”

两人飞快的逃离此地，回头看没有人跟上时，才放慢脚步。

阿瑟满脸笑容，撑着膝盖喘息：“哈哈哈，真痛快！”

清朗的笑。

陆云霄也笑。

少年看了看他们握着的手，撇过头去，留下半张羞红的侧脸。

陆云霄也愣了愣，松开了手，两人之间有奇怪的气氛。

突然阿瑟道：“陆大哥。”

陆云霄转过脸来：“嗯？”

少年的目光有一些过分认真：“所以我找到工作，你就要离开了吗？”

陆云霄：“嗯。”

少年脸上露出无限的失落，像蚊子那般轻微的哼哼，“我还想……”

他说话声音太细，陆云霄没听到，侧头凑近了点。

少年抬起头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少年默默的看着他，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少年的目光有两处蕴含着未知情素。

少年的这个样子透露出一股暧昧。

不知他是有意无意，勾人而不自知。

空气在两人之间凝滞，良久少年轻轻笑道：“我还想还你钱呢。”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陆云霄，眼睛基本一眨不眨，嘴角强颜欢笑的浅浅笑意。

果然是一直漂流在外的少年吧，看着很脆弱，其实还是很坚强的。

至少从来没见他为苦难哭过。

陆云霄收回目光道：“不必。”

他低眸：“不必还。”

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这么小的小孩面前失了分寸，有些慌乱，不敢面对少年真诚的目光。

少年抿了抿嘴，依依不舍的坐回去，目光空荡的看着远方：“陆大哥要去哪里啊？”

陆云霄：“不知道。”

少年的心揪地一疼，又看了陆云霄一眼，目光闪现出悲痛，陆大哥不知道去哪里，却不愿意跟他们在一处。

他拿了根树枝在地上乱画着，道：“哦。”

陆云霄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难过，他从来话少，不知道如何安慰别人，就坐在旁边闷声不吭。

黄昏已近少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背着手歪头笑道：“回去吧！”

陆云霄拍拍衣服站起来：“嗯，找工作也不用急，好好找，认真找，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他心里面有一个声音道：“我会陪你，直到你找到工作的那天。”

少年眉开眼笑：“嗯，我会努力的。”

一副干劲满满的样子。

陆云霄张了张嘴又闭上，其实他反而希望少年不要太努力。

当他觉察到自己有这个想法的时候，看着少年在前面阳光快活，蹦蹦跳跳的样子，嗤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