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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夕鸟相与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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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继那一声无主的幽怨叹息之后,诡异的“哒哒”声悄然来袭。

每当夕篱似乎掌握了“哒哒”声里的某种规律,“哒哒哒”的节奏便遽然改变;每当夕篱即将确定“哒哒”声从山体中传来的具体方位,声音就骤然消失;就在夕篱以为安静的时候,“哒”声又蓦然响起……

“唉———”

那一声声幽怨彻骨的叹息,亦不曾消失,它时而遥远,远及天月、望不可及,时而近在耳畔、鼻息宛存。

“嗵!”

仿佛是从地底黄泉三万丈下,猛然震来一声低鸣,惊得夕篱浑身一颤,几乎要从地铺上蹦起来!

在第二声低鸣震响、或者下一声叹息吹入耳际之前,夕篱率先扯开喉咙,放声嚎叫起来:

“梅初雪!

“梅初雪!你们邛崃山———好多鬼啊!

“梅初雪,我这里有一只叹气鬼,它一时飞到月亮上长吁短叹,一时飞回我耳边唉声叹气。叹气鬼要把我抓到月亮上、去砍桂花树啦!

“梅初雪!你们邛崃山里面,住着一大群只会’哒哒’乱叫的小鬼!它们五音不全、唱歌跑调!

“梅初雪!我好像听见深渊里的巨鬼在咆哮!

“巨鬼吼得整座邛崃山都在摇哇!整座山都在摇!你听见了么,梅——初——雪!”

在放声呼喊了几十个“梅初雪”之后,熟悉的微凉气息由远及近、自浅而深,徐徐拂来夕篱鼻尖。

一斜幽白身影,移照进鬼声幢幢的昏暗空洞。

夕篱从裹成蚕茧一般的被褥里,“腾”地坐起,他无不欣喜地小声道:““梅初雪,你来啦!”

梅初雪走近被窝,说:“是冰川移动的声音。”

“冰川?移动?”

如此常见的原理,宝夕篱竟然想不明白。

石洞中冰光幽烁、昏暝不清,却足以让梅初雪看清宝夕篱脸上的错愕———他绝非是在恐惧。梅初雪犹记得,宝夕篱夜攀血梅崖,面对头顶鹰袭如暴雪飞坠时,他脸上衷心快乐的神情。

如此无知无畏之人,“鬼”又何惧?

梅初雪说:“因为冰川是古老且巨大的,故此冰川沉重无比;因为山是倾斜的,故此沉重的冰川将山体侵蚀得愈发陡峭。

“故此千万年来,冰川四季昼夜、无时不刻都在沿着山坡,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下移动着。

“因为夏天到了,冰雪融化了,冰川由融化的雪水润滑着,故此,冰川移动得更快了。”

听完梅初雪的解释,夕篱自无名的震撼里逐渐醒悟过来,他脸上的错愕,舒展为衷心的感慨:

“原来不止江河,冰川亦同样在走向大海!”

梅初雪点点头。他说:“好梦。宝夕篱。”

在他转身离开前,夕篱伸来长胳膊,牵住梅初雪的袖摆:“梅初雪,我想要你一片袖子。”

“嘶——”无须梅初雪点头说“好”,夕篱径自从梅初雪左袖割下一片,接着迅速躺回被窝。

夕篱将这一片轻薄白纱,盖住他的脸:

“好梦。梅初雪。”

梅初雪再度垂眸看向地铺里的宝夕篱。以人的眼皮厚度,足以遮蔽洞中微弱冰光对于睡眠的打扰。

梅初雪问:“这里气味,令你不适么?”

夕篱答:“远不如落花腐败时的气息恐怖。但我想睡得更好。我觉得,若我闻着你的气味,我会睡得更好。好梦。梅初雪。”

“好梦。宝夕篱。”梅初雪转身离去。

梅初雪躺回石床,心里稍觉有些不平。他眼睑一旦合拢,便什么也看不见,而宝夕篱却可以一边睡着,一边“嗅见”。宝夕篱在梦里,亦能嗅见他梅初雪的气息……

梅初雪闭上眼睛,心里什么也不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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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夕篱照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头发不束、衣服亦不好好穿,他从骸骨的齿谷里,取出梅初雪送给他的那一锦囊冰元虫:

“梅初雪,你看着,它们有变亮么?”

梅初雪反问:“你的鼻子嗅不出么?”

宝夕篱反驳:“鼻子当然看不出亮不亮!”

梅初雪点点头,果然,鼻子不能是十全十美。他的眼睛,能看见宝夕篱鼻子嗅不见的细节:

“亮了。”

“果然如此。”听起来,宝夕篱心中早有预判,而实验结果,正与他的预判一致。宝夕篱握起上半片头发,随手扎成一个不着调的歪斜马尾,他告诉梅初雪:

“在我鼻子嗅来,冰元虫有两种状态。我且把这两种状态,称为’睡眠’、和’苏醒’。

“睡着的冰元虫,不会发光。金缕酒里掺的,即是睡眠中的冰元虫,数量极其之少、气味极其之浅,我闻不出来。我想,即便是你梅初雪的眼睛,应当也看不出来,那酒里,泡着不发光的冰元虫。

“邛崃冰川里,沉睡着数量极其惊人的冰元虫,在我闻来,它们类似于冰川的永恒气息,不死不灭、不生不活。

“当冥音湖十大楼船共同奏响动人的冥音死曲时,金缕酒中沉睡的冰元虫,醒了。它们将平平无奇的酒,催发出成百上千倍的酒力,酒劲强烈到令人致幻。

“苏醒时的冰元虫,尽管金缕酒里的数量极其之少、气味却独一无二———它们是迄今为止,我嗅见的最浅淡、最低限度的人的味道。”

梅初雪重复了一遍:“人的味道。”

宝夕篱掀掀鼻尖:“正是人的味道。只要人活着,无论男女老少,都有一股类似的人味儿。

“在我的鼻子闻来,人有人味,兽有兽味,死人和臭鱼朽木,无甚差别,皆是一股相同的死气。

“梅初雪,你亦有人的味道。在人味的基础之上,你有你自己的独特气息,在我闻来,很好闻。”

梅初雪点点头:“在你闻来,在生息与死气之间,还有冰川这样非生非死的永恒之物的气息。你看世界的角度,很独特,很明晰。”

梅初雪进而分析道:“故此,在你嗅来,冰元虫与人类似,它们拥有灵智,绝非普通虫物。”

夕篱笑着同意:“这冰元虫,着实奇妙。”

“要唤醒冰元虫,除去用音乐,我猜,还能用这个东西———”夕篱掌中凝集大量真气,悉数灌入锦囊。这一回,大多数的平常眼睛,都能看见,锦囊中的冰元虫,发出了微微光亮。

夕篱确认道:“冰元虫能以人的内力为食。

“但它们无法主动吸取活人的内力,因为即便我把它揣在怀里、贴在肉上,它依然不发光。得须我主动向它们灌入真气。”

夕篱抬头看向不远处冰光冷耀的巨大骸骨:“但你这里的冰元虫,证明了另一种特殊情况。假如我死了,我的身体无法再控制住我的内力,冰元虫便能食用我死后、自躯体中风流云散的真气。”

夕篱不敢相信他接下来的推导:“你洞中这一具残骸的死气,闻来极其古老。冰元虫以躯骸主人死后的力量为食,已经在此发光了千万年!这是何种恐怖的伟力!”

除去明暗两种状态下的不同气味,宝夕篱关于冰元虫的种种推断,梅初雪早已知晓,他补充说:

“据我观察,冰元虫还有二习性:一,它们会本能地聚集在一起,无论是亮、或是黯淡;

“二,它们形体极小,单个肉眼绝对不可辨,故此它们可以在冰里自由游动;即使它们凝聚在一起沉睡时,它们仍会在冰层里,极其缓慢地下沉。”

夕篱相信梅初雪的眼睛:“既然冰川都在极其缓慢地走向大海,那冰元虫亦不能永远不移不动。”

夕篱想象了一下,千万年来,数以亿计的冰元虫,抱作一团,悠然宁静地沉入冰川黑暗的深处。

曾经他也想着,要和师傅、大师姊、二师兄永远在一起,看花开花落、闻生死循环。可大师姊有她的信念和抱负,她不再回头……

夕篱感叹:“是因为冰元虫本身太过弱小,所以才不得不团聚在一起寻求安全,还是它们主动选择了群居共生的生存方式,故此才渐渐舍去了个性?”

这个问题,梅初雪和梅叶讨论过。

讨论就是没有结果。

但从选择的结果来看,渺小至极的冰元虫,依然成群成团地长眠在冰川之下;而曾经主宰深海的上古神兽,其骸骨,如今正孤零零地躺在这里。

“若你梅初雪来选择,”夕篱仍持续向手中冰元虫灌注大量真气,他手里,仿佛捧着一颗闪耀却冰冷的星星,“你必定不会选择闭上眼睛,无知无觉地无尽长眠。”

在“星星”亮度达到极限后,夕篱灌注的真气,从冰块里散逸了出去。

冰元虫也有所能承受的极限。

夕篱嗅见了冰块里传来的最低限度的类似人的气息:“若下沉是冰元虫的惯性,那又是什么吸引它们从冰川底下浮上来?饥饿?或者是骸骨本身?”

“长尾来了!”宝夕篱闻见了洞外飘进来的、梅初雪无论如何也看不见的饭菜热香,他将手中的“星星”随手一抛,起身欢呼道,“梅初雪!吃饭了!”

梅初雪不晓得冰元虫饿不饿,但宝夕篱是真心热爱着进食。梅初雪向那欣然奔去的背影叮嘱道:

“宝夕篱,莫和冰瞳打架。”

不打架是不可能的,正如冰元虫绝不能独活。

“呔——白眼睛,吃我一竿!”

“嗷——咯咯咯——咔嚓嚓嚓……”

在一阵混乱得不能再乱的打斗声后,宝夕篱抱着五层大食盒,得意凯旋,在他挺拔而自豪的背上,除去那一根青翠翠长竹竿,另多插了一枝长长的鹰的翅羽。

梅初雪气息一凛:“宝夕篱。”

“不是我故意拔它毛!是它换毛期到了!我捡的!我没见过这么长的羽毛,我好奇!我就想捡!”

梅初雪修正道:“是换羽期。”

换毛期是团团和笑笑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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