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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迎夏犹微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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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无葛放下茶盏,迎出茶肆:“我年前已致信血梅崖,我自行放弃我们今春的比剑。你大师兄收到了信,并且回信了梅岭。”

“梅冷峰告知了我。他回信是讲礼。我拒绝。”

“若你觉得书信不够诚恳,那我现在当面告知你,我,庾无葛,主动放弃与梅初雪的比剑。”

“我不允许。”

“梅初雪!”

“比剑是你我二人之约定,解除比剑也须双方同意。我不同意。故此,你必须依约和我比剑。”

夕篱“咔嚓”咬了口青瓜,心想,不愧是“万华四子”之首的梅初雪,好霸道的逻辑!

庾仲银放下青瓜,以慈蔼长辈的姿态走出去,站在自家侄儿身边:“梅初雪,你这话没理,那夫妇昔日再恩爱缠绵,纵使儿女双全,今日情倦了就能’和离’,更何况你两小儿随口一说呢。”

这个比喻很不正经、且蔫儿坏,却很明了。

正因是两人之间的事,单方面强求,无礼且无理。

眼见大戏即将上演,夕篱不禁激动地“咔嚓”咬了口脆脆的青瓜。

梅初雪充耳不闻,只说:“拔剑。”

庾仲银长长叹息一声,往前走近几步,压低嗓子向梅初雪道:“梅初雪,我实话实话,这趟镖货,确是岭南节帅北贡的’私货’,亦是我大庾派向朝廷递献的干谒帖,更是我无葛侄儿迎娶韦尚书之女的聘礼。”

夕篱的鼻子自然“闻”不清庾仲银的低语,稍倾,他听见梅初雪说:“你对她之情,胜过了剑?”

“哈哈!梅初雪!”庾仲银简直快要笑死了,这样天真烂漫的话,绝不像武林第一少年剑客能说出来的……不!一点没错!唯有梅初雪,唯有向他师父梅傲天一样常年高居雪山之巅、一门心思只练剑的梅初雪,才能说出这种蠢话!

庾仲银猛拍自己因穿戴软甲而汗湿的胸膛:

“大丈夫、真英雄,最根本、最重要的,是事业!剑、诗,不过是做成事业的工具和手段;浪漫柔情?那只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至于那一朵美丽的花,究竟是芙蓉还是牡丹,在我等汉子看来,差别不大。”

对于庾仲银这番丈夫豪言,夕篱与柜台后的老板娘,一前一后地“切”了两声。

“让开。”梅初雪说,“庾无葛,你不是小孩。”

庾仲银强颜冷笑,后撤半步。

庾无葛从庾仲银身后走出:

“梅初雪,我长你四岁。”

“所以?”

“梅初雪,在你十八载的岁月里,除了在邛崃雪顶练剑、偶尔去江夏簪花比剑,你还去过其它地方么?益州一别,这三年,我去过很多地方——”少年镖师亦着一身白衣,二白衣少年对面而立,暮春灼耀的阳光,公平地照在他二人白色的身影上。

“梅初雪,你可曾去过远在安南之南的林邑?沉水之木香便产自那里,无尽的酷暑里,唯有野蛮生长着的无尽丛林,那里的人不知贫穷,亦不懂财富,你只需给他们几把小小的刀,便可换来一截沉香木。

“梅初雪,你可曾出海过?你可曾领略过海上的风暴?你知道在那东海之东的岛国,几乎将我们中土大国的诗歌、器乐、佛庙、乃至宫殿,统统照搬到了他们岛上?你知道近百年来岛国派出了多少只远洋船,又有多少人葬身海底?

“梅初雪,你不可能没有听闻过凉州景复的消息。来自西域之西的商队,再次走入玉门关,走过了飞沙走石的河西长廊。驼铃阵阵,载来世界另一端的奇异物产。

“梅初雪,你竟如此无动于衷么?你就一点不好奇在你小小邛崃山以外的世界么?”

少年镖师对于少年剑客情真意切的质问,夕篱也同样被郎中质问过。

夕篱对此的回答是:“我对花海以外的世界,一点都不好奇。”

梅初雪对此的回答是:“秋天、至多等到明年巫山论剑后,我便去凉州。现在,你,拔剑。”

“梅初雪!你……”庾无葛一身白衣几乎要彻底融入白烂阳光中,夕篱看不清他衣袂飘动的线条,只能看见他攥红的拳头,震颤着靠近剑柄。

两位少年皆着白衣。

但夕篱发现,二位少年,是两种不同的白。

庾无葛颤抖的拳头终是松开来,离远了剑柄。他冷声道:“没有意义,梅初雪。比剑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我和你,不一样。我有许多事要……”

梅初雪断然道:“我并非要与你死斗。”

庾仲银站在自家侄儿侧后方,出声替为辩驳道:“只有石长老那种一流中的末流,稍觉不敌,就心生软弱,傻在原地,任你削断手指。

“水平相当的高手们过招,说是点到即止——

“呵,怎可能点到即止?越是高手、越是执着好胜、越是不肯放手,更不必说你,梅初雪……”

梅初雪直接无视庾仲银:“庾无葛,拔剑。”

庾无葛终是忍无可忍,他将手尽可能地离远剑柄,攥紧了拳头往空中一挥:“梅初雪!”

梅初雪,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是有多幸运……

庾无葛一身白衣,已然与煌煌日光融为一体。

少年的声音彻底沉了下去:“梅初雪,我比你多握了四年的剑。三年前,你内力已与我不相上下。以你的三年来心无旁骛的修行、以及万华神功的加持,如今你使出的剑气,至少是我的两倍。”

梅初雪点点头:“原是如此。”

梅初雪轻袖飘然,两道真气自他袖中闪出、瞬即消散:“我已自封双腕、以及全身穴道。”

夕篱闻见了真气退去后,纯粹的人的气息。

此时此刻的梅初雪,宛如初生婴儿般脆弱;他白衣若雪,站在白耀的光里,清晰可见。

梅初雪徐徐出剑,剑光如水,剑气清浅无味,略无所谓的“神功”之优越气息。梅初雪说:“我只用我血梅崖的落梅剑,对你梅岭的雁回剑。”

“出来!过来!全围过来!”庾仲银举手朝茶肆内外狂挥狂招:“上弦!拔刀!出鞘!万分警戒!万分警戒!”

梅初雪绝对、绝对不能死在寄春镖局面前!

以梅初雪为中心,一等一的精英镖师们迅速控制住茶肆及其四周、截断往来道路,将他环卫得密不透风。

庾仲银恶狠狠环视周围,撤步,慢慢后退至包围圈中,他终是忍不住瞪了一眼梅初雪,满眼仇恨,他握紧手中剑柄,死死忍耐住心中杀意……

“不愧是,梅初雪。”庾无葛终是放松了拳头,按住了剑柄。当他的手抚上剑的那一刻,他浑身忍不住兴奋地一颤。天地可鉴,星月明察,他庾无葛近二十年的青春时光里,没有一天不曾握剑舞剑、习剑悟剑;他掌心被剑柄磨出的茧,只会比梅初雪的更厚、更硬、更痛。

甚至他遭家族仇敌掳去,恶意将他卖做“豕囝”,当他身着乞儿弊臭烂衫、喉舌被点穴无法自辩其身份时,在一笼笼哭叫发癫、污秽不堪的“豕囝”中间,他安坐如往昔练功时的专注。

在颠簸哭闹的藤笼里,庾无葛兀自复盘起他与数位成年敌手对剑时的失误,他越发自信,当他长到他们那个岁数、或者彼时八岁的他拥有他们体中累积数十年的内力,他一定能赢过他们……

剑刃擦过剑鞘的清泠声响,使庾无葛因过于兴奋而微颤的手指,迅即镇静下来。

庾无葛立即恢复至他往常的专注,一如那年八岁的他,自成一派、骄傲又不染地坐在烘臭拥挤的藤笼里,坐在一群懦弱蠢笨只知哭泣的小儿中间……

庾无葛横剑道:

“庾无葛,应约比剑。”

春光耀眼,白衣两身;

翩然如蝶,恍然若梦。

“铿——”剑刃颤抖着插入黄尘路面。

“哈……”庾无葛垂头,半梦半醒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封住内力后,他竟然连剑都握不住。

“哈哈……”庾无葛竟然笑了起来。他扶着右膝慢慢站起,拖着流血的左腿,一瘸一拐,走向他的剑。

梅初雪等在原地,他全身穴道,依旧维持着封制状态。

比剑仍在继续。

他的对手还能站起,他的对手还未认输。

人陷于绝境时,亦能使出“神来一剑”,譬如他师父……

“咻——”

一支冷箭,自梅初雪侧后方袭来。

庾仲银只觉浑身血一凉。恍惚着猛一推掌——

飞箭应声折断、掉落。

庾仲银来不及舒一口气,拔剑一挥,剑气飞远、再快速回旋,将树梢上年轻的负弓镖师,猛然打落。

做什么白日梦!睁大你眼睛,看清楚!他背后站着他师父梅傲天、血梅崖、以及一整个万华派!

梅初雪没回头。

他仍等在原地,全身内力仍无。

庾无葛取剑回鞘,开始运功止血。

——他认输了。

梅初雪这才解开全身穴道封制,让内力回涌。

“哈……”庾无葛轻轻笑着,“好在我已经惨败过一次,今日倒也没有第一次输剑那样难受。”

“上一次你败剑于谁。”

“宝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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