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金发男人的那一刻，申润就预感到了什么。

他在榴弹命中之前及时弃车，自动驾驶在全速前进的指令下带着达摩克里斯冲出桥面，爆炸激起几十米高的浪花。

“你好啊，申少校。”

金发袭击者将手里的火箭筒随手一扔，同申润打了句招呼。

“你是谁？”

袭击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申润在短短几十秒内重启了自己脑子里的程序，以植入物过热的代价重新掌控网络世界的权柄。

颅内的高温让他头晕目眩，他想要锁定眼前这个袭击者的ICE，意识体却捕捉不到目标。

“我并没有植入过义体。”金发男人的声音带着戏谑，“普罗米修斯对我没什么作用吧，申少校？”

申润心中警铃大作，“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普罗米修斯在我身上？”

他抽出炽天使，快速扣动扳机，男人却以十分极限的身法将所有子弹全部躲了过去，并逐渐向申润靠近。

没有植入义体还能拥有这样的速度，简直不是人类。

金发男人来到申润面前，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上下打量着他。

申润扔下打空了弹匣的炽天使，回望过去，“联安局的人？”

“与任何组织势力无关，我来杀你，纯属个人兴趣。杀了你应该挺有趣的吧？可以看到那家伙痛苦的表情，想想就觉得兴奋。”

男人眼中闪过不屑，“明明是个天生的疯子，偏要装作一副正常人的模样，既然你对他那么重要，杀了你，是不是就可以抹灭他的人格？”

“神经病...”

申润不知道这个莫名冒出的脑残自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手腕处的袖剑弹出，直直朝着男人刺去。

金发男人很轻易躲开锋刃，他挥动双拳，砸向申润的双眼，拳风甚至吹动了申润额头上的碎发，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拳头在距离申润的眼睛不足一厘米处停了下来，金发男人看着他，碧绿的眼瞳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申少校，我突然发现一件事，离近了看，你的脸很符合我的审美，尤其是你的眼睛，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这种目空一切的眼神，一样的令人讨厌，让我很想把它们从你的眼眶中挖出来。”

袖剑上挑，申润面无表情，“你可以试试。”

“哈，不愧是兄弟，连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让人不爽。”他躲开申润的攻击，“现在我觉得就这么杀了你很没有意思，让你的眼睛里填满恐惧再死去好像更有趣一点。”

“不过，你这样的人会害怕什么呢？我说我要杀了你，你好像并不在意......”

金发男人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眼神，“我想到了，如果我说，天狼星，你的好弟弟，马上要因为仇恨成为精神失常的疯子，你会害......”

他话没说完，申润攥紧拳头，以难以察觉的速度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申泽在哪。”

这一拳用了十成的力气，死兆星脸上的面罩都被打掉，露出英俊硬朗的下庭，他摸了摸被打断的鼻梁，口腔中的血腥味提醒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竟然敢打我的脸？”

他脑子有些发懵，这还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敢朝着他的脸挥出拳头。

死兆星看着满手的鲜血，在反应过来后，他的肩膀剧烈抖动着，不停发出几近癫狂的大笑声，“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申少校，我突然开始理解他了，真的。”

申润骂了句脏话，又朝着金发神经病另一边的脸砸了一拳，他紧咬着牙，脸色黑得吓人，“申、泽、在、哪？”

死兆星吐出一口血水，满意的欣赏着面前那人脸上的冷静破碎，“现在的话，估计已经在铃木重工的船上了吧，怎么，着急了？”

“急也没用，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我呢，最近交了几个先驱者朋友，听他们说，琉岛人从他们那里借了一艘护卫舰，就混在浪潮运输的那几艘货船中。”

军舰？

申润感觉自己额头突突直跳，“他们想要做什么？”

问话的同时，他开始在网络空间中寻找附近可以供他使用的车辆，骇入目标车辆的自动驾驶系统后，他下达指令，让那辆车全速驶向他现在的坐标。

“别急，我对那艘炽焰号很了解，那是黑火科技为近海作战研发的最新一代护卫舰，除了常规的57毫米火炮外，它还装填了五枚一千五百公斤的温压弹。”

“琉岛人把它的发射程序植入到了一只实时监测生命体征的手环上，当他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发射程序就会被启动。”

温压弹，亚核武器，一颗就足够将白塔区瞬间蒸发，连渣都不剩，那个脑子被门挤了的琉岛人这是要拉着整座城市和他们一起陪葬。

申润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被人斜插进了一根铁管，疼痛让他心烦意乱，金发男人还在一旁添油加醋。

“申少校，你想象一下，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一心要替哥哥报仇雪恨的人，本身枪法就很好，手里那把枪还能自动修正弹道，到时候他一枪下去，然后就，boom！”

由申润远程遥控来的跑车疾驰而来，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驾驶席上那人以为自己遭遇了灵异事件，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申润拽着衣领扔了下去。

“你的车被征用了，自己去挑一辆新的，找不死鸟的人报销。”

司机挠着头，一脸懵，还有这种好事？是FBI吗？

申润坐上驾驶席，第一件事就是转动方向盘毫不留情地撞向满脸笑容的金发男人。

死兆星十分敏捷的躲开，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快去吧，好哥哥，晚了就来不及了。”

留给他的只有排气管喷出的白烟。

*

赶往港口的路上，申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非常冷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已经恐惧到全身麻木。

以往行事前他都要做最坏的打算，现在却连想都不敢想，无论是申泽精神失控成为赛博疯子，还是在爆炸中心被五千度高温融化成空气，哪一种结局都是申润无法承受的。

他只能加快速度，同时在心中祈祷，祈祷酒井和也的生命别他妈太脆弱，别那么容易死。

紧握方向盘的手以不易察觉的幅度颤抖着，申润在脑海中快速思考着对策，不死鸟的舰队都停靠在圣格兰奇最西边的浅水港，最快也要半个小时才能赶到，直接摧毁舰船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了。

那就只能用他的方式，让意识体骇入护卫舰的战斗系统，破坏发射程序，但脑子里那张芯片的状态很不稳定，此前它被病毒感染，一度无法运转，重启后也只是暂时让它恢复正常。

保险起见，还是得做两手准备。

他给水野打去电话，让对方派人尽快疏散附近海域的船只。

如果无法破坏程序，温压弹一旦发射，那艘护卫舰停靠的位置距离城区太近，根本无法拦截，只能尽量降低人员伤亡，往人烟稀少的方向发射，比如海上。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

他试着向意识体传达指令，那个与他形象完全一致的数字人格似乎有些网络延迟，两三秒后才有所动作，不过已经完全够用了。

靠近港口后，申润已经可以监测到“炽焰号”的信号，这艘护卫舰的加密方式很特别，但一切数据堡垒在黑色的光团面前都会化作脆弱的薄纸。

黑光并非实体，它只是一种象征，代表“普罗米修斯”赋予申润的“力量”。

这张人人眼红、都想着占为己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普罗米修斯”其实一直插在申润的网络接入仓中，由他随身携带。

即使曾经拥有过最顶级的破冰程序，申润还是震惊于“普罗米修斯”程序的力量，和它比起来，“格拉墨”简直是小孩子都不玩的塑料玩具。

最开始的时候，申润一度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张小小的芯片可以写入如此庞大像是汪洋一样的数据，直到看见这玩意儿的服务协议时，一切都拨云见日。

普罗米修斯根本不是他们盛传的可以“穿过”冥河，它是在窃取冥河的力量，如同它的名字一样，一个盗火者。

它由申润来使用，就像是给最骁勇的战士配上全世界最锋利的剑，无往不利。

黑光覆写着整艘船的战斗系统，并发的数据量同样也在反噬着他自身，散热系统以最高性能运转，全身义体的温度还是不断往上攀升，神经突触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快点，一定要再快点，申泽还在等我。

灼烧感让申润疼的几乎要晕厥过去，他紧咬着牙，以难以想象的意志在浓雾之间疾驰着。

*

幽绿色的目镜中，智能模组自动修正射击弹道，子弹命中目标的咽喉位置，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四周只剩下两个人仍在喘气，其中一个正是制造这一切的加害者。

那名仅存的铃木特工紧闭双眼，子弹却并未钉入他的胸膛，他睁开双眼，“城市游侠”的身影映入眼中。

他脸上戴着一副黑色的目镜，长发梳成高马尾，正一脸平静的给手中的枪换弹。

“为什么...不杀我？”特工试探着问。

“城市游侠”看了他一眼，随后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你没有参与过七年前的事，我为什么要杀你。”

“你不是正义的使者吗？我也干过很多坏事，杀过很多无辜的人......”

“哦。”

“城市游侠”重新背上枪，准备离开，“那你该死，但和我没关系，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杀，我杀人，很贵的。”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登上向停靠在港口处的舰船。

穿着灰黑色金属大铠的男人跪坐在甲板上，面前放着一把平平无奇的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