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的马车停在丞相府外等候。
裴域一脸困意的上了马车,看到端坐在里的傅恒之,撑着眼皮打招呼:“丞相早上好。”
说完转头就靠在一旁睡着了。
傅恒之轻轻瞥了裴域一眼,马车奔走在道路上,早晨的街市也渐渐热闹起来。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推车送货的,叫卖货物的,以中间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肉铺,杂货店,酒肆依次排开。
行了一段路,裴域在迷糊中行来,从兜里拿出一些糕点,这是来福害怕裴域路上饿准备的。
裴域刚咬下去一口,想到马车上还有一尊佛。
“傅相,你吃吗?”
结果当然是被丞相大人拒绝,裴域看着傅恒之一直端正的坐姿,问道:“傅相,你一直那么端着不累吗?”
“习惯便好。”
裴域吃着手里的糕点,嘴里又被塞的鼓鼓的,傅恒之又想起了成亲当晚裴域跪在自己面前鼓着两个腮帮的模样。
“不雅。”
“什么不雅?”
“吃相。”
“……”
多管闲事!
傅恒之闭着眼,黑色丝绸质的衣袍倒是显得他尊贵,往下腰间的玉佩吸引了裴域的注意。
又不一样了。
这货哪来的那么多玉佩,一天一个样。
马车缓缓驶入城墙门,这是裴域第一次入宫。
一条大道出现在面前,高耸的墙门矗立在两侧,士兵分别排开镇守,皇上身边的严公公早已在入宫口等候。
裴域跟着傅恒之下了马车,严公公即刻迎上来。
“丞相大人随我来。”
裴域走在后头,好奇的看着宫里的建筑物,朱红的门墙将皇宫笼罩其中,压得裴域有些难受。
傅恒之看到越走越慢的裴域,故意放慢脚步等裴域,等到裴域走回自己身边时,他说:“跟紧我。”
严公公带着两人到了目的地,大门顶悬着的黑色金丝楠木上端庄威严的写着仪和殿。
“丞相,夫人,老奴就带到这里了。”
“多谢公公。”傅恒之道谢便带着裴域进了门。
殿内金碧辉煌,檀木作梁,飞檐上盘绕着两条金龙,熠熠生辉,白玉为阶,水晶宝石为灯,正中央的宝座上坐着一位威严天下的掌权者。
那便是当今圣上——元贞帝赵安明,而坐在一旁的便是皇后长孙玉。
长孙皇后面若芙蓉,头戴鎏金凤珠冠,两侧插着凤璘金珠步摇,耳垂上挂着紫珠耳环,身着金色锦绣凤袍,端庄大气,光彩夺目。
不愧是一国之母,六宫之主,简直气场全开啊。
“参见皇上、皇后。”
“参见皇上、皇后。”
两人行着跪礼异口同声道。
“起来吧,赐座。”
看着如同壁玉一样的两人,皇上很是满意,对着裴域说:“听你父亲说成亲前的一段时间不慎掉入水中,身体多有抱恙,如今可有好些。”
裴域回答道:“家中已请过大夫来看,已无大碍,谢皇上关心。”
看个屁!裴域内心吐槽,裴域溺水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就只有从水里被人救上来的时候,来福慌忙请了个大夫来看,往后的时间里裴府上下的人都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一样,作为父母的裴明和孟氏更是连句关心都没有。
裴域有时候都怀疑,原来的裴域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那就好,如今你二人站在我面前,如同一对壁人,看来这婚事没错。”
裴域听到这里,心里翻了个白眼,皇帝乱配婚就算了,理由还那么敷衍。
“看来你母亲说的没错,你果真是长得出挑。”说这话的是长孙皇后。
“皇后娘娘谬赞了,要论长相,您更为出挑,端庄典雅,大气辉煌,实有一国之母的姿态。”
不就是拍马屁吗,这个时候对付领导的话语权术就排上用场了,职场打工人守则之一:如何讨领导欢心,不仅要有出色的实绩能力,还要有一张懂人情世故的嘴巴。
长孙皇后听到这些话,喜笑颜开,还将自己新得的玛瑙赏赐给了裴域:“裴域可真是个会说话的人。”
元贞帝也是极其疼爱长孙皇后的,看到长孙皇后如此开心,便说道:“今后要是恒之欺负你了,尽管找我说,我替你收拾。”
裴域得意的看向傅恒之,屁股上的尾巴都要摇成电风扇了。
和皇帝聊了些家长里短,因着皇帝和傅恒之还有公务要谈,裴域只好自己逛着宫殿等傅恒之。
全然忘记了傅恒之交代的“不要乱跑”。
秋意渐浓,风中已有萧瑟之意,褪去夏日的炎热,瑟瑟秋风吹动树叶,地面上已经落满了金黄的树叶,与红色的宫墙相辉映,别有一番风采。
裴域顺着青砖石瓦走到了一处寂静处,一首歌谣打破了宁静。
是最里侧的朱红大门里发出来的。
“六月六,
百索子撂上屋,
喜鹊了做房屋,
房屋漏,点蚕豆,
蚕豆开花不结果。
……
露水没喝到,
抱着小头朝家跑。”
裴域循着声音走去,朱红大门一旁的墙上有个到裴域胸口的洞口,裴域弯下腰环视着门后的情景。
院子堆满了许久不曾打扫的枯叶,房屋破败,门窗古旧落满灰尘,窗户角落里结满了不少蜘蛛网,杂草丛生,几棵老树苟延残喘着,一片荒芜悲凉的景象。
与先前金碧辉煌的宫殿截然不同,这里只剩凄凉。
裴域正要起身时,一张布满皱纹,眼睛浑浊,头发花白的面庞突然出现在眼前。
“你在找我吗?”
“鬼啊!”裴域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摔倒了地上。
洞口里的女人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裴域,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你在找我吗?”女人重复刚才的问题。
裴域这下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的地方了—冷宫。
冷宫那么偏僻的地方都被裴域转到了,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怕我干什么呢,不准怕我。”女人尖锐声音的说。
裴域从地上起来站得远远的,对着洞口鞠躬说道:“打扰您休息了我不是故意来到这里的。”
裴域还想再说什么,远处传来傅恒之的声音。
傅恒之走到裴域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裴域,裴域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在乱跑什么?”
“谁乱跑了,我,我就是迷路了。”
“走吧。”
裴域回头看,女人再次唱起了歌谣,声音回荡在裴域耳边,深门大院,宫廷王爵,从古至今多少悲欢离合,又有多少身不由己。
正应了那句诗: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高墙绝红尘。
寂寞院里锁魂愁,今宵只留曲中人。
“她犯了什么错被关在哪里?”裴域脑海里又浮现出女人的模样。
傅恒之没直接回答,淡淡的说:“死罪。”
裴域没再接着问下去,乖乖跟着傅恒之回去。
回到马车停放处,身后的声音叫住了傅恒之。
“子野。”
傅恒之停下来,裴域也转身去看。
来人同裴域一样一袭白衣,眉眼间透露出与生俱来的贵气,双眼里好似含着秋水,面如冠玉,身姿清瘦挺拔。
“成公子。”
傅恒之波澜不惊的叫出口。
成公子!成公子!
是傅恒之的老相好来了。
恋人见恋人,两眼泪汪汪。
恢复自由之身指日可待。
裴域内心雀跃,打算留出空地给二人叙旧。
成萧刚从江淮回来,到宫里来看望自家姐姐,也就是当今的嘉华贵妃。
“这位想必就是裴府的大公子了吧。”
裴域:“这位难道就是你时常提起的成公子吗?”
傅恒之不悦的皱起眉头,面色顿时阴沉下来,深邃的眼睛里透着冷冽的寒意。
成萧轻笑了一声,看着傅恒之说:“是吗,难得傅相还有这般情怀。”
裴域感知到傅恒之情绪的变化,搓了搓手臂:“有点冷我去马车上等你,你俩聊。”
裴域飞速的上了马车,掀起一角帘子观察着车外的情况。
裴域走后,傅恒之也没做停留说:
“我还有事,成公子自便。”
成萧抓住打算离开的傅恒之,裴域看着这个举动,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下一秒,傅恒之甩开成萧的手:“成公子,请自重,我的夫人还在等我。”
这声夫人傅恒之喊的由为大声,在马车里观察情况的裴域也听到了,心里哑然。
难道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
成萧落寞的看着傅恒之离开的背影,藏在衣袖里的拳头悄然握紧。
看着傅恒之一脸阴沉的回来,裴域大着胆子问:“傅相,你有没有心跳加速,血脉偾张的感觉?”
这是见到老相好的固有反应。
傅恒之没回答,也没发火,不过这才是最恐怖的。
裴域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他时不时看一眼傅恒之,这和自己心里预想的走向不太一样啊。
在自己的设想里,傅恒之见到成萧后一脸冷漠的把裴域晾在一边,这时候bgm响起,由裴域本人亲自哼唱薛之谦《这么久没见》的鼓点版,两人每走一步就踩在鼓点上,营造重逢的氛围感。
傅恒之双手颤抖的拥住成萧,轻声安慰他:“久等了。”
过了不久后,傅恒之甩上一张和离书要裴域签字盖章,这时候裴域不愿意,傅恒之立马开出诱人的条件,自己拿着万贯钱财溜之大吉,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
有人爱情事业双丰收,有人一心只想赚钱发大财,大写的美好结局。
整个大梁如此专业的导演去哪里找呢,分分钟给你拍出韩剧氛围感,裴域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和赐婚对象和离后我与白月光he了》,名字里还处处透露出一股晋江味,放到现代简直就是天选爆剧啊。
可惜老天眼瞎,不知道助力一把裴域,拼多多抢红包都可以邀请好友抢(虽然从来都抢不到),老天爷一点辅助都不给,真是玩不起。
“傅相。”
傅恒之没回答。
裴域再叫。
“傅相。”
傅恒之还是没理他。
裴域伸出手指去戳傅恒之的手臂,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傅相。”
傅恒之拍开裴域的手,语气冷漠的说:“闭嘴。”
哎呦呦,怎么不拽死你,裴域在心里吐槽。
马车里陷入漫长的沉默,裴域离傅恒之离得远远的,掏出怀里的坚果来吃,故意把嘴里的声音弄得很大,就是要打扰傅恒之。
沉默的环境里,一阵咀嚼声倒是有些瘆得慌。
一路到了相府门口,相府里传来嘈杂声,裴域顿感大事不妙,一只白猫迎面而来。
裴域下意识转头,不知道先去捂傅恒之的耳朵还是眼睛,手忙脚乱的在傅恒之脸上乱摸一通,最后遮了一只左耳和右眼。
裴域尴尬的朝傅恒之笑,收回放在傅恒之身上的手,拎起一旁的白猫装作不知情的问:"哪来的白猫,扰到我们丞相大人了知不知道。"
裴域把白猫举到傅恒之面前:“还不赶快给丞相大人道歉还能饶你猫命一条。”
裴小野配合的叫了一声。
“来福,把这只猫从后门丢出去。”
裴小野听到这句话死死抓住裴域的手,背对着傅恒之悄声在猫耳边说:“放手,一会儿去救你。”
来福正要接过裴域手里的猫,被傅恒之叫停了。
傅恒之拿过裴域手里的猫拎到自己面前看了眼。
“这点小事,怎么敢劳烦丞相大人呢,我亲手处理就好了。”裴域欲夺过傅恒之手里的猫,却被傅恒之躲开了。
最后连人带猫被拎进了书房。
裴域识相的跪在傅恒之面前,裴小野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乖巧的趴在裴域身边,颇有一番人猫俱获的意味在里面。
“傅相,我错了。”裴域先发制人开口承认错误。
“真错还是假错?”
“真错了。”
“你既已知错,便跪在这里反省吧。”
“什,什么!”
“我说,跪在这里反省。”
傅恒之捡起地上的猫扬长而去。
裴域:“把我的猫还我!”
傅恒之不予理睬,裴域在窗户口对着傅恒之骂:“傅恒之,你个没人性的,罚我就算了,动我猫算什么英雄丞相!”
傅恒之转身看向裴域,一字一句道:“夫人有错在身,即日起禁足于相府五日,违背者重罚。”
“傅恒之,我诅咒你上早朝迟到。”裴域不满道。
一句对傅恒之毫无杀伤力的攻击。
裴域悲痛欲绝的躺在地上,嘴里还不停地骂着傅恒之。
他用手遮住眼睛,无力的说:“这是我在异乡唯一的故知啊。”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高墙绝红尘"这个是网络上引用的,后面两句是自己添上的
里面的歌谣是网上搜的叫老扬州童谣
第3章 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