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遥做完一个part，想要休息一下。

她伸了个懒腰，然后无意往身旁一瞥：“嗯？看什么呢？题做完了？”

彼时李衍正双手托腮望着她的眼睛出神，这一下可把他吓得不轻！

他急忙转头手忙脚乱掩饰着自己，假装在整理书本。结果越整理越乱，把桌面搞得一团乱不说，慌乱中还把自己水杯给碰撒了！

“小心！”程之遥眼疾手快，一把抱起笔记本站到一边，确保电脑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水洒了一桌面，打湿了两人袖口。玻璃杯骨碌碌在桌面上滚了个弧形，然后滚到桌面边缘，掉到地上，“啪”地一声，碎了一地。

李衍窘到了极点。

他急忙拿出纸巾来擦桌面的水，一边道歉一边收拾着灾难性的现场。

程之遥把电脑小心放到另一个桌子上，然后也撸起袖子跟他一起收拾。她把湿淋淋的书从水里捞出来，用纸巾吸干水分放在干净的桌面上，一边调笑他：“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见到鬼了？”

李衍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他觉得自己真是笨到家了，净在学姐面前出糗，给学姐添麻烦。还好没把水溅到学姐电脑上……

收拾完桌面，又去收拾地上碎掉的玻璃杯。程之遥也蹲下跟他一起收拾。

李衍很愧疚地说：“学姐你放着我来吧，这些本来就是我摔碎的，应该由我来清理……”

“什么你呀我呀的，分这么清。快点收拾完早省事。”程之遥一边把碎玻璃片归拢到一处，一边轻松道。

李衍愧疚到了极点。他一边加快速度，一边难过地道歉：“对不起，学姐，我耽误你的时间了……”

程之遥“啧”了声：“你看你又多想。慢点慢点，小心扎到手……嘶！”

她一缩手。指间顷刻间冒出嫣红的血珠。

“学姐你受伤了！”李衍惊叫。

“嗨，没事没事。”程之遥把手指放在嘴里吮了吮。

“本来是提醒你小心，没想到我自己先扎了手！”她笑着坐回座位上，“可见，谁都有马虎的时候。”

李衍却是如临大敌。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怪我……”他坐在程之遥身边，自责得几乎要流出眼泪，什么也顾不上了，拉起她的手，着急地查看她的伤口。

“不要那么夸张，就这么一点小伤口。”程之遥倒是不甚在意地哈哈笑着。

这怎么会是一点小伤口！都流血了！

李衍着急得不知该怎么办好。慌乱间想起自己随身带着两个创可贴的。他赶紧拿出来，然后捧起她的手，小心地给她手指上的伤口包扎。

程之遥觉得就破这么一点点皮，晚包扎一会儿自己都长好了。不过见他这么紧张，不让他做点什么估计又有心理负担了，便由他给自己贴创可贴。

李衍小心地给学姐指尖的伤口贴上一张创可贴，然后低头，自责又难过道：

“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

程之遥对着阳光欣赏自己挂了彩的手指，笑道：“你今天说的对不起，都快把人淹死了！”

李衍沮丧地说：“我真的很蠢，笨手笨脚的，只会给学姐添麻烦……”

“谁说的？”程之遥歪头看向他，“你创可贴也贴得很整齐漂亮啊。”

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逗着他：“以后要小心点哦。”

李衍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程之遥。这时，他注意到什么，于是说：

“学姐，你衣服也湿了！”

程之遥抬起胳膊看了眼。

她裸露在外的手臂确实是被打湿了，还有撸起来的袖口也溅上了点水。她穿的外套是那种有点防水的面料。虽说防水，但也只能防那么一小会儿。此刻零星的水珠挂在她右臂的衣服上，眼看着要渗进去。

程之遥下意识想拿纸巾擦一下手臂。这才发现纸巾刚才擦桌面的时候，都用完了。

“不碍事。”她于是不在意地掸了掸，“一会儿就干了。”

李衍却不那么想。

他回身，从兜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格子手帕，叠得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看起来很清洁。

然后他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臂，一点一点，轻轻擦拭着她右臂上的水珠。

那双修长洁白的手，程之遥见过无数次了。此时正一手托着她的手臂，一手执着手帕，轻轻擦拭。

是那种很小心，很珍重的动作。

程之遥觉得这未免有点过于小心了。手帕跟肌肤接触过的地方痒痒的，让她有点不耐烦。

她正笑着想让他放手自己来，这时一阵风吹过，她的鼻尖萦绕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

循着这缕香气，程之遥的目光落到眼前人身上。

她又呼吸了一下。

是的。香气是从眼前人身上传来的。

她垂目看着低头给自己擦拭水渍的人。

少年的表情自责又心疼，睫毛上还带着细小的水珠。帮她清理水渍的时候，两人离得近了些。随着他的动作，那股清香便若有似无地散开，在她的鼻尖，勾勾缠缠。

怎么那么香？她又默默吸了一口。

程之遥开始观察起眼前的少年。

少年垂着头，于是程之遥先看到颅顶乌黑茂密的头发，在眼前晃动着。年轻的发丝充满生命力，却又不是那种硬挺的质感，而是柔柔的，蓬蓬松松的那种。

手感一定很好。程之遥突然莫名地想到。

在额间垂落的发丝之间，程之遥看见他低垂着眼帘，浓密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

她看着眼前那两片小扇子似的睫毛，映着金色的光线，在夕阳下，不停地颤啊颤。

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的心就像被小猫轻轻挠了一下。

程之遥手不由得一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像在克制着什么。

李衍这时也察觉到一点不对。

他抬起头望向她，眼神微微有些疑惑。

视线交汇的一刹那，程之遥突然感觉到某种难以言喻的天灵盖发麻的感觉。

她震惊地睁大了眼。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了，近到程之遥周身都萦绕着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近到她能从眼前人琉璃似的眼珠中，望见自己的影子。

那双小猫似的眼睛，剔透无邪，里面藏着的情绪，从疑惑，到怔住，到惊讶，到不敢相信，再到难以抑制的羞涩，和喜悦……

就像一面镜子，映出了她自己的变化。

在这几秒的微妙对视中，她注意到，少年白皙的脸颊，逐渐从白变粉，变红，最终红成了天边的晚霞。那双漂亮剔透的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雾似的柔情，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带着某种欲语还休的期盼，和希望……

一片静默中，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和两个人近乎交缠的，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程之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见了鬼了。她心想。这下心里是真的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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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从窗棂吹过，树叶沙沙地响。

教室里静悄悄地。

程之遥望着眼前的人，突然对自己的心感到有些害怕。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理当前的情形……

“走走走到这个教室看看！”

教室外走廊突然响起人声和脚步声，打破了教室里那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氛围。

几个上自习的人抱着书从前门进来。看见教室里两人后，又很快退出去，还贴心地带上门，边走边念叨着“怎么这个教室也有小情侣”“赶紧走赶紧走”……

两人：……

程之遥赶紧把手臂抽回来。李衍也放开手，急忙面向桌子坐正，一动不敢动，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手帕，握在自己心口，随呼吸上下起伏着。

程之遥望向窗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心里就有点懊丧。

刚刚那一下还真是有点厉害……

她后怕地想。

自己刚刚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是对视了一眼，竟有点把持不住的感觉。

差点就犯了错误。

她用余光斜了身边人一眼。

那人正捧着心口，低头坐着。长长的颈子在夕阳下，划出一条白皙优美的弧度。

像只垂首静坐的白天鹅。

程之遥烦躁地用指节敲击着桌面。

她心想，这人怎么这样呢？我都说我有男朋友了，还勾引我。

勾引我。是他的错！

她心中有了论断。于是干笑一声，开口：“你随身还带着手帕。挺细致的。”

李衍还是小鹿乱撞地捧着心口，两颊飞红一片。

他害羞得已经一句话说不出来。

刚刚……是他的错觉吗？他看着学姐的眼睛，感觉学姐好像有点……有点对自己……很不一样……

这已经让他足够心思百转千回绕地球三百圈了！

他在座位上有些坐立不安，雀跃得几乎要跳起来。

学姐刚刚那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呀……

是、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程之遥看着他这个样子，知道接下来她的话可能有些残忍。但她不得不说。

她暗暗清了清嗓子，调整成自然的语调，笑着继续道：“还是细致点好。我男朋友就不行了。他那个马大哈，就不爱带手帕。不过我也不在乎。谁让我那么喜欢他呢？”

这话一出口，李衍绯红的侧脸，立马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