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暖夏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

床头暖黄色灯光柔柔的，连她眼前的景色都变得模糊，只记得两人最后又在床上互相躺着亲了很久，喻左傅偶尔从唇边溢出来的声响在她耳边恍若阵阵激荡的涟漪，让她无意识地跟着颤抖，感受着这种让人难以言喻的醉意。

明明昨天晚上喻左傅的反应也已经……

等早上醒来旁边的床铺已透着凉意，她坐起来，伸手抚过左边的月匈口。

试图摁下这跳动的心房，找寻昨天晚上喻左傅从她身边拿过那根橡皮筋时，被加速紊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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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琪也很期待团建，这几天一直都在和时暖夏发微信说要带什么行李去、要穿什么好看的衣服去拍游轮江景照。

听说她的公司福利很好，团建专门包了一艘游轮让员工免费放假，挑了工作日作为福利，玩够两天一夜还不需要在周末补回假期。

喻左傅也刚好在那个时候要出差。

既然到时候喻左傅不在家里，自然也用不着知道她的去向了吧？这么想着，时暖夏便没有说她也要出去外面住的消息。

去往游轮之旅的代价，是她的两个早班和一个夜班，等夜班结束后就是和宋楚琪上船的当天。

急诊的时间过得很快，因为强度太高，有时候忙起来总会忘却了光阴，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寥寥无几。

早上刚到医院就是火葬场时间，因为七八点左右是院前急诊的一个小高峰，好几辆救护车送来急救病人，时暖夏跟着李庄玉忙活了一早上，等到好不容易空闲下来，饥肠辘辘地提着外卖和护士朱佳玲赶着去急诊值班室里飞快吃饭。

今天李庄玉全程在场，她和两个实习生的外卖都是李庄玉付的钱，朱佳玲却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自己点的外卖来吃。

期间，时暖夏顺手拿起手机，看见微信上多了一个消息红点，是喻左傅给她发的照片，宽敞又干净的办公室落地窗前，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水杯，旁边一叠文件A4纸围绕在中央相框身边，正是昨天晚上被男人拿走的橡皮筋。

那是时暖夏随便在一家便宜连锁店里买的，丢光了都不心疼的那种，两根黑色头筋束在一起仿佛依偎着。

她愣了愣，从发送的时间换算过来，喻左傅刚到办公室就给她发了照片，她却浑然不知。

时暖夏一边扒饭，一边斜瞥着手机上单手打字。

【早上喝的这杯是什么？】

【热拿铁。】

【你喜欢喝热的咖啡？】

时暖夏默默记下，到时候如果一起出席宴会聊天就能对上口风了，还能了解一下自己这位新丈夫的一些兴趣爱好。

这段时间他们两人最了解的，可能只有对方的吻技和睡相……但时暖夏坚信，爱喝什么这种才更像是比较正经的“互相了解”。

【喜欢冷的，但是秘书说食堂没有了……】

最后还加了个省略号，好像一只委屈的缅因大猫猫。

她看着聊天窗口一会儿，忽然也觉得想找人聊天了，一股分享欲不知从何而来。

【我也喜欢喝冷的，大学舍友还会问我，既然都是冷的为什么不喝冰美式。】

【所以为什么不喜欢冰美式？】

【喜欢甜的，如果可乐就能提神，那我都不用挑了。】

喻左傅打字的速度很快，每次都秒回，让她想起高中的时候，问喻左傅错题，也从来没见过他不耐烦的样子。

不过，掌管公司可以这么有空吗？

时暖夏逐渐开始越说越多。

【中午咖啡都买冰拿铁，至少咖啡加点牛奶比较好喝，但是加糖我不太喜欢。】

【夜班就没办法了……上次我的带教老师说他上夜班喝红牛，可能以后抽血都只能从红牛里找血了。】

时暖夏说着说着，对面发来一句。

【那以后泡些提神的茶让你带去夜班？】

她一愣。

【不用呀，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对方的名字上显示正在输入中，一会儿，也跟着传来一句。

【好。】

【但给太太泡泡茶还是可以的，这点小事老公不介意。】

这个称呼……

时暖夏看着手机很久，时间长到朱佳玲也狐疑地瞧了她很久。

早班上了两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急诊里跟着老师大声喊了很多，最后一天夜班之前，从起床时暖夏就感觉嗓子有些痒痒的，轻微有些头疼。

她还以为是自己睡得有些落枕加上之前的轻微吹风感冒，因此没在意。

喻左傅早上去了上班，微信上的照片是一叠高高的签字文件，并附赠一句吐槽：【好多文件要看。】

时暖夏不甘示弱，拍出一大叠高高的打印病历，为了患者隐私安全打了超强马赛克之后发给喻左傅。

【写病历要写晕了，电脑又没抢到T T】

夜班之前，她睡了一会儿午觉，醒过来后差不多到了晚餐时间，她仍感觉身上的头晕目眩没有减轻。

这次落枕好像有点严重？该不会是颈椎劳损导致压迫头晕吧？

到了晚餐她也没什么胃口，吃得不多，拎着包包准备去上班前，保姆张姨看着她的脸色有些皱眉。

“太太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啊？”

“没睡好，”时暖夏脖子上贴了一张药贴，“可能昨晚落枕了。”

张姨一听就开始碎碎念，尤其是见自家夫人那有些瘦的身形。

“太太也是要好好补补，不然看着太瘦弱了。”

时暖夏一愣，“我还好，我身上还是有点肌肉的。”

她确实不容易吃胖，从高中大学开始就习惯性省钱，吃得不太好还要兼职，有时候熬夜背书多了肠胃不太好。

但从大学开始就干兼职，变相锻炼出一身使不完的劲儿，做心肺按压也坚持得比别人更久。

张姨委婉劝了一句：“太太可不能由着先生胡来，虽说新婚燕尔确实感情很好，但有些事情也得适可而止……”

时暖夏直接懵了。

胡来？胡来什么？

让喻左傅不要真的在她上夜班的时候不睡觉给她泡茶？

张姨看着面色茫然的太太。

“就是让先生……在夫妻生活上收敛些而已，太太不用不好意思，如果影响到您工作了，那还是要劝劝的。”

时暖夏嗡地一声，短短几秒内一张白皙的脸就瞬间变得通红。

她这才听懂了。

但是……他们真的没有？

她只好眨着眼睛看张姨，绞尽脑汁地发挥出自己在医院里最大的“演技”，乖乖笑着应她：“我到时候和他说一下。”

反正他们也没有做，用不着说。

张姨目送时暖夏离开，再回过头来就去杂物房准备清扫房间。

默默在想，看太太刚刚那个样子，就不舍得说先生！

晚上的急诊工作是永无止境的。

之前在住院部病房规培的时候，如果比较幸运，还有机会在值班室里睡上几个小时。但到了急诊的夜班，就算时暖夏已经摆上三个苹果给夜班之神当供品，神也只能说，到了急诊它也是有心无力。

有位年迈的奶奶被儿子儿媳带来急诊。老人发烧转低烧，在诊所打了几天消炎针不见好转，还开始胸闷，儿子便带母亲过来瞧瞧。

急诊的老师先开了急诊室床位推进观察室，又开了血常规和CT。时暖夏推着床去拍胸片，奶奶脸上都是歉意。

“麻烦你了小姑娘，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发烧。”

“没事，奶奶，你现在胸闷有没有好些？”

“还有点。”

儿子两夫妻则在不远处小声地说话，时暖夏听不清，只能看见两人像是在吵架。不一会儿，儿媳走上前来端着笑。

“医生啊，我想问问这个CT它贵吗？”

“您看一下缴费的单子，上面有写清楚收费的。”

CT价格还算可以，加上推老人来CT室之前听到交接的急诊老师说了一嘴老人有本市定点医保，应该负担不算很大。

儿媳礼貌笑了笑没再说，回到观察室等四十分钟，检验科把数据传到了医生电脑。

李庄玉刚让会诊科室收治了个病人住院，路过被感觉不对的诊室医生问道：“李主任，这个是不是炎症太高了？”

“是有点不对，”李庄玉低头认真看了一眼电脑，“这个白细胞也低，最好复查个增强CT看一下心肺情况，你也留个心眼，看看要不要做骨穿。”

时暖夏跟在旁边，听见骨穿儿子直接懵了一瞬。

“也有人打消炎针把白细胞打低的，但毕竟这个年纪了最好是查一下。”

李庄玉让时暖夏把家属喊来，刚提了没两句，儿媳勃然大怒。

“怎么还有检查？做骨穿不得花几千块吗！不就是有点发烧，打个退烧针得了怎么到这儿还要做这么多检查？该不会是你们要讹钱吧？”

李庄玉神色半点没变，多解释了两句。

“我们是建议做的，可以先做个增强CT看清楚些，之前那个不需要打增强剂，骨穿咱们先放着。如果两个都不同意，等下你们签个放弃协议就可以走了。”

“威胁是吧……”

儿子脸色发白地把老婆半拖半拽扯去缴费，儿媳走时骂骂咧咧差点指着老公的脑袋。

出去一圈，儿媳压着怒气又蹭蹭回头说只要开药。扫了一眼背后眼神闪烁的男人，值班的医生直接抽出一张放弃治疗协议，签完等老人的输液结束就能离开。

时暖夏几次张嘴又闭上。

“老师，我再过去瞧瞧。”

“别费神了，”李庄玉头都不抬，“你好心不一定有好报。”